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孝德拖着两扇石磨一样的双腿,从县府的公堂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脑袋胀得像一个吹得很大很大的气球,似乎马上就要炸裂。他的头勾得很低,以至人们看不清他的脸是红还是紫,是激愤还是羞愧。但他却明显感受到了满街的愤懑和鄙弃,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全都用异样的眼光望着他,仿佛在他们眼前晃过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妖”,是一堆布满了绿头苍蝇生了蛆的臭肉,是一条遭人唾弃的毛毛虫。那一道道犀利的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快刀,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砍成一块一块,剁成一团团肉浆……他想走快一点,找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匿藏起来,了此残生。可是那些目光像一条条绳索捆住了他的双脚,像一把把挂钩,拉扯着他的衣衫,牵扯着他的身子和灵魂,使他举步维艰,走三步退一步,走一步退三步……
蓝孝德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这么一天。二十五岁那年,他从老族长那儿接过了蓝豹岭的族长之位,也接过了那份殷实的家业。几十年来,他处心积虑,机关算尽,不仅家产翻了几番,名望也如日中天,一天比一天高。虽也曾遭过几次灾,受过几回难,但都是有惊无险。而且每次事过之后,他都能走出维谷,创造出比以往更大的业绩。可这一次彻底毁了,毁在那个土匪孽障手里……那个狗县官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把那个孽障请下山当了保安团的大队长,就注定要牺牲他蓝孝德了。这是一场完全没有一点胜算的官司,但他还是要搏一搏。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符合他蓝孝德的性格。何况,他还掌握了一个撒手锏——那孽障的身史之谜,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想不到那些法官陪审团全都一边倒,尽管他忍受着奇耻大辱,不顾前族长蓝芝茹的脸面,像鞭尸一样把那孽障的出生之谜和九姨太的奸情全部抖了出来,可那些人一句也听不进去。他急了,极力申辩,说得有鼻子有眼,台下一遍哗然。“砰——”法官惊堂木一拍,说他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一些花边新闻故意混淆审案人员的视听,来洗刷自己的罪名。要不是念他前些年遭受过“暴徒”的批斗和监禁,这些年办挨户团剿匪有功,定然严惩不贷。最后法庭宣布:蓝孝德将抢夺其弟蓝孝贤的一半家产归还给其弟,另赔偿其弟蓝孝贤身体伤害精神损失×元,考虑到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允许他拿自己的那一半家产抵押,并逼着他当场画了押。
他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走着,脑子里混沌一片。他的脚重重地敲击在又冷又硬的麻石街面上,如同踩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啦!我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啦!”他默默地念叨着,“我还有什么希望呢?前些年,那些‘暴徒’斗争我,分我的家产,甚至让我蹲大狱,都没有把我整垮。这回彻底垮了……”他有些后悔,后悔年轻时还不够心狠手辣,以至留下后患,使自己落得个如此下场。“难道这一切就真的是命?”“铁嘴神算”刘舜尧说他是两头吃苦的“辣椒命”。他总有点半信半疑,“信”,是因为“铁嘴神算”太具权威了,从他嘴里出来的几乎没有不成为事实的;“疑”,是自己不甘认命。现在看来,他得认命了,他再也没有力气再也没有资本重整旗鼓了。他认命了,他终于明白“命”是强大的,是天意,是不可违拗的,任何与之抗争的行为都是自不量力的愚蠢行为。
蓝孝德高一脚,低一脚,梦游一般地在大街上晃荡着,迷迷糊糊地走进了花巷。
“来呀,先生……”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搔首弄姿,见了蓝孝德,如同苍蝇见了一块臭肉,轰的一声全围了上去,勾肩搭背,拽胳膊拿腿,将他拥进了花楼。你推我拥地给他灌了几杯酒,将他扶到一张洒满脂粉香的鸳鸯床上来。
蓝孝德醉眼朦胧,整个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来呀,还愣着干什么……”
蓝孝德用力睁开眼帘,眼前立即呈现出一片耀眼的白来。那女人已剥得一丝不挂,躺在床上蛇一样地扭动,白的奶子,白的腹沟,白的大腿……所有这一切蓝孝德都熟视无睹,勾不起一点情欲来。那一片片茫茫白色,在他的眼里失去了质的载体,变得空洞而又迷蒙。他分不清那是一根刚刚剥出来的嫩葱,一支去了皮壳的新笋,一面才粉刷出来的白墙壁,还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
“来呀,先生,我好冷……”女人催促着,见蓝孝德许久没有动静,自己爬了起来,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颠到他的面前,雪白的奶子一颤一颤的,在他的脸上晃来晃去,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下部。
“啪——!”蓝孝德愤怒地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女人一记耳光。
“啊!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女人捂着脸,退到一边,骂出一连串狠毒的话来,“你是丘八吗?可就凭你刚才交的那几个臭钱,竟然也想吃偏食,没门!告诉你,老娘吃这碗饭吃了八年,从不遇见过像你这样没用的。我要不是看你一把年纪,又有些身份,我立即叫人把你轰走……”说到这,眼勾勾地直看着蓝孝德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猫一般地偎在男人的身边,嗲声嗲气地说,“当然,如果先生真的喜欢走那些旁门左道,也未尚不可,只是还得放点血……”
蓝孝德被女人一顿臭骂惊醒了,方才记起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几个脂粉气很浓的女人拥簇到鸨婆那里交了钱,喝了几杯花洒,就被带到了这个房间里。他看了看这个白皙丰满的女人,心想,这是个不错的尤物,比起家里那个腰圆臀硕的黄脸婆来说,不知要强多少倍。年过半百的蓝孝德没娶过小,也从没逛过窑子,虽然也曾偶尔染指过几个佃户的年轻媳妇,但总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对于年轻女性的胴体的记忆总是混沌一片。因此,当那双还不算衰老的眼眸将一幅活生生女性裸体美人图,完完全全一览无余摄入眼帘时,沉睡了几千几万年的雄性意识猛然间苏醒了。他像一头从铁笼里窜出来的狮子一样,猛地扑向他的猎物。他跳了起来,一把将那女人抱住,扛在肩膀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恶狠狠地甩在床上,山一般地压在女人身上……葱儿断了,笋儿折了,白墙壁轰然蹋了,耀眼的银沙漫天飞舞,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女人在床上翻滚着,呻吟着,像一条舞动的蛇,一面鼓荡的海,一幅远古的生命图腾。洁白的胴体,秀颀的颈脖,高高耸立如小山一样的奶子,盈盈一握的蜂腰和白皙得脱了皮的青蛙般的大腿,无不留下一串串饿狼般的吻痕和牙印。可是,蓝孝德却只能到此为止。尽管他身心激荡,火烧火燎,下边的生命之源静若止水。一种莫大的悲哀统摄了他的整个心灵,如同一位耕田的农夫满怀希望地扛着犁桦去耕田,当他踏进田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犁头早已锈损了,再也无法翻起层层新的泥浪。那女人也似乎发现了蓝孝德的窘境,故意躺成一个“大”字,颤巍巍地叫着:“来呀,快点,我受不了啦……”
蓝孝德愣在那里。
女人变换了一种姿势,叫了一声;又变换了一种姿势,叫了一声;最后横躺在床上,臀部靠在床沿上,叉开双腿,像过年时宰杀了晾挂在大梁上等待开膛的大白猪。
“来呀,你这个没用的丘八。这是一种最不费力的姿势,你再无能,我就没辙了。”她撇了撇嘴,露出了几丝不屑的神情。
蓝孝德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猛地把那女人拖下来,狠狠地踹了一脚。
“你——”女人被打蒙了,惊愕地望着他。
蓝孝德摘下手上的钻戒丢在茶几上,说:“拿去吧!”他的眼睛红红的,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那鼓鼓的皮囊下埋着无数的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他决定狠狠地惩罚一下这个刻薄的女人。
女人把钻戒紧紧地攥在手里,身子软得像一根刚刚搓就的棉花条,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蓝孝德:“好哥哥,下手轻一点,小妹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说完随手抓了一条枕巾塞到嘴里,半跪在床边,默默地等待着男人动手。
蓝孝德从裤子上解下那根长长的皮带作为行刑工具,狠狠地抽在女人的身上。他把这些天所受的屈辱之气全撒在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身上。他咬着牙,用力地抽打着,每抽一下,女人半跪的上身就摇晃一下,那白皙细腻的皮肉上立即出现一道红红的鞭痕。他不停地抽打着,那些鞭痕条条道道,纵横交错,重重叠叠地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眼前的那片耀眼的白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团布满血腥味的肉坨坨。他还不解恨,不过瘾。女人背对着他,嘴里又咬着毛巾,他既看不到她被痛苦扭曲的脸,又听不到那撕心裂肺的叫喊。他一脚踹翻了地上的女人,扯掉她嘴里的毛巾,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专拣最隐蔽的部位打,下手之准狠就连行刑房里的职业打手也望尘莫及。女人咬紧牙关,嘴角已沁出了汩汩鲜血,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粒的汗珠,脸上的肌肉随着皮鞭的舞动有节奏的抽搐着,一下下地痉挛……
蓝孝德开心极了,一股股郁闷之气从那舞动的胳膊上,从那血肉模糊的皮鞭上散发开来,消逝在寂静的夜幕中。他奋力地挥舞着皮带,左右开弓,频频抽打着脚底下的这个女人。他很激动,也很亢奋,心底涌起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感。他极喜欢听皮鞭落在女人身上的那种声音,这声音一会儿像久旱的雨点洒在满是尘土的大道上,发出一声声噗噗的闷响,令人荡气回肠;一会儿又像坐在马车里的车夫给正在奔跑的快马甩鞭,一声声脆响,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振奋和快感。他仿佛又回到了愚顽的童年,和几个玩友第一次闯进田野,捉了一只四足青蛙,用利刀在颈部轻轻一划,将青蛙的整装皮脱裤子一样全部剥了下来,再将那白玉般渗出点点血迹的无皮蛙放在地上,看着它一点点地死去……蓝孝德疯了,魔了,他不是人,而是一个吃人的恶魔,一架绞人肉的机器,那翩翩飞舞的皮带血雨腥风地呼啸着,吞噬着一块块丰腴的皮肉。
女人实在忍不住了,爬了过来,双手抱着蓝孝德小腿苦苦地哀求着:“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吧……你的钻戒还给你,我不要啦……”
蓝孝德冷冷地一笑:“嫌钱少了是不是?你这个臭婊子,我这里还有几块袁大头,都填进你那臭×眼里。”说完,真的丢了皮带,倒骑在女人身上,掏出几块光洋恶狠狠地塞到女人的私处。
“啊——”女人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鸨婆和几个牛高马大的护院闯了进来。鸨婆一拉眼就明白了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横眉竖眼地走到蓝孝德面前说:“先生你也太过分啦!花了钱也不能这么个玩法,这样会闹出人命来的。”回头对几个护院说,“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先生醒醒酒?”
那些护院们立即冲了过来,架着蓝孝德拖出了花楼,掼在大街上。
鸨婆看了看半死不活的女人,鼻子一哼,说:“贱货,竟敢瞒着老娘玩这套把戏,嫌命长啦!”弯下腰从女人攥紧的手心里扣出那枚钻戒,屁颠屁颠地走了。
女人气如游丝地说了一句:“别拿走我的钻戒……”又晕了过去,可怜这女人遭受这么一场蹂躏,原指望可多得一些实惠,却偏偏“菜篮打水一场空”。
蓝孝德跌跌撞撞,像个幽灵般回到蓝豹岭。村民们看见了,远远避开,像躲避什么瘟神。待那身影走远了,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悄悄地议论开了。
“看见了吧?老天也有眼,终于报应啦!”
“他太精明了,处处算计别人,到头来反被算计啦!”
“聪明反被聪明误嘛!”
“……”
蓝孝德脑子胀得很大很大,脚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掏空了,没了心肝,没了脾胃,没了五脏六腑,自己整个像一只夏日里被太阳烤干的癞蛤蟆,一具风干了几千年的木乃伊。他的生命之源已经耗尽了,一个小小的鹅卵石几棵小草就把他绊倒了。他便索性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以为不过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可看看在一旁啜泣的妻子蓝黄氏和低垂着一头华发黯然神伤的宋管家,才知道这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啊……天哪,你终于醒过来啦……”蓝黄氏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眼圈红红地说,“谢谢菩萨保佑,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如果你真有个什么好歹,叫我怎么活呀!”
蓝孝德默默地闭上眼睛,两滴混浊的泪珠从眼睫里溢了出来。
“我把这个家毁了……”他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经过这些天的遭遇,他如同死过一次了。他再也没有勇气愧对那一双双亲切信任的眼睛啦!他宁愿就这么永远地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老爷,”年近七十的老管家,顶着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挨到床边,恭恭敬敬地叫着,“我向你辞行来啦……”
蓝孝德睁开眼睛看了宋管家一眼,张了张嘴,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是呀,他能说什么呢?墙倒众人推,现在他蓝孝德连一个丫环也养不起,留着个偌大管家能做什么呢?
宋管家凑上了一步,又鞠了一躬,慢声细语地说了一番安慰话:“老爷不要过于悲伤……世上之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分分合合,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谁料得定呢?老爷红红火火了半辈子,也该歇歇了。钱财也好,名誉也好,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患得患失呢?何况老爷你还有三十亩好地,一幢瓦房,好好料理虽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衣食无忧……”
“什么……你说什么?我还有三十亩地?”
宋管家的话像一支强心剂,病人濒临止息的心跳又重新搏动起来。
蓝孝德翻身坐了起来,紧张地抓住宋管家的手,像大海里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块漂来的薄木板。
宋管家说:“二老爷心善,他念着兄弟骨肉情分,并没有想置老爷于死地。他说要把他娘和苦崽住的西院和那三十亩好地全部转赠给老爷,还托我把地契转交给老爷。”
蓝孝德接过地契左看看,右看看,半信半疑地说:“这地真的归我了啦?”
宋管家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是的,老爷。”
蓝孝德爬了起来,光着脚丫儿,走到窗户边,举着地契对着太阳光照了照,猛然间大声地喊了起来:“我有地啰!我有三十亩好地,我要让他变成三百亩,三千亩……”踹开门冲了出去,又喊了一句,“我有地啰……”“砰——”地摔了一跤,跌在烂泥沟里,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上下满是泥水,就像一头落氹的猪。幸好那地契没落到水沟里,蓝孝德摸了把脸上的泥水,扑了过去把地契抓在手里,在嘴边亲了亲,按在心窝上,又大声地喊叫着,“我有地啦!”撒开腿向村街跑去。
蓝黄氏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两滴眼泪从眼睫里掉了下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天哪,这老头疯了……”连忙踮着小脚颤巍巍地追了过去。
宋管家望着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无声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带了门,默默地上了路。
宋管家前脚刚迈出门,蓝孝德就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云阳镇的集市上。
人们见了他都远远在避开,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他径直走进“开泰”赌局。
一群赌徒正围着转动的骰子,大声地囔着:“转转转!停——”
赌局里的老板笑着走了过来,说:“哟,是我们蓝豹岭的大族长呀,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小局?”
蓝孝德横了老板一眼,说:“族长怎么啦?族长就不许发财……”
“哪能呢?只是……”老板吞吞吐吐地说。
蓝孝德掏出房地产契约,扬了扬说:“放心,我不会欠这里一分钱。”
老板连连点头,堆出满脸的笑来,说:“那就好,那就好。”
蓝孝德挤进人群开始下注。
转动的骰子,“转!转!转!”的囔囔声,赌徒们一只只睁得像灯笼一样大的眼睛。
骰子停了下来,蓝孝德跳了起来:“嗬——!我赢啦!”猛地张开双臂将桌上的钱全部扫进自己的怀里。
赌场在升温,赌注在加码。
蓝孝德怀里的钱一会码得很高,一会儿又去得很低。他又输了,怀里空空如也。他横下心从口袋里掏出地契“砰”地拍在桌子上,说:“这是三十亩好地,我全押上了。”
老板拿起地契看了看,又搁在桌上,大声地唱着:“蓝豹岭族长蓝孝德押三十亩地,有谁对阵?”
月岭寨的财主杨进宝在旁边接话:“我押八十亩水田!”
老板说:“你们俩先在契约上签字画押,不许反悔。”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两人各自选定了大小,签字画押。
摇骰子的把装骰子的竹筒举得高高地,随着老板的一声“开始”用力地摇了起来。场子上的人都屏声息气,一只只眼睛随着那竹筒的晃动不停地转来转去。“啪”的一声脆响,竹筒倒扣在桌面上,缓缓地抽了出来。
“啊——”大家惊讶地叫了一声。
蓝孝德当场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