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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平2023-06-28 09:306,930

  

  林水丰刚做好饭,摆好碗筷,黄皓和黄牯父子俩就前脚跟后脚进了门。她扫了一眼这对冤家的脸色,说了声“开饭”。大家默默地吃饭。林水丰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磨盘山发生的一切早有人告诉了她。她知道丈夫心里苦,他心里的硬疙瘩,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得开,旁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才放下碗,饭菜没有落下巴,匡一明和黄树义两郎舅就走了进来。

  “你们坐……”林水丰连忙站起来让座,回头去收拾碗筷。

  匡一明和黄树义相互对视了一眼,捡挨着黄牯的凳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黄龙坳那些头面人物和自卫军的骨干,都来了;就连那位决战前夜和自己的丈夫一夜恩爱的小寡妇艾艾,也挺着个大肚子,来了。一看到艾艾,黄牯就觉得自己愧对云阳山,愧对黄龙坳,愧对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他生在这片山里,长在这片山里,在自己最无助无奈的时候,又是这大山敞开了宽厚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给自己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可自己却给家乡带来了什么呢,那些当年跟自己一路去参加红军的如今还剩下几个……仅仅凭这一点,“云阳山自卫军”这杆大旗,自己就应该责无旁贷地扛起来,可他黄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背叛自己的信仰,不能让后代人来戳自己的脊梁骨……“自古忠孝两难全,对不起,我的父老乡亲们……我黄牯只有愧欠你们了……”黄牯在心里呐喊着,咬了咬嘴唇,走到艾艾面前,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跨出大门,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哎——”黄风雷迈出门,正要追,被匡一明一把揣了回来。

  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黄牯不会走。他就在暗中的某个角落看着这里,关注着整个黄龙坳和云阳山一举一动,白天在磨盘山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例证。

  山民们坐了下来,就如何壮大自卫军和修建众家祠,见仁见智地说了起来。

  黄风雷首先说了收集梭镖大刀的情况:“当年那些梭镖大刀被蓝孝德收缴了一些,另一部分虽然藏了起来,没有损失,但已经锈得不成样子……莫说杀人,我看连切豆腐都成问题……”

  匡一明说:“从明日起,你带几个壮汉,在磨盘山搭个大棚子,把村里铁匠炉子全搬过去,将这些梭镖大刀全部回炉,再重新打三十把大刀,二十杆梭镖!”

  黄风雷说:“好!”

  “棚子搭起来后,再搬几张桌子几条凳子进去……”匡一明继续说,“从明儿晚上起,自卫军和村里有什么事,就在那议,等众家祠建起来后,我们就把司令部安在祠堂里……大家说,好不好?”

  “好——!”大伙齐声喊了起来。

  匡一明说:“自卫军组建后,咱们客家人个个扬眉吐气。大家早就憋了一口气,想把毁了的众家祠重新修建起来。”

  一谈到修建众家祠,大家就群情激愤,纷纷议论说,这次无论如何得谋划好,千万不能重蹈以前的旧辙……

  黄树义站起来说:“二十年前,家父曾带领大家倾全村之力修建‘众氏祠’……可河西的土籍人硬是出面横加干涉……大家知道,蓝豹岭和绿鹰寨本来一直在明争暗斗,斗了几百年,可在阻止我们黄龙坳建‘众氏祠’这件事上,却惊人的一致。为了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黄龙坳,蓝豹岭的族长蓝孝德费尽心机,将族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蓝芝澧的孙女蓝天香,嫁给了绿鹰寨寨主陆岳松九岁的儿子陆矶,一夜之间将已经建好了的‘众氏祠’夷为平地……我之所以把这段历史搬出来,是给大家提个醒,千万别盲目乐观,不能麻痹大意……”

  黄风雷笑着说:“怕什么,蓝孝德不是早死了吗,蓝豹岭现在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你这话就错了”匡一明说,“不错,蓝孝德是死了,但他的弟弟独臂神蓝孝贤还在,还当了县保安团的团长,大权在握……他要是出面干涉的话,我们会比当年输得更惨!”

  黄风雷说:“独臂神……应该不会吧,他又不是蓝孝德……”

  黄树义说:“可他也姓蓝,也是蓝芝茹的儿子,蓝豹岭的族长……难道你忘记了他招安时是怎样报复蓝孝德的……他对自己的兄长都那样狠……你别看,他帮我们救了黄牯,那是因为上次他被红军俘虏了,黄牯放了他,他才感这个情的……‘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人’。他一旦知道了我们在黄龙坳重建‘众家祠’,一定会出面干涉的,这个不得不防……”

  黄皓说:“我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派几杆枪,在蓝豹岭的‘一线天’设个卡子,把守住进出云阳山的路。在‘众家祠’修建期间,截断山里和城里的联系。”

  黄风雷摇了摇头说:“这个恐怕不行……大家进城买东西怎么办?”

  黄皓说:“这个好解决!现在是冬季,大家本来就窝在家里,很少出门,要买什么,云阳镇墟也有……万一非进城购置的货物,可以开列出账单,我们派专门人员采购。”

  “好,这是个好办法!”匡一明点了点头,“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也只能这样做……自卫军才刚刚组建,还没法与保安团抗衡,现在当务之际是迅速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发展壮大自卫军……我们得迅速扩大自己的队伍,抓紧时间训练。只有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才能保这一方乐土的安康和幸福。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修建好‘众家祠’。这‘众家祠’是我们客家人‘精气神’,只有把‘众家祠’立起来,大家的自尊自信才能得以恢复。我们这些世代被欺压的客家儿女才能挺起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人……”

  “城里的独臂神,我们可以封锁消息,可绿鹰寨呢,”黄风雷又提出了另一个担忧,“他们就在山里,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大家尽可以放心,”匡一明笑着说,“绿鹰寨已经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陆岳松死后,史管家想霸占陆家的产业,被独臂神活活地烧死了。小寨主陆矶走出茶陵后,再没回过山寨……女寨主蓝天香带着儿子陆溥,在云阳山的深山老林里,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寨子里四分五裂,根本就没有一个领头人。”

  黄皓站起来,挥了挥拳头说:“我们得抓住这个有利时机,把‘众家祠’建起来,壮大自卫军!在这茫茫大山,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好!”黄风雷、黄树义带头鼓掌,不一会屋子里,响成一片。

  黄龙坳再一次沸腾了,这些世世代代被当地土籍人欺压的客家人,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使他们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的契机。“众家祠”废墟的地基清理好了,新建的屋基比原先的要大得多,大门正对蓝豹岭,纳尽河西的瑞气。与二十年前的那次相比,这次的奠基仪式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像盖祠堂庙宇的样儿,就像小家小户建普通住宅,放一挂鞭炮,烧几张五色纸,宰一只红毛大公鸡,就算结束了……不过,由仪式中显示出的预兆却非常好,那只被抹了脖子的大公鸡从泥水匠的手里甩出来,扑打着翅膀,立着一只脚在正厅前的空地上舞蹈,用汩汩的热血画了一道弧线,头朝里倒了下来。湘东一带民间建房经常用祭祀神灵的牺牲,来占卜未来吉凶休咎。鸡杀得“雄”,走的时间越长越好,如果一丢在地上就死了,就不吉利,这样的泥水匠请都没人请。另外,就看这鸡咽气时倒地的朝向,向里为最好,不尽财源滚滚来,朝两边次之,朝外最差,表示破败之象。这鸡走了好几分钟,而且是坚挺有力,倒地又是朝内,是最好的征兆。果然,这回施工非常顺利,从平地基到挖地基,一步一个脚印,奠基,矗门,起墙,上梁,再到盖瓦装修,整整花了一个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半个“不”字……

  终于盼来了落成庆典的这一天,黄龙坳的山民们比过年办喜事都要兴奋。这帮客家佬祖祖辈辈,日日盼,夜夜盼,天天做梦都盼着有这么一天。大家鸡刚叫就起了床,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都换上新做的衣帽鞋袜,收拾的神清气爽,在自家的香案边,默默祷告。天刚一微微亮,年长当家的不约而同地登上磨盘山,开始在“众家祠”的四周转悠。众氏族老众星捧月一般拥着“梅仙老爷”黄苍山,稳稳当当地坐在村长的位子上,一边品茶,一边望着东边山峰上冉冉升起的太阳。

  “大家看,”黄苍山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兴奋地说,“磨盘山是云阳山顶上的一个独岗,地势平坦,圆圆的就像一扇大石磨。大家再看,四周那九个山峰,像不像九条拉磨的牛……”

  族老们说:“像,像极了……”

  黄苍山说:“这种‘九牛推磨’天相地理是老天爷特意为我们黄龙坳安排的,可多少年来,我们就没玩转这扇大磨……这是啥原因?”

  众族老说:“就是因为我们黄龙坳的姓氏太多了,不齐心,让河西的土籍钻了空子!”

  黄苍山说:“现在好了,‘众家祠’立起来了,我们就可以拧成一般绳,齐心协力来拉这扇大磨……”

  大家微笑地点了点头。

  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照在磨盘山四周的山峰上,像一位丹青高手刚脱稿的画,清新,爽目。

  山上渐渐热闹起来,村里人年轻人小孩子妇女和老人们都来了,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晚辈们见了自己的长辈,一个个鞠躬行礼,老人们笑着和大伙打招呼。大伙首先来到正门大厅,先是一起跪在“众家祠”的总牌位下磕头,接下二十四姓各姓氏分开分别归到自己家族的牌位前,再磕头作揖。然后,随着众氏族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观看。从大厅出来,两侧有两间议事厅,左边的一间挂了“黄龙坳村公所”的招牌,右边一间是“云阳山自卫军司令部”。往里走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天井,天井的两边和背后是一间间小格房。这些小格房排列整齐,它们分别设有黄龙坳二十四姓各姓氏家族先人们的灵堂,每姓氏一间,每间都点着长明灯,清香缭绕,烛光荧荧,一张张亡灵的牌位按尊卑辈分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大伙一路绕过,当他们走到匡氏家族的灵堂,看到小寡妇艾艾跪在丈夫匡政灵位前默默地诉说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现场的气氛显得特别的萧煞肃穆……

  匡家是黄龙坳人口最少的姓氏,几百年来一直是单传。秀莲刚生下匡政的第二年,匡一明狩猎失足摔下了山崖,把下身挂烂了,经过大半年的医治,命是保住了,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匡政长得很健康,也很英武,可随着这小子个儿一天天长高,黄匡两家的心又一天天悬了起来。山外的时局这么乱,红白势力争斗得这么激烈,加之黄牯父子的影响,这小子不可能规规矩矩地待在黄龙坳。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梅山爷八十大寿的宴席上,这小子神秘地消失了。一打听,这家伙去了果真是当红军,而且不知怎么得罪了那些戴绿边帽子的肃反人员,差点稀里糊涂地被杀了。黄苍山的心揪了起来,如果这小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匡家的香火,不在自己女婿这一辈就绝了……于是找个机会把他骗回黄龙坳让他与艾艾成亲,可还没入洞房,就又上了战场。黄苍山连忙让女儿带着新媳妇追到硝烟弥漫的九渡冲,逼着他们夫妻圆了房……果不其然,匡政第二天在九渡冲就没了,所幸的是外孙媳妇怀上了,肚子里有了匡家的血脉……

  “爷爷,奶奶,匡氏家族的列祖列宗们,我是匡家的媳妇艾艾,你们就放心吧,匡家有后啦……”艾艾恭恭敬敬地向匡氏家族的祖宗牌位上了炷香,鞠了躬,退了回来,轻轻地抚摸着丈夫那块漆黑冰凉的木牌子。“孩子他爹,你在那边不冷吧……你真行,下了种就有收成,我算服了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的一定是个虎虎生威的大胖小子……你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母子平平安安,保佑老匡家的香火顺顺利利地传承下去……”艾艾抱着匡政的灵牌亲了亲,紧紧地贴在自己急剧起伏的胸口上,眼神痴呆地望着那微微颤动的长明灯,无声的抽泣……

  看到艾艾这么痛苦,黄苍山一时乱了思绪,竟然不知道自己当初这样安排是对还是错。他挥了下手,一行人轻轻地退了回来,从天井边绕过去,回到了村公所议事厅。

  太阳升起老高了,磨盘山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不单是黄龙坳,整个云阳山四周的山寨都来了,就连黄龙坳的老对头蓝豹岭和绿鹰寨也来了不少人。人们早已忘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争斗,仿佛那次毁祠事件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大家在一起说呀,笑呀,碰到一起尽说一些好话,祝福的话。这回黄龙坳真是长脸啦,这可真应了那句名言:“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终于到了揭牌庆典的良辰吉时,“‘众家祠’落成庆典,现在开始!”负责主持庆典的司仪大声宣布,一时间万炮齐鸣,锣鼓喧天。

  “好——!好——!”大家陶醉在节日般的快乐中,尽情地说笑,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看!舞狮班上场了,经过这多么年的摔打,黄龙坳舞狮班的技艺炉火纯青了。

  “好——!好——!”磨盘山山呼海啸,歌声如潮。一时间,花团锦簇,看得人们眼花缭乱。

  “噗——!”巨大的孔明灯升到空中,“轰”地向远方飘去,这些快乐的少年高声叫着喊着追赶而去。

  黄苍山默默地点着头,向来黄龙坳祝贺的绅士们,打着拱手,闭上眼,思绪穿越几百上千年的时空……

  经过一番热闹之后,现场安静了,大伙静悄悄地停了下来,各自找一块地站着,等待着“众家祠”揭牌仪式的开始。司仪再一次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用唱歌一般的嗓子,悠扬高亢地喊着:“下面,有请我们云阳山的第一善人‘梅仙老爷’,黄龙坳的老村长黄苍山先生,为‘众家祠’揭牌!”

  黄苍山哭了,眼泪涨潮一般把一切淹没了,冲垮了……“千年等一回呀,爹!爷爷!黄龙坳各氏族的列祖列宗,我们也建祠堂了,你们将不再是孤魂野鬼啦!我们客家人将不再是一盘散沙……你们就好好地看看吧,你们的子孙一点也不比土籍人差……”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脚底不由得有点虚,身子像微风吹拂的小船轻轻地晃了一下。他的两个儿子黄树礼和黄树义,一边一个赶快去搀扶住他。

  黄苍山摆了摆手,轻轻地将儿子们推开,接过司仪递过的竹篙,把“众家祠”匾额上的红绸挑了下来。

  “好!”场子上又爆发了一阵呐喊。

  接下来就像一场长长的梦,好比现代人观看的一部黑白的无声的电影,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样的虚幻……在黄苍山的意识里,整个磨盘山被人抬了起来,山上的人在摇晃,四周的山峰树木在摇晃,就连雄伟壮观的“众家祠”也在摇晃……大家还在喊,还在叫,却听不到一点声音。鞭炮和火铳炸起的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舞狮班、秧歌队再一次大显身手,比刚才还起劲,却闻不到一点儿响动……

  黄苍山揭了牌,在二十四姓众族老的拥簇下,来到了左边议事厅,在黄龙坳村公所的主席位子上坐了下来。千万斤重担卸下来了,千百年的梦想实现了,多少年来一直鼓着的那股劲在这刻“吱”的一声泄了,这位老耄之人如同被抽了筋的鱼,一下子瘫在那把枣木雕花太师椅上。那些族老们也和黄苍山一样,仿佛把一生的精力都耗尽了,像一群刚捞上塘的鱼,张大着嘴巴,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口地喘气。

  就在这时候,黄风雷走了进来说:“‘梅仙老爷’,小少爷从县城赶了回来,他说,在‘一线天’碰上了黄牯和他媳妇……”

  黄苍山一惊,说:“你快把他叫来!”

  族老们极为震惊,一个个正襟危坐,搓着双手,心里发毛,完全不知道接下来降临的是什么命运……

  不一会,一对穿着入时的年轻夫妇被请进大厅。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梅仙老爷”的小儿子黄树信和他的新媳妇刘雅芳。黄树信年少时曾在汇文中学读过书,起初,这位大少爷也很激进,跟着那些进步青年办过报纸游过行,后来失恋,一气之下转学到了“甲种师范”学校,从汹涌澎湃的浪潮中退了回来,成了县政府的御用文人。“众家祠”修缮好后,黄苍山暗中派人通知他,让他带着妻小赶回来,参加庆典。

  “爹,您好!众氏族老,大家好!”黄树信拉着妻子,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来到黄苍山身边。

  “你真的看见了黄牯?”黄苍山问。

  黄树信点了点头,说:“是的,还有他的妻子林水丰……”

  黄苍山又问:“你和他们打过招呼?”

  “没有,他们好像有意躲避什么……”黄树信说。

  屋子里一下子全乱套了,族老们蜜蜂一样嗡嗡地闹了起来。

  “黄牯走了,谁来支撑黄龙坳这根大梁……”

  “是呀,那自卫军的司令谁来当?”

  “云阳山又要遭灾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黄苍山挥了下手,大家立即静了下来。

  “黄牯这孩子选择这时候走,已经很对得起诸位了……”老人抹了把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这孩子真的是太累了,让他走吧……放心,天塌不下来!”

  黄皓、匡一明、黄树义等自卫军的骨干一听说黄牯出走了,全都涌进了议事厅。黄苍山看了大伙一眼,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们!你们赶快去准备一下,马上举行‘云阳山自卫军’司令部入驻仪式……”

  “可是……”黄树义张了张嘴,又打住了。

  “没有可是,黄牯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黄苍山从太师椅边走了过来,来到黄皓身边,笑着说,“他不走,怎么把位置腾出来……我们这只小耗子,总不能和他父亲抢位子吧……”

  “嗯……”族老们点了点头,一个个脸色开始慢慢回春。

  “大家尽可放心,我们的小耗子带兵打仗一点也不比他的父亲差!”黄苍山继续安慰大家,“他能文能武。大家不会忘记吧,黄龙坳最早的农会不就是他组织的吗?打仗也不赖,用兵布阵一套套的。这一个月来自卫军的操练,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上,自从‘云阳山自卫军’组建以来,他就一直在行使着司令的职责……”

  “就是嘛,将门无犬子!”

  “长江后浪推前浪!”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族老们大声嚷嚷,开怀大笑。

  黄苍山趁机宣布:“现在我郑重提议,由黄皓担任‘云阳山自卫军’司令,大家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就鼓掌通过!”

  “啪啪啪——”议事厅内外响起了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黄皓感激望着老人,眼睛湿润了。

  “好孩子,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我们信任你,黄龙坳的乡亲们信任你,云阳山的山民信任你!”黄苍山轻轻地拍了拍黄皓的肩膀,“去吧,带着大伙去闯吧,我也累了,也该歇歇……”

  黄皓点了点头,回到了大厅的另一边,在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的簇拥下,终于正式登上了“云阳山自卫军”司令部的宝座。村里二十四姓的族老们也一个个先后跟过去,发了感言,念了贺词。

  黄苍山没有去,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到那把象征着权威的枣木雕花太师椅上,扶着椅子把手,慢慢地坐了下来,整个身子像一幅掏空了的皮囊,一下子瘫倒了……

  庆典仪式结束了,又转入了阅兵操练,待一切程序终结后,人们才发现,端端正正坐在村长位子上的“梅仙老爷”黄苍山老人,早已驾鹤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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