八角寨的鬼子退走以后,留在茶陵城的鬼子不多了,四十四军如果攻城的话,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把鬼子从茶陵的地盘赶出去。但他们究竟是外乡人,对处在鬼子铁蹄下煎熬的茶陵人民没那种切肤之痛,加之统率部有新的打算,他们就在原防区按兵不动。俗话说:“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唯有父子兵!”看来在茶陵对日寇的最后一战,把鬼子赶出去,还得靠黄牯的湘赣抗日游击纵队。
年一过,谭仲云就回到了黄龙坳,住进了磨盘山众家祠的“湘东抗日联合指挥部”,挨家挨户地向大伙拜年。他有意不去黄牯家,想让他多休息一会,也有点怕他……这个人的能量太大了,当年闹农会、吊红带子,呼啦一大片,几年工夫就成了红军师长,带领上千的人马,几次打下过茶陵城……后来,被自己的人冤杀,是他儿子黄皓把他从刑场上救下的,从此,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只得重操旧业,流落在湘赣边舞狮子……鬼子打到茶陵后,他又拉起了队伍,一呼百应,烧炮楼,劫粮车,搞得鬼子一惊一乍。他的名声是越来越响,就连精明透顶名噪一时的独臂神也被他吞了……对于这个人,谭仲云是又喜欢,又害怕。喜欢是他有本事,会打仗;害怕是他城府太深,根本就无法驾驭……抗战很快就会胜利,鬼子迟早会走……鬼子走后,这个人怎么办……如果他重新回到他以前的阵营,那就太可怕了……可眼下,又不得不倚重他,只有他才能真正关心茶陵人民的疾苦,与自己一条心,想尽一切办法,早点把鬼子从茶陵的地界上赶出去……既然如此,也就只能顾眼前了,至于以后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月初十,谭仲云拜访完黄龙坳的大大小小后,最后来到黄牯家。
黄牯正在看信,信是他的第二个儿子黄佑国,从翼中抗日根据地发出的,在路上走了半年多,昨天才转到他的手里。黄牯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很兴奋,不停地搓着双手。孩子们都不错,长大了,出息了。黄牯一共有三儿子,大儿子黄皓此刻正在重庆接受统帅部的嘉奖。老二黄佑国和老三黄佑民随着“横展社”北上延安,在“抗大”毕业后,一个参加了八路军,当上了正规部队的连指导员;另一个在解放区从事地方工作,当上了区协理员。黄佑国在信中告诉他,前几年,延安纠正了党内的一些历史性的错误,好些被迫害错杀的同志,已经平反了。他打算在适当的时期,将父亲的冤案写份材料向组织汇报,相信不久也会得到公正处理的。黄牯摇了摇头,儿子太幼稚了,事情远没这么简单……那些被平反了的都是死人,而自己还没死,还是一个大活人,没有给活人平反的说法……而且自己的事被大儿子黄皓一搅和,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他永远也平不了反……他身上的污洉只有用自己的血才能洗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得感谢日本鬼子,是他们为他创造了这么个机会……现在日军就要退出茶陵了,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他已经仔仔细细地侦察过了,准备过两天就行动,打掉鬼子在洪山庙隘口的物资供应站,给在茶陵苟延残喘的鬼子最后一击,把他们从茶陵挤出去……就在这时,黄牯接到了二儿子黄佑国的信,他感到很欣慰,因为自己没能走下去的路,有两个儿子接着在走……自己的生命最终将定格在民族抗争的辉煌里,他的名字将刻在石碑上,载入地方史志……
谭仲云跨进了黄家大门,老远就看见黄牯的媳妇林水丰在择芹菜。“新年好!”谭仲云双手抱拳,频频施礼。
“新年好!”林水丰回了礼。
“黄司令呢?”谭仲云问。
“在屋里看信。”林水丰说。
“黄团长来信了……”谭仲云说,“该又升了吧,听说委员长都亲自接见了……”
林水丰说:“小耗子才走几天,来什么信?是他的兄弟佑国,从河北寄来的,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
谭仲云笑着说:“你们家真好,国军里有人,八路军里也有人。今后,不管哪家掌权,都不吃亏。”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水丰盯着谭仲云,“国共合作,抗战八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局面,难道你们又要……”
谭仲云摇了摇头说:“哪能呢,嫂夫人多心啦!大过年的,我只是说句吉利话。”
“这是吉利话吗?”林水丰得理不让人,“我问你,你来黄龙坳多少天了,家家户户都走到了,为什么不上我家门?”
“我这不是来了吗?”谭仲云说。
“你走错门了!我们承受不起!”林水丰推了谭仲云一把,想把门关起来。
黄牯听见屋外有人说话,赶了出来,见媳妇正在关门,连忙说:“别闹,你错怪谭专员了……谭专员是看我在考虑打鬼子的大事,故意不来打扰的。”
“知我者,司令也。”谭仲云终于找到了台阶,跟着黄牯进了屋。
黄牯吩咐自己的老婆说:“快去烫两壶酒,炒几个菜,我今天要和谭专员,好好地喝两盅。”
“我们家的酒菜有毒!”林水丰白了谭仲云一眼,转身忙乎去了。
进了屋,屁股刚挨板凳,谭仲云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现在年快过完了,黄司令有什么打算?”
黄牯说:“早几天,三位大队长来向我拜年,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正月十二动手。”
“为什么选这么个日子?”谭仲云问。
黄牯说:“我们打下洪山庙隘口的物资供应站,鬼子还能在茶陵城待得住?”
“对!那他们就得立即滚出茶陵!”谭仲云说。
“让乡亲们在外面过年,实在是没办法……”黄牯长长地叹了口气,“元宵节前,把鬼子赶出去,让大家痛痛快快回家过个元宵节,这也算我黄某,为茶陵的父老乡亲尽一点心意吧。”
“好!”谭仲云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黄牯的手,“我代表茶陵二十万父老乡亲,谢谢你!”
黄牯说:“说谢,就见外了,豺狼都到家里啦,那有不打之理!我只希望你们今后能对我这帮兄弟好点。”
谭仲云说:“这个自然,你们都是抗日英雄嘛!”
“有谭专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黄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谭仲云说:“我就走了。”
黄牯说:“我内人在炒菜,我们一起喝两盅……”
谭仲云说:“过几天吧,等把小鬼子赶出去后,我们一起进城,喝庆功酒!”
黄牯说:“那就请便吧……我这里也没准备什么菜,也真的不好意思挽留……”
说话间,来到了屋外的院门口。
“黄司令请留步!”谭仲云摆了摆手。
“谭专员慢走!”黄牯站住了,伸出手,做了个恭送的姿势,目送他消失在篱笆边,才返身进屋。
“他走了?”林水丰问。
黄牯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打洪山庙?”林水丰又问。
“嗯。”黄牯答道。
“能不能等小耗子回来后,再打?”
“没必要!”
“为什么?”
“四十四军不可能再插手这事,他们的上锋又在打另外的算盘……”
“他们不打,就你们这点人马,这种装备,打得了吗?”
“打不了,也得打!”
黄牯喊了起来。林水丰不再说什么了。隔不多久,传来咽咽的哭声。黄牯轻轻地叹了一声,走到妻子身边,抚摸着她的脸,说:“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林水丰说:“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黄牯说。
“鬼子的大部队已经撤走了,留下这些人,就是四十四军不打,也会迟早要撤走的,你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林水丰问。
黄牯说:“别人不理解,难道你还不理解……”
林水丰双手抚着脸,把头埋在怀里。
“我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死了的活人……我早就该死,这十多年完全是多活出来的……是这场战争,才让我找到了一点做人的尊严……说白了,我就是为了这场战争而生的,为了抵御日寇侵略家乡而生的,现在日本鬼子快完蛋了,我的生命也就该结束了,再留下来没有任务意义……”黄牯大声地喊道。
“求求你,别说啦!”林水丰伸出手抚住了黄牯的嘴巴。
“不!你让我把话说完。”黄牯拿开了妻子的手,“我这辈子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世界上所有的人和鬼,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别说啦,我愿意……”林水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默默地闭着双眼。
黄牯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妻子,一阵冲动,捧着她的脸亲吻起来。
夜色不知不觉地降临了,两人就这么相拥着,摸到了床边,轻车熟路地温习了一番有些日子没做的功课……
洪山庙隘口的密林里,黄牯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敌情。他的旁边是游击纵队的二大队长匡一明。
这是云阳山断裂处西边的最末端,滔滔不绝的洣水河从对面不远的十八坵穿山而过,被迎面而来的狮头山挡住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河湾——回水滩。河的南边贴近山根,有一条狭窄的公路从峡谷中穿了出来。这里是茶陵连接外面的唯一通道。过去,茶陵人把走出“洪山庙”视为走出了茶陵。那些从没走出茶陵的老人,临终时,都感叹自己“一辈子没走出洪山庙”。这洪山庙地势极为险要,既有高山阻挡,又有河流相拦,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历朝列代,只要有战事,这里必然驻有重点。如今,鬼子已经把城外的据点全部撤了,可这里却反而增了兵。
黄牯的眉头锁成一个结。
第三大队队长黄风雷从把集关那边侦察回来,悄悄地趴在黄牯的身边。
“把集关情况怎么样?”黄牯问。
“鬼子也好像增兵了。”黄风雷说。
黄牯说:“有多少人马?”
黄风雷说:“大概一个中队……”
黄牯说:“看来,他们真的要溜了……”
“打吧,司令,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溜了!”两位大队长异口同声地说。
“嗯,是该和这帮畜生算总账了!”黄牯站了起来,“走,咱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磨盘山众家祠“湘东抗日联合指挥部”,黄牯搬来一只酒壶,两个大碗,一大把筷子,摆了个简易的沙盘。
谭仲云和匡一明、黄风雷围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黄牯淡淡一笑,用手指蘸了水在两根筷子之间划了一下,说:“大家看,这是洣水河,这是云阳山。这里是茶陵县城,这是洪山庙,这是把集关。现在鬼子在洪山庙和把集关两处都增派了兵力,其目的是害怕我们偷袭这里的关隘,保证城里的鬼子顺利地撤出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鬼子在县城的防御最薄弱……”
“那我们就打县城吧!”匡一明说。
“不行!”黄牯摇了摇头,“攻城,我们没有重武器,不行!”
黄风雷说:“我们可以利用独臂神的暗道,悄悄地摸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黄牯说:“那些暗道已经不能再用了。”
黄风雷说:“为什么?”
黄牯说:“杀蓝孝德的时候,我们突然从城里消失了,估计鬼子有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现在我们再去钻暗道,等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样?”谭仲云焦急地问。
“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打洪山庙。”黄牯说。
“打洪山庙?”大家一齐问。
“对!”黄牯点了点头,“我们得换一种打法……”
谭仲云说:“怎么打?”
黄牯指着中间的那个大碗说:“我们如果直接打洪山庙的话,鬼子在把集关的那个中队,二十分钟就会赶过来增援。这给我们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城里离这里也很近,个把小时的路程,到时我们三面受阻,就会陷在这里。”
谭仲云说:“那怎么办?”
黄牯说:“我们先打把集关……”
“把集关……”大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黄牯。
“嗯。”黄牯点了点头,“我们先打把集关,洪山庙的鬼子必然前去增援。我们预先在这里埋伏一支重兵,等这里的鬼子一出动,就马上发动攻击。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调虎离山,把鬼子调出去后,这里就空了,容易打;二是打了一个时间差,如果我们先打洪山庙,这里的鬼子,会立即向城里和把集关两边求救,把集关的鬼子一到,增加了难度,城里的鬼子一旦赶来,我们这一仗只能草草收兵,成了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消耗仗。我们先打把集关,鬼子不明我们的意图,只认为是游击骚扰,只会向洪山庙求援,不会向城里求救,等他们真正明白我们的意图向城里求救时,我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不等城里的鬼子的赶来,我们就拿下了洪山庙!”
“好!就这么干!”谭仲云兴奋地搓了搓双手。
“下面,我宣布各自的任务。第一大队,隐蔽在十八坵乔家陇一带,阻击城里出来的鬼子,边打边往云阳山撤,充分利用山水的险要,尽量拖住鬼子。第三大队,埋伏在洪山庙周围,担任主攻。第二大队,首先对把集关发起进攻,等洪山庙的鬼子出来后,主动退到一边,让他们和把集关的鬼子会合,再把门关死。”黄牯看了匡一明一眼,“你们打的是一场恶战,洪山庙能不能拿下,关键就看你们二大队,能不能把门关死,不露出一点缝隙,不放过来一个鬼子……”
匡一明站了起来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
黄牯对谭仲云说:“谭专员,你就带领云阳镇的乡亲们搬运物资吧。”
“好,这事我能做。”谭仲云点了点头。
“报告,四八一团的三营长,前来求见!”门外的哨兵跑进来,报告说。
黄牯挥了下手说:“让他进来。”
蓝耀武走了进来。
“蓝耀武,你怎么来了?”黄牯问。
“黄司令,听说你们要打洪山庙,团长不在,我挑了几十个弟兄,前来助战……”蓝耀武说。
谭仲云说:“你们军长师长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们……”蓝耀武摇了摇头,“司令,你就放心吧,这些人都是和我过命的兄弟,他们都是自愿要来的……”
黄牯站赶来拍了拍蓝耀武的肩膀说:“好!不愧是茶陵的好男儿,我正愁担任主攻的三大队兵力弱了点,你来了就好了!”
蓝耀武“啪”地向黄牯敬了一个军礼:“谢谢司令信任,我和我的弟兄们保证冲在第一线!”
第二天凌晨,战斗首先在把集关打响,为了造大声势,匡一明在四周的山头上用油筒挂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还抬来了几门多年没用的松树炮。果然不出所料,这边枪一响,洪山庙物资供应站的鬼子就接到了求援电话,不一会,担任守卫的鬼子大部分跑了出来,往把集关冲。
匡一明见鬼子近了,手一挥说:“撤!”
鬼子潮水一般涌了过去,冲进的炮楼,正当他们唧哩哇啦地庆幸,又躲过了一劫时,洪山庙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鬼子们方知上了游击队的当,赶紧重新调整部署,往回冲。
匡一明的第二大队全部转到了东边的山坡上,构筑了坚固的阵地,正等着他们。
洪山庙的枪声,越响越激烈。
这边两股鬼子兵合一处,向第二大队的阵地发起猛烈的进攻,一波波地被挡了回去。
洪山庙物资供应站,危在旦夕,鬼子打电话向城里求援,可电话早就被第一大队剪断了。设在城西的流动哨,听见洪山庙方向响起了枪声,估计那边可能出了事,赶紧打电话报告。鬼子听了消息后,立即倾巢而出,刚走到乔家陇就踩响了地雷……
匡一明越战越勇,第二大队已经打退了鬼子的五次冲锋,始终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阵地上。鬼子不甘心,物资供应站就这么轻易地落到游击队手里,又组织了新的进攻。第二大队伤亡大半,子弹都打光了。匡一明抽出大刀,跳出战壕,带领战士们和鬼子展开了肉搏,终于又一次把鬼子打下去了。
洪山庙方向的枪声渐渐稀了,匡一明掏出望远镜看了看,只见一匹快马正向这边跑来。
匡一明站起来,迎了上去。
马背上跳下一名游击队战士,向匡一明敬了一个礼说:“报告,物资供应站已经顺利拿下,正在搬运物资。黄司令命令你们,撤到第二道防线,和第三大队、三营的弟兄们一起,再阻击鬼子二十分钟,然后往山上撤!”
“是!”匡一明还了礼,话还没出嘴,“叭勾——”一声枪响,日军阵地上狙击手,发现了他是个当官的,一枪就把他打死了。
匡一明的死对黄牯震撼很大,他让第二大队的战士全部撤上山,自己亲自带着刚刚从洪山庙下来的第三大队和蓝耀武的三营,顶住从把集关压过来的鬼子。
二十分钟后,城里方向的枪声越来越近了,洪山庙燃起了熊熊大火,谭仲云带领云阳镇的老百姓基本上把物资搬运完,剩下的一点也放火烧了。
黄牯兴奋地笑了,该做的一切都做,而且是那样的圆满,自己这一辈子艰难的历程总算走完,该画上句号了……
“黄风雷、蓝耀武带上你们各自的人马,赶快撤,我来掩护!”黄牯大声地喊了起来。
“司令!”黄风雷在喊。
“司令!”蓝耀武在喊。
“快,执行命令!”黄牯夺过机枪手的机枪向前面冲去,“突突突”,鬼子立即倒下一大片。
“司令!”第三大队全体战士在喊。
“快走!”黄牯继续往前冲,突然他打了个趔趄,胸脯中了一弹。
“司令!”三营的战士们在喊。
“快……”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黄牯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快走……”
“司令!!!”战士们含着热泪,迅速地撤离了战场。
黄牯抱着机枪还在冲,鬼子的指挥官,走到炮兵身边,亲自操炮,调整焦区,对准黄牯……
“司令……”战士们揪心地大声喊了起来。
“轰——”的一声炮响,黄牯满脸烟灰,怒目圆睁,立而不倒。
“轰——”
“轰——”
“轰——”
鬼子接连轰了几炮,滚滚浓烟把整个山头都罩住了。
“司令……”战士们撒心裂肺在喊。
“司令……”山川河流在喊。
弥漫的硝烟终于飘散了,可阵地上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
两天后,也就是元宵节的先一天,小日本退出了茶陵,结束了在茶陵的七个半月的黑暗统治,退到了虎踞边界茶陵攸县安仁三县交界的边角地带。元宵节这天,茶陵人民欢欢喜喜地回到家里,过了这年春节的最后一天。谭仲云用黄纸在刚搬进的行署办公室贴了一副对联:“八月黑暗,一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