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带领他的“中国驻屯军第三联队”在茶陵左冲右突,接连在狗子岭、云阳山遭遇了几场血仗,保育院的孩子也被中国军队救走了。最后把目标瞄准洮水洲,想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沿沔水直达酃县,去摧毁遂川的中国机场。
独臂神死后,茶陵抗日自卫团剩下的人马,全部编入了黄牯的湘赣抗日游击纵队,守在云阳山一线,保护保育院。黄皓的四八一团调到洮水至八角寨一线阻挡鬼子的进攻。
战斗一打响前,黄皓就接到师部的命令,把洮水河的浮桥撤了。他正带着战士们隐蔽在东岸的山坡,严阵以待。很快,鬼子黑压压的一大片集中到了对岸的河滩,呜里哇啦地冲了过来。
“打吧,团长!”蓝耀武轻轻地说了一声。
“等等。”黄皓紧紧地盯着河里的鬼子,等他们湿漉漉的刚从河里爬上岸,迅速下达命令:“打!”
各种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手榴弹一颗又一颗在敌群中爆炸,鬼子一下子就垮了,退到河里。
“号兵,吹冲锋号!”黄皓大声地喊着。
“冲呀!”
“杀呀!”
鬼子拥挤在河道里,成了中国军队的活靶子。河里到处是尸体,河水被染红了。
这次攻击失败后,小野收缩防御,把部队撤回了城里休整。
隆冬来临,“大雪”是一年中日子最短的时期。“小雪大雪,煮饭带菜”,日子短,天亮起床后,煮好饭,炒好菜,就到了中午,半天过去了;下午一样,煮饭炒菜,天就黑了。过了冬至,日子又长了起来。“冬至长条线”,过去女人做鞋子绣花用手中的线来计算时间。冬至是一年中最冷的时期,寒风刺骨,河里的水长了牙齿,一伸进去就咬手。这时候,人们一般是不出门的,大家围着红红的炭盆火,男人抽烟,女人做针线活,孩子们绕在爷爷的膝盖上听老人说古。家里穷,卖不起“白炭”,就烤“子茅火”。先用茅草碎柴在火盆里烧一大堆大火,等明火灭了,就烤暗火,隔一段时间,用木棍拨弄一下火灰,火盆里就出现星星点点,虽然不及炭火那般热,还是很温馨的。要是不得已出了门,就烧野火取暖。茶陵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茅柴,茅草,干树枝遍地都是。先用茅草引燃,再放上干树枝,等火旺了,从大树上掰下生树枝树叶都能噼噼剥剥的烧起来。野火很旺,熊熊的火焰一冲两三米高,烤得脸热辣辣的,但得不断添柴,否则等明火一灭,剩下那点儿炭灰火,风一吹就化了。所以烤野火,一定得找茅柴充足的地方,柴少,火小了,就是不灭,也是“前面烤火,后背凉”。
黄龙坳磨盘山众家祠的大厅里,燃烧着红红的炭火,炭多火旺,没用炭盆,直接把“白炭”横七竖八地架在地上。火很旺,红红的火焰上方,现出了蓝色的火苗,遇到一些皮质松的炭,炸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好像放烟花。火堆边围了一圈人,大家在开会,一起商量如何使最后一把力,把小鬼子从茶陵的地盘上赶出去,把汉奸蓝孝德除掉。
蓝天宇去了重庆后,被调去湘西雪峰山指挥大会战,会议由行署副专员谭仲云主持。他说:“现在的形势很好,德国已经投降,小日本已是穷凶末路。据情报部门透露,日军在太平洋战场已经彻底输给了美军,正在收缩兵力,准备本土作战。但他们会作最后挣扎,我看了一些资料,日军在中国打了八年,在东北是十四年,除战争开始一两年外,在占领区很少有像我们茶陵这样疯狂,坏事做绝……为了使茶陵人民少受几天蹂躏,我们一起研究一下,看如何把这些小鬼子赶出去……”
黄皓首先站起来发言:“副专员的话没错,总的形势很好……但具体到我们茶陵还是相当严峻的,日军千方百计想打通去酃县的路,来完成他们摧毁遂川机场的任务。目前四十四军还抽不出兵力,用于其他军事行动,至于攻城就更没有这个能力。”
“那我们还讨论个啥,凭我们手里那几根‘吹火筒’能把鬼子打出城?”黄树义听了黄皓的话,摇了摇头。
谭仲云摆了摆手说:“大家别急,慢慢商量嘛,办法总会有的……”
黄牯问黄皓:“你是说,待在茶陵的鬼子,他们的任务就是打通去酃县的路,然后去炸遂川的飞机场?”
“对!”黄皓点了点头,“衡阳会战早已结束,保育院的孩子也被我们救走了,要想夺回去是不可能的。他们待在茶陵没有什么战略意义,现在唯一的任务是去遂川。”
黄牯说:“去遂川有三条路,一是由酃县上井冈山,你们四十四军挡在那里,日军走不了;第二条,由严塘和吕直接上井冈山,这是条山路险路,日本人不敢走;第三条是退回莲花,由莲花到永新,转道遂川,这条路路程远,日本人不想走。”
“不想走,就逼他们走!”谭仲云说。
“对,逼他们走!”黄牯说,“鬼子之所以还待在茶陵,一是还没有被我们打痛,对由酃县去遂川抱有幻想,只有彻底把他们打痛了,打残了,他们才会退回去,绕道。二,鬼子在茶陵能够比较顺利的得到弹药和粮食补给,我们如果断了他们的粮道,炸毁他们的军火库,来个釜底抽薪,他们想不走,恐怕都不行。”
“对,这是个好主意!”匡一明、黄风雷等湘赣抗日游击纵队将领兴奋地喊了起来。
“说说你的具体想法。”谭仲云说。
黄牯说:“我们先袭击定林寺,把里面的食盐抢回来,这样既解决了老百姓的盐荒,又断了鬼子的粮道。如果,再打下洪山庙物资转运站,你们看会怎么样?”
黄树义说:“那他们就只有乖乖地滚蛋。”
谭仲云点了点头说:“嗯,是个好主意。”
黄皓说:“这样吧,我把陆溥的特别行动小组调拨给你们,另外拨两个连配合游击队行动。”
黄牯说:“你把陆溥的特别行动小组给我就行,你那边的担子也不轻,鬼子在洮水洲吃了亏,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还会打八角寨马溪滩的主意。你们一定坚守住,狠狠打,只有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才会走。”
黄皓说:“这个你放心,我们四八一团决不会放一个鬼子,从我们阵地上过去!”
“黄司令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谭仲云问。
“我们先进城摸摸情况,伺机把蓝孝德这个汉奸除掉!”黄牯说。
谭仲云说:“能不能年前行动,赶出鬼子,让老百姓回城过年?”
“这个恐怕不行,”黄牯摇了摇头,“过年这一阶段,鬼子肯定戒备森严,等过完年,鬼子的戒备松懈了,行动会顺利些。”
“好吧,就听你的。”谭仲云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黄皓刚走不久,在山下侦察的匡一明跑来报告说:“司令,县城里的鬼子突然增兵了!”
“又来了多少人马?”黄牯问。
“不清楚……有几十辆车,还有跟在后面跑的,估计有好几千人……”匡一明说。
黄牯思索了一下,对匡一明说:“咱们进城去探个虚实。”
“是!”匡一明答应着,挑了几个身手机灵的战士,跟着黄牯和陆溥的特别行动小组一起悄悄地摸进城。
城里到处是鬼子兵,就连那些主人走了,被炮弹炸蹋了的烂屋都住上了日本兵,估计比以前要多一倍的兵力。
没错,黄牯的判断很准确,城里的鬼子是比以前多了一倍。新来的那些鬼子是二十七师团的中国驻屯步兵第一联队。原来小野的中国驻屯步兵第三联队在茶陵与四十四军对峙了半年多,经历了杨岭山、狗子岭、云阳山、洮水洲几场大仗,大伤了元气,加之疟疾和性病泛滥,少数没得病的士兵也患了严重的战争营养失调综合症,超过了半数以上的减员,要想从南面打通从酃县去遂川的通道,是不能的了。如果从莲花绕道的话,又怕四十四军追过来,抄他们的后路。上锋派来中国驻屯步兵第一联队,在他们的右翼担任掩护。小野把茶陵城交给了初来乍到的第一联队,带着他的第三联队向莲花穿插,翻过了湘赣边的万洋山脉,连克莲花、永新、遂川三座县城,一举摧毁那里的美国机场。就这样,小野在茶陵半年多没完成的任务,短短20天就顺利完成了……
蓝孝德杀死了独臂神,报了血海深仇,正翘着二郞腿,哼着小曲,眯着眼睛,做他的春秋大梦。忽然听说小野要走,感觉不妙,慌慌张张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茶陵。可是迟了,一根冰冷的枪管顶着他的脑门,吓得他魂飞魄散。
黄牯和陆溥他们早就进了城,一直盯着蓝孝德,见小野带着大队人马出了城,就直奔沁园春酒楼。
“好汉饶命!”蓝孝德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饶命,抬起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黄牯大声地喊了一句。
“啊……”蓝孝德抬起头,认出了黄牯,一下子瘫在地上。
“你这个狗汉奸,一生作恶多端,独臂神几次杀你,都没杀死你……你竟然用残忍的手段,把自己的兄弟活活地剥了皮,今天总算恶贯满盈了……我代表被你害死乡亲处决你!”黄牯说着,打开保险,朝蓝孝德的脑门心开了两枪。
蓝孝德倒在血泊之中,结束了他罪恶累累的一生。
城里留下的鬼子听见枪声,连忙朝这边涌来。
陆溥带领他的特别行动小组迅速占领城墙上的制高点,掩护黄牯他们撤离。
城里的鬼子刚进城,对地形还不熟,追了一阵不敢再追了。
黄牯边打边撤,与陆溥他们交替掩护,很快地绕到城墙的另一边,扒开城墙上松动的砖块,钻进暗道,安全地撤了出来。
中国驻屯步兵第一联队的鬼子,不甘愿自己当配角,硬要跑到台面上,把侧翼掩护的佯攻当作了主攻,想一举拿下八角寨,直取酃县,打破在茶陵攻不进去的神话,然后直捣遂川,抢夺第三联队的头功。小野前脚刚走,他们就集合队伍全体出动,绕道严塘,迂回到洮水东边的严丫冲。
这里有个高山叫八角寨,另外附近有个海拔612米山头,被命名为“612”高地。“612”高地很险峻,它和八角寨互为掎角,相互策应,如果守住了这两个阵地,鬼子就是长上了翅膀,也休想飞过去。
战斗首先在“612”高地打响,鬼子集中炮火对高地一阵猛轰,密集的炮弹把阵地削矮了一截。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小鬼子终于占领了“612”高地,采取三面合围的战术,朝八角寨主阵地扑来。蓝耀武带着三营的一个连像钉子一样牢牢地守卫着阵地。鬼子久攻不下,绕过八角寨,爬上了右翼的山头,用火力压抑住三营,乘机冲到马溪滩墟上……
王泽峻亲自从浣溪小汾赶到舲舫河坞一六一师师部,询问战况。师长赶紧把黄皓叫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王泽峻劈头就问,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黄皓。
“是出点意外……”黄皓笑着说,“鬼子好像换了拨人,战法全是新的,出手非常狠……不过,请军座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四八一团还能不能打,要不要我调增援部队来……”王泽峻说。
黄皓说:“不用,我们一定会先把鬼子从马溪滩墟上赶出去,夺回八角寨和‘612’高地。”
“好,我相信你。”王泽峻点了点头。
“谢军座!”黄皓“啪”地敬了个军礼。
黄皓回到团部后,立即组成敢死队。他对队员们说:“兄弟们,鬼子是黔驴技穷。可越是到了最后,他们越疯狂……他们想从我们的阵地上过去,去酃县,去遂川……我们能答应吗?茶陵人民能答应吗?”
大家齐声地说:“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茶陵人民不答应!还是胡峦团长那句话:‘打得赢在茶陵过年,打不赢在茶陵肥田’。离过年就二十来天,我们加把劲,把鬼子赶出茶陵,和茶陵人民一起,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队员们大声回答。
黄皓手一挥说:“出发!”
敢死队突然向日军发起进攻,鬼子根本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防线很快就崩溃了。鬼子像赶鸭子一样,被敢死队赶出了马溪滩,退到了八角寨。
收复马溪滩后,黄皓回到了团部。
第二天,阵地上安安静静,没响一枪。
天黑以后,黄皓和二营长一起来到蓝耀武的指挥所。
黄皓说:“接防吧,你们把阵地交给二营。”
蓝耀武迷惑不解地望着黄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集合队伍,去八角寨……”黄皓说。
“哎!”蓝耀武一阵惊喜,立即把队伍收拢起来。
三营的这次偷袭很成功,鬼子一点也没防备,见三营冲了上来,胡乱地放了几枪,就撤走了。
战斗打响的第三天,吃过早饭,黄皓就组织部队对“612”高地发动攻击。可鬼子的抵抗非常微弱,黄皓突然意识到,鬼子有可能已经撤走了,高地上只有少量打掩护的日军。立即命令三营长蓝耀武带两个连向斑竹岭、修行山搜索前进。走不远,果然发现鬼子的大队人马正向严塘的迎风坳跑去。
“快!跑步前进,截住鬼子!”蓝耀武一声令下,战士们飞快地跑了起来。
三营爬上迎风坳,把鬼子挡住了。黄皓带领的一营、二营迅速赶来,三面合围,往死里揍。中国驻屯军第一联队的任务本来只是侧翼掩护,进攻也只能是佯攻,可这班家伙偏偏心高气傲,有点不信茶陵这块硬骨头就真的这么难啃,也想试一试,要是他们冲过去了,就可以有资本嘲笑中国驻屯军第三联队那些经常自称老大的狂徒了,谁知一样碰得头破血流。在与黄皓的四八一团对峙了两天后,主动退了下来,想不到这会又在迎风坳被截住了。
“冲呀!”
“杀呀!”
四八一团势在必得,越战越勇。王泽峻得到鬼子撤退的消息,连忙调集主力部队跨过了洣水河,压了过来。鬼子无心恋战,撕开一条口子,突了出来。可回县城的路早被黄牯的湘赣游击队和陆溥的特别行动小组堵住了,不得不沿着严塘、尧水方向,去追赶已经走出了茶陵,刚刚占领莲花的中国驻屯军第三联队。
黄皓见鬼子逃了,连忙带着部队抄近路,赶到严塘的罗家坡拦截。刚把鬼子挡住,主力部队就赶来,小汾机场的飞机也飞来助战。
一时间,天空中,山头上,打成一片火海,枪声、炮声、炸弹爆炸声,响彻云霄。
鬼子左冲右突,丢下一百多具尸体,逃了出来,窜到田心村,四处点火,将这里的房屋全部烧光,所有东西全部抢尽。然后,经中堡、驼背树、郭家坳向江西方向逃窜。
黄皓带领四八一团一路穷追不舍,一会咬住鬼子的尾巴,一会又挡住了他的去路,搞得鬼子恼羞成怒,打又打不赢,甩又甩不掉。一直把鬼子赶到江西的永新,黄皓才收拢部队,往回撤。
回到茶陵时,已经是第二年正月了。军部召开了庆功大会。会后,王泽浚军长亲自带着黄皓和陆溥特别行动小组,连同追击途中俘获的十几个日军兵,坐飞机,去重庆领赏。四八一团全团集体一等功,奖大洋10000元,那些日军战俘按人头点数,每个战俘额外奖励了500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