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李鸿章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祁门果然是绝地。曾国藩为了做大清的绝对忠臣,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并且不顾幕僚的一致反对,始终不肯离开祁门。这着实令他的那些幕僚们为他的安全感到非常担忧。
为了巩固祁门的东面,曾国藩命好友李元度带三千兵前往驻守。曾国藩之所以如此重用李元度,主要是因为李元度曾经多次在曾国藩困难之时给予他帮助。第一次是在曾国藩兵败靖港之后。当时,湖南官场幸灾乐祸,曾国藩处境非常困难。李元度前往安慰,曾国藩才渡过难关。第二次是在曾国藩兵困江西时。当时,曾国藩所部被太平军围困在南昌周边,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李元度自告奉勇,回家乡平江招募一支军队开往江西,虽然打的胜仗不多,但也为保证曾国藩的安全,做出了重要贡献。
李元度带兵太过宽厚,士兵违反纪律也不忍心按规矩处罚。长此以往,士兵们便不太遵守纪律,战斗力也就不强。曾国藩也知道李元度并非大将之才,但为了报答当年的恩情,仍旧选择信任李元度。
李元度临行之时,曾国藩向他面授机宜:到徽州后迅速坚壁清野,一旦太平军来攻,就凭借牢固的防御工事与他们周旋,切不可贸然出战。
1860年9月30日,李元度率部来到徽州府城。很快,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就率部对徽州发起攻击。
李世贤知道李元度不是一个沉稳的人,于是想方设法激怒李元度,引诱他出城决战。李元度果然上当,违背了当初曾国藩给他制定的战略方针,主动出城作战,结果刚一交战,就遭遇大败。徽州城也很快落入了太平军之手。
李元度在乱军之中逃出徽州。李元度这个人,书生意气很浓,比较看重面子,打了大败仗的他拉不下脸前往祁门找曾国藩,于是四处晃悠。
曾国藩得知徽州失守后非常着急,因为徽州是祁门的东大门,徽州失陷,意味着祁门将直接面对太平军的攻击。曾国藩又为李元度的安危担忧,但据逃回来的士兵报告说,李元度并没有阵亡,而是躲到了他处。
曾国藩本来就对李元度不遵守他的既定方针,主动出战导致徽州失守感到很愤懑,现在又见他浑然不管如何善后,躲着不出来,更加生气。
李元度在外边晃悠了二十多天后才回到祁门。曾国藩不顾朋友挚情,将他痛骂了一顿。李元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一气之下就擅自离开祁门回到湖南老家去了。
这样一来,曾国藩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了。曾国藩找来李鸿章,让他起草弹劾李元度的奏章。李鸿章擅长处理公文,曾国藩这一时期的奏疏,基本上都是李鸿章代笔。
当初,曾国藩命令李元度率部防守徽州的时候,李鸿章就坚决反对。李鸿章和李元度的关系很好,他深知李元度这个人虽然学问好,但根本就不会打仗,让他去守徽州,肯定会出事。但是,曾国藩顾念旧情,还是给了李元度机会。
然而这时,曾国藩命他起草弹劾李元度的奏折,却被他拒绝了。李鸿章对曾国藩说:“徽州之败,不是次青(李元度,字次青)的过错。李世贤有十万精兵,
而次青只有三千兵,失败是必然的。老师以信义号召天下,次青是老师的救命恩人,老师不能这么绝情地对待他。老师一定要参劾次青的话,鸿章不敢拟稿。”
一听李鸿章这话,曾国藩更气了。他一把推开李鸿章,拿起笔墨纸砚,来到办公桌前,厉声对李鸿章说道:“你不写,我亲自写!”
一向在曾国藩面前毕恭毕敬的李鸿章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他对曾国藩说:“老师执意要这么做的话,那么鸿章也不想再侍奉老师了。
曾国藩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随你的便。”
李鸿章就这么负气离开了曾国藩幕府,去江西他哥哥李瀚章那里住去了。李鸿章这一离开就是将近一年。当初李鸿章在的时候,曾国藩并不感觉他有多重要,现在他离开了,曾国藩才真正感受到,没有李鸿章的出谋划策、处理公文,真是太不方便了。同时,李鸿章也觉得他除了去曾国藩幕府那里,真的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到处都是兵荒马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曾李不能分家,作为他俩共同朋友的湘军和事佬胡林翼最清楚这一点。他在曾、李之间做了很多的调解工作,最终使得两人重归于好。1861年7月,李鸿章重新回到曾国藩幕府中。
回头再来说说李元度。李元度兵败徽州后,遭到曾国藩的弹劾丢了官。但很快他又被浙江巡抚王有龄请出,率领八千名“安越军”在江西、浙江一带与太平军作战。曾国藩还是不能原谅李元度,再次上奏弹劾李元度。李元度也因此再度丢官。此后,李元度第二次复出,参与镇压贵州苗民起义。中法战争爆发后,他应好友彭玉麟的邀请,前往广东参与防御事宜。至1887年才病逝。
徽州失守后,太平军对曾国藩所在的祁门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这半年时间,可谓是曾国藩一生当中最惊险的一段时期。
为了解除湘军对安庆的围困,太平天国总理朝政的干王洪仁玕提出了一个南北两路夹击武昌,以迫使湘军曾国荃部退却的作战计划,得到通过。主持长江以北战事的是英王陈玉成,主持长江以南战事的则是忠王李秀成。1860年12月1日,李秀成的大军路过安徽南部,对祁门发起了猛烈攻击。
当时,受曾国藩指挥在祁门周边作战的是鲍超和张运兰的部队。李秀成率部进攻祁门的时候,鲍超、张运兰正在攻打祁门东面的休宁,一时半会调不回来。祁门大营中只有保卫曾国藩的三千兵马,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李秀成两万精兵。只要李秀成稍微玩命一点,曾国藩很可能被俘,中国近代史或许会因此而改写。
曾国藩几乎失去了斗志,他估计自己很难逃脱,连遗嘱都写好了,并且写信给自己的两个弟弟曾国荃和曾贞幹,妥善安排好了后事。曾贞幹就是曾国藩的那个最小的弟弟曾国葆,他的哥哥曾国华在三河镇被太平军斩杀后,他以报仇为名复出,并改名“贞幹”。此时,他正协助他的另一个哥哥曾国荃攻打安庆。
然而,李秀成并没有决战的意图。李秀成并不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在他眼中,保存自己的实力永远比保卫太平天国重要得多。他这次西征,名义上是去攻打武昌,实际上去接纳鄂东南的农民起义军,以壮大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不会舍命攻打祁门,后来也没有舍命攻打武昌。正是他的这种消极态度,给了曾国藩千载难逢的脱险机会。
这个时候,鲍超、张运兰接到曾国藩的求救信,已经率部回援祁门,将李秀成所率领的太平军击败。李秀成遭遇小小的挫折之后,便彻底失去了攻陷祁门的信心。此后不久,他就撤销了对祁门的围攻,率部继续西征。身处祁门绝地的曾国藩也就暂时安全了。
然而,这种安全并没有保持多久。1860年12月初,太平军悍将黄文金率部从池州出发,沿着长江西上,准备攻下湖口、景德镇一线,切断湘军的粮饷通道。这条通道对于祁门周边的曾国藩直辖部队来说,是重要的生命线。湖口、景德镇能否保住,成了全局的关键。
湘军水师将领彭玉麟连夜坐船从安庆外围的黄石矶赶往湖口,主持湖口保卫战。湖口新城是1859年彭玉麟亲自督修的,他对湖口的防御要点很清楚,所以兵力分布也很到位。
12月24日,黄文金率领一万多太平军对湖口发起猛攻。彭玉麟率部沉着应战,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化解了太平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12月26日,黄文金久攻湖口不下之后,率部撤出战斗,前往攻打另一个战略要地景德镇。
这个时候,左宗棠的楚军来到了赣东、皖南战场。曾国藩将这支部队布置在景德镇,以保证粮饷运输的畅通。这样一来,黄文金就成了左宗棠带兵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与此同时,鲍超也率部来到景德镇,与左宗棠联合对付黄文金。
鲍超不懂兵法,布阵的时候也像曾国藩那样,把军队布置在了一个绝地上。黄文金发现了这一点,准备先吃掉鲍超的部队,然后再对付左宗棠。鲍超带出来的部队是真能打,虽然在地形上处于不利境地,但依旧凭借着顽强的战斗力,将前来挑战的黄文金所部一举击溃。黄文金在战斗中受伤,连夜逃走。左宗棠、鲍超率部追亡逐北,太平军大败输亏。
1861年2月18日发生在景德镇的这一场决战,以湘军完胜而告终。此后,黄文金又纠集一些军队准备拿下景德镇,但都以失败告终。不久,黄文金被调往江北战场。他的这支军队对于祁门大营的威胁,才算真正解除。
就在这时候,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由于多次攻打祁门没有奏效,也把注意力放在了景德镇上。他率领的太平军在景德镇周边与左宗棠的新楚军长期相持作战,互有胜负。
因为景德镇周边持续战乱,江西的军粮无法运往曾国藩所在的祁门大营。最严重的时候,一连三十天,江西没有往祁门大营运送一粒米。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曾国藩的幕僚们向他建议向东攻取徽州。那些幕僚认为,此时的李世贤正在景德镇周边与左宗棠大战,一时半会回不来,而留守徽州的太平军兵力并不多,攻下徽州是有可能的。只有攻下徽州,才能筹集到粮食。徽州以东就是浙江,攻下徽州后,也可以从浙江方面获得粮食。
曾国藩接受了幕僚们的建议,决定亲自带兵攻打徽州。1861年4月14日,曾国藩率部第一次攻打徽州。部队行进到半路上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湘军士兵在泥泞中行军,军械丢失了不少。来到徽州城下的时候,曾国藩发现凭借现存的军械,湘军很难拿下徽州,于是下令退兵。
4月19日,修整了几天的湘军再度整装出发,杀至徽州城下。徽州城内的太平军龟缩在堡垒中,并不出来迎战。曾国藩找不到太平军决战,心里很焦急,因为湘军的粮食基本上已经吃光了,如果不能迅速攻克徽州的话,部队可能会哗变。
曾国藩的这种急于求战的心理,早在太平军徽州守将的洞察之中。所以,他们就是不出战,准备将湘军拖垮。曾国藩没有办法,只好命士兵在徽州城外扎下营寨,做长期作战的准备。
4月21日,太平军发现湘军刚到徽州城下时的那种锐气已经丧失殆尽,决定发起进攻,将湘军击溃。这天夜里,徽州城内的太平军蜂拥而出,向湘军营垒发起猛攻。湘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两次徽州之战再次验证了人们对于曾国藩的那句评语:用将则胜,自将则败。自此以后,曾国藩再也没有亲自带兵打仗。无论是安庆、江宁之战,还是后来的剿捻之战,曾国藩扮演的都是一个居中调度者的角色,没有再亲临战场。
曾国藩打了败仗,但并不服输。他命令将领们回到原来的驻地,而他自己则率领少数军队驻守在离徽州只有五十里的休宁,准备再次攻打徽州。将领们都劝他不要这样,因为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然而,曾国藩固执已见,将能否攻下徽州视为自己生命的全部,并且写好遗嘱,寄往湘乡家中。
当时,李世贤的大军随时都可能进攻休宁,曾国藩的那点部队显然不是李世贤的对手,随时可能全军覆没。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在安庆的曾国荃给曾国藩送来几千石粮食,一直困扰曾国藩的粮食问题突然得到了解决。
随着粮食到达曾国藩手中的,还有一封曾国荃的亲笔信。曾国荃在信中说:“我听说大哥要拼命攻打徽州,急得每天都睡不好觉,季弟(曾贞幹)比我更急,头发都花白了不少。大哥是胸怀天下的人,不必拘泥于徽州一隅之地,更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而轻生。为今之计,应当迅速移师东流。大哥一日不移师东流,我和季弟就一日不得安睡。”
曾国藩读完曾国荃这封饱含真情的信后,长叹了一口气,决定接受弟弟们的劝谏,前往东流。1861年5月10日,曾国藩终于率部来到了东流。东流靠近长江,可以及时获得彭玉麟、杨载福所率领的湘军水师的保护。这样一来,无论哪支太平军,都不可能对曾国藩构成真正威胁了。
从1860年10月李元度兵败徽州起,一直到1861年5月曾国藩移师东流,整整七个月的时间,太平军都在和曾国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然而现在,老鼠突然离开了猫的视野,变得无影无踪了。这样一来,猫就不得不担忧了。
之后不久,李世贤率领的太平军被左宗棠的新楚军彻底击败,退回浙江。1861年6月19日及20日,留守徽州的太平军也分两批退回了浙江。徽州,这座曾国藩曾经想付出生命代价换来的城市,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到了湘军的手里。或许,曾国藩不得不感叹,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喜欢捉弄人。
与此同时,安庆、桐城外围的决战也在进行中。1861年初,陈玉成放弃攻打武昌后,退回安徽,从两个方向对湘军发起攻击:一是桐城,湘军方面的主帅是多隆阿;一是安庆,湘军方面的主帅是曾国荃。
曾国荃在安庆城外使用的战术,与李续宾攻克武昌、九江时一样,都是围点打援。李续宾发明的修筑内外两道壕沟的办法,在这里依旧得到运用。外濠用来阻挡前来解围的陈玉成部,内濠用来阻挡从城中突围的叶芸来部。能否抵挡得住援军的冲击,是这一战术能否奏效的关键。
陈玉成手下第一悍将刘玱林率领的四千多精兵,大多是从广西一路打过来的太平军老兵,战斗力非常强,是太平军精锐中的精锐。此时,他们驻扎在安庆外围集贤关的赤岗岭上,对围困安庆的曾国荃吉字营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在曾国藩的调度下,1861年5月20日,湘军中最精悍的部队——鲍超霆字营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集贤关外,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大战即将打响。
起初,鲍超指挥部队冲击赤岗岭,被太平军击退。面对失利,鲍超依旧显得很沉稳,他迅速做出了战术调整,在赤岗岭周边修筑炮台十余座。自6月2日起,鲍超指挥炮手,对赤岗岭上的太平军营垒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炮击。
到6月8日,太平军在赤岗岭上的四座堡垒已经有三座被毁坏,不少太平军从营垒中跑出来,投降了湘军。湘军冲入三座营垒中,斩杀太平军两千余名。
刘玱林毕竟是陈玉成亲自培养起来的将领,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之下,他依旧不放弃取胜的信心,固守最后的一座营垒,与湘军不断周旋。6月10日凌晨,刘玱林率领残部向北突围,准备前往桐城外围的陈玉成大营。不幸的是,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溪水猛涨,太平军无法横渡,被紧随其后的湘军追上,大部分成了俘虏,之后仍被湘军杀掉。刘玱林在转战过程中,被杨载福的湘军水师俘虏并解送至杨载福大营,遭杀害。
刘玱林以及他手下四千多精兵的覆灭,是太平天国的重大损失。太平天国后期,就是靠着陈玉成在支撑台柱,而陈玉成之所以能够打胜仗,靠的就是刘玱林。刘玱林覆灭了,陈玉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对太平天国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赤岗岭之战是安庆攻防战的决定性战役。自此以后,陈玉成再也没有对安庆发起像样的攻势,困守安庆城内的将近两万太平军,真的成了笼中困兽。鲍超自小池驿一战后,又一次打败了太平军的王牌部队,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眼看湘军就要攻克安庆大功告成了,曾国藩又是欢喜,又是着急。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令曾国藩感到揪心的事情。
自1858年中英《天津条约》签订以后,英国商人得以进入长江沿岸经商。当时,中国商人无法通过太平军驻守的九洑洲,所以江路是不通的,但英国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太平军不敢招惹英国人,因为两面受敌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英国商人将大量下游的物资,尤其是淮盐,运往长江中游销售,赚了不少钱。
然而,这些英国商人不仅仅只做正规的生意,只要有利益,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们都敢做。他们中的一些人,接受了太平军的贿赂,打着经商的旗号,将大量粮食运往安庆外围,交给困守城中的太平军。湘军好不容易才切断的太平军补给线,现在又被英国人恢复了。这样下去的话,安庆将永无攻克之日。
英国人的行为重创了曾国藩攻克安庆的信心。他甚至认为,如果英国人接济安庆太平军的粮食已经足够多了的话,应该考虑撤销对安庆的合围。他和胡林翼、曾国荃、杨载福等人反复商讨对策。曾国荃认为,应该由官文照会英国驻汉领事馆,提出抗议。胡林翼认为,应该由新成立的总理衙门照会英国使节,提出严正交涉。曾国藩认为,这两种做法都不切合实际,因为这些英国商人唯利是图,即便英国使节发出警告,那些人也不会听的。
曾国藩在给杨载福的一封信中,详细地阐述了他对此事的处理办法。他对杨载福说,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必须和英国人搞好关系。以后凡是英国人的商船经过各港口,都要置办酒席款待。平时以小恩小惠笼络他们,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就会倒向我们这边的。其次要以诚信示人。要态度诚恳地跟英国人讲理,使他们认识到帮助长毛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最后,要以利益打动他们。以高价回收英国人准备卖给长毛的粮食。比如,他们卖给长毛的粮食,是五两银子一石的话,我们也出五两;是十两一石的话,我们也出十两。他们肯定愿意不冒风险地卖给我们,而不会去卖给太平军。
杨载福按照曾国藩的办法行事,虽然不可能完全解决问题,但英国人运往安庆城中的粮食确实减少了。安庆城内有将近两万太平军,每天的粮食消耗是很多的。仅仅依靠少数英国人继续运进去的极少量粮食,完全不够用。安庆城内的太平军,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境地。
1861年9月,曾国荃吉字营对安庆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吉字营第一猛将李臣典率部猛攻安庆北门,同时偷挖地道,埋设火药。
9月5日,李臣典命士兵引爆火药,“轰”地一声,安庆北门城墙瞬间被炸塌几十丈。李臣典的部队率先杀进安庆城,曾国荃督率大军随后杀入。太平军早就失去了斗志,纷纷投降。安庆城外的陈玉成得知这一消息,慌忙率军离开安庆战场,退守庐州。
吉字营经过一年多的鏖战,终于拿下了安庆这座以前的安徽省城。这对湘军以及曾国藩家族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时刻。血战吉安,曾国荃一战成名,而拿下安庆,意味着他正式成为了湘军陆师中最重要的将领。曾国荃的成功,令曾国藩感到特别欣慰。
安庆虽然拿下了,然而有一件事却令曾国荃感到棘手,那就是安庆的善后问题。他手下有一个叫做朱洪章的将领,平时有些谋略。曾国荃便问他:“这次俘虏的长毛有一万多,应当如何处置才能杜绝后患呢?”
朱洪章胸有成竹地说:“只有全部杀掉,才能高枕无忧!”
曾国荃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杀这么多人是很作孽的事情,此刻听到朱洪章这么肯定的回答,他也下定了决心。他接着问朱洪章:“俘虏这么多,一有风吹草动,恐怕会哗变。就算要杀,也要想个万全之策。”
朱洪章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事好办!我们只需骗他们说发放遣散路费,每次叫进来十几个,进来一批杀一批。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不消半天就能全部砍完。”朱洪章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个砍人的手势。
曾国荃知道这是一条好计策,但他不敢亲临杀人现场,便把杀人任务交给了朱洪章。曾国荃对朱洪章说:“很好,很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要绝对保密!”朱洪章领命而去,果然没过半天,那一万多俘虏就都人头落地了。
曾国荃虽然见惯了刀光剑影,但毕竟是书生,有些仁慈。杀掉这批人后,他于心不安,每天晚上都梦到那些冤魂来索命,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结果就病倒了。
曾国藩得知曾国荃的这一情况后,在家书中开导曾国荃说:“你既然出来带兵,就不要怕多杀人。这些长毛一个个都是恶贯满盈的,我们杀掉他们,是替天行道。根本无需悔恨!”收到曾国藩的家书后,曾国荃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安庆屠城是曾国荃备受后人诟病的重大污点之一。屠城是没有人性的,更何况还造成了大量无辜老百姓的伤亡,曾国荃理应受到批判。
湘军攻克安庆前后,中国发生了一系列大事。首先是1861年8月22日,咸丰皇帝驾崩。第二天,皇太子载淳即位。此时的载淳还不满六岁。围绕着最高权力的争夺,朝廷分裂为两派。一派以顾命八大臣为首,一派以慈禧太后、恭亲王奕䜣为首。
1861年11月2日,慈禧太后联合恭亲王奕䜣,发动辛酉政变,将顾命八大臣赶下了权力舞台。其中,主张重用汉人的协办大学士肃顺、怡亲王载垣以及郑亲王端华三人,被处以极刑。
慈禧太后虽然杀掉了肃顺,却把他的许多好政策继承了下来,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重用汉臣。对于曾国藩的能力,慈禧太后早有所耳闻,她决定把东南大局托付给曾国藩。
1861年11月20日,慈禧太后任命曾国藩统辖江苏、安徽、江苏、浙江四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提督以下各官悉归节制。自三藩被平定后,还从来没有汉人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权势。接到任命的曾国藩,诚惶诚恐,深怕自己盛极而衰,落得个跟肃顺一样的下场。
湘军方面,这一时期也发生了一件大事,1861年9月30日,湖北巡抚胡林翼病逝于武昌官邸。胡林翼是湘军发展壮大的大功臣,也是曾国藩复出后能够再次得到重用的关键人物。他的逝世,是湘军的重大损失。胡林翼逝世后,曾国藩成了名义上湘军的最高统帅。
正是在上述背景之下,湘军高层将领中掀起了一场推戴曾国藩的高潮。早在1860年曾国藩五十寿辰的时候,胡林翼就曾送给他一副寿联“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隐含推戴之意。
左宗棠也曾将一副题神鼎山的对联送给曾国藩:“神所凭依,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其中的推戴之意,比胡林翼那副对联更加明显。曾国藩接到后,将“似可问焉”的“似”改成“未”,明确表示自己并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
李元度遭到曾国藩弹劾丢官后,在老家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来到曾国藩幕府。湘军攻克安庆后,他第一个献上贺联:“王侯无种,帝王有真!”推戴之意非常明显。曾国藩看后,将他痛骂了一顿。曾国藩的好友郭嵩焘也劝曾国藩称帝自立。
湘军水师将领彭玉麟是曾国藩的重要嫡系力量。他给曾国藩送去一封密信,其中有这么一句:“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曾国藩看后,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将密信揉碎吞进肚子里,以免被别人发现,遭致杀身之祸。
除了上述这些湘军将领或幕僚外,还有一个特殊人物在这场推戴浪潮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那就是王闿运。
王闿运是肃顺的心腹。肃顺与懿贵妃(即后来的慈禧太后)、恭亲王奕䜣的矛盾日益激化后,非常需要得到曾国藩等统兵大将的支持。王闿运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穿针引线的作用。
1860年,王闿运在曾国藩的祁门大营中呆了两个多月。当时,英法联军进逼北京,咸丰皇帝逃往热河。王闿运乘机劝说曾国藩亲自带兵北上勤王。因为只要曾国藩同意北上,肃顺就在宫廷斗争中就多了一个重要的砝码,就不怕懿贵妃、恭亲王他们了。然而,一向处事谨慎的曾国藩并没有听信王闿运,他不愿意卷入宫廷斗争中。
有学者根据相关的蛛丝马迹判断,在这段时间里,深谙帝王之术的王闿运曾经为曾国藩规划过另一条发展道路,那就是扯旗造反。当然,曾国藩不可能听从他。
这么多人都劝曾国藩造反,说明当时确实存在着改朝换代的机会。首先,清廷内部斗争非常激烈。以肃顺为首的朝臣势力、以恭亲王为首的帝胤势力、以懿贵妃(慈禧太后)为首的帝后势力互相倾轧,不能形成对外的合力。此时,湘军如果造反,确实是有机会的。
其次,经过江南大营覆灭、八里桥惨败、咸丰帝北逃、英法联军进北京、咸丰驾崩、六岁孩童即位等一系列事件,清政府的威望急剧下降,人心比较浮动。这种时候举旗造反,民众不会对清朝绝对忠诚,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的。
再次,江南大营覆灭,僧格林沁、胜保率领的八旗兵也兵败八里桥,清朝的正规部队遭受了重创。一旦湘军起义,基本上不会遇到清朝正规军强有力的抵挡,是有可能会成功的。
对于湘军起义的最好时机,不少湘军史爱好者有个误解。他们认为曾国藩应该在攻陷江宁后,趁消灭太平天国之势,举兵北上,却不知攻陷江宁后,湘军起义成功的主要条件已经不复存在了。湘军最好的举义时间,只能是攻陷安庆后的这段时间。史料中记载的湘军将领对曾国藩的推戴,几乎全部发生在1860、1861两年,而在1864年湘军攻陷江宁后,除了一两则不太靠谱的野史材料外,别无史料记载。这正说明了湘军起义的最佳时机,是在攻克安庆后。
为什么湘军在攻克江宁后再起义的话,毫无胜算呢?首先,当时慈禧太后的地位已经相当稳固。1865年,她罢免恭亲王奕䜣议政王与军机大臣之职,奕䜣丝毫不敢反抗。从这件事情中,我们可以看出此时的慈禧太后拥有着怎样的权势。这时候的清廷,在慈禧太后的领导下,已经拧成了一股绳。老百姓对清廷的信心,压有所恢复。这个时候的清朝,其实是不太容易被推翻的。
其次,此时的曾国藩对于湘军的统摄能力已经下降了许多。攻克安庆后不久,胡林翼病逝,这时候曾国藩成了名义上湘军的唯一统帅。此时的曾国藩,对于除了刘长佑、刘坤一一系湘军以外的各路湘军,都有着比较强的统摄能力。左宗棠羽翼未丰,也比较听曾国藩指挥。
然而,从1862年淮军建立到1864年湘军攻克江宁这段时间里,左宗棠、李鸿章都自立门户。如果曾国藩在攻克江宁后造反,左宗棠、李鸿章很可能不会跟从,甚至会帮助清廷消灭曾国藩。此时的曾国藩,真正能够控制的部队,只有曾国荃的吉字营以及彭玉麟的湘军水师。以这点实力争衡天下,无异于蚍蜉撼树。
再次,曾国藩嫡系部队的战斗力下降了许多。吉字营攻克安庆时,只有万多人,基本上都是精兵。但之后为了迅速攻克江宁,盲目扩招,士兵的平均战斗力下滑。这时候的吉字营,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冲劲,都指望着攻克江宁抢掠一番,然后回家过好日子。所以,战斗力早已不能和攻克安庆后那段时间相比。靠这样的军队争夺天下,是完全不行的。
既然湘军起义的最佳时机是在攻克安庆后,那为什么曾国藩没有行动呢?很多学者认为这是由于曾国藩脑袋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所以他不敢跨越雷池一步。这固然是重要原因之一,但这恐怕不是唯一的原因。曾国藩之所以不造反,恐怕也是基于形势的考虑。
湘军要想起义成功,必须首先处理好和太平天国之间的关系。如果湘军能和太平军达成谅解,在“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下实现联合的话,推翻清朝易如反掌。如果湘军能够稳住太平军,虽然不联合但也不相互攻击,则湘军北伐推翻清朝的可能性是有的。如果湘军完全不能和太平军改善关系,则不可能推翻清朝。依照洪秀全的个性,他是不大可能向湘军做任何妥协的。所以,第三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两者。所以,曾国藩造反的可能性很小。
湘军要想北上推翻清朝,还必须解决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军饷的问题。关于湘军军饷,我在下一章将会详细叙述。大家会看到,军饷的筹集是多么的困难。
就攻陷安庆前后这个时间段来说,曾国藩所能依仗的军饷来源其实只有湖南一省。但即便是湖南,也因为石达开的两次袭扰,经济受到重创,能够提供给湘军的军饷不会太多。
湖北在胡林翼逝世后,成了官文的天下。湘军要造反的话,他不但不会帮助,反而会成为镇压湘军的急先锋。江西官场与曾国藩关系一直很僵,所以不可能为造反的湘军提供军饷。安徽刚刚经历大的战乱,根本没有可能提供军饷。至于其他省,更不会提供军饷。
没有军饷,湘军不可能打胜仗,最终将自动解体。从这个角度来说,曾国藩也是几乎没有可能造反的。
总而言之,曾国藩不反,一是由于他有着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二是攻克安庆前后虽然存在着造反成功的时机,但并不成熟。很多人因为曾国藩不反清,非常反感他。其实,这种态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客观形势不允许,还强行去做,最终除了自我爆炸之外,不会对历史产生任何推动作用。舍生取义固然可嘉,但更多的人必须卑贱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国家民族做出更多更有意义的事情。
安庆落入湘军之手后,湘军与太平军在安徽的争夺主要围绕庐州展开。这个时候,一个叫苗沛霖的人将皖北搅得天翻地覆。
苗沛霖本也是书生,在乱世之中拉起一支部队,时而参加捻军,时而参加太平军,时而投降清朝,进行军事投机和政治赌博。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却深得胜保的喜欢。胜保将他招抚,命他带兵镇压捻军。
与胜保这位满族将领不同,当时几乎所有的汉族将领都认为苗沛霖不可用。袁甲三以及安徽巡抚翁同书与苗沛霖矛盾很大。苗沛霖不满袁甲三、翁同书两人对他的排挤,于是再度谋反。
1861年初,苗沛霖率十万大军渡淮南下,以主力攻打翁同书驻守的寿州城,另派部将攻打皖北的多座城市,并与太平军、捻军取得联系,宣布共同抗清。
翁同书是个书生,见苗沛霖来势汹汹,害怕作战,一味主张招抚。结果反而使得苗沛霖得寸进尺。1861年底,苗沛霖的大军攻克寿州,堂堂安徽巡抚成了苗沛霖的俘虏。
被俘之后,翁同书又苟且求生,拼命讨好苗沛霖。苗沛霖也想留下翁同书作为和朝廷对话的人质,所以也就没有杀他。翁同书在苗沛霖的授意下,接二连三地上奏替苗沛霖表明心迹。苗沛霖无意斩杀翁同书,最终将他释放。
翁同书处置失当,给曾国藩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后路不靖,湘军就不可能继续东征。曾国藩决定弹劾翁同书,以杜绝朝廷招抚苗沛霖的幻想。
曾国藩最负盛名的奏折《参翁同书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写作这份奏折的不是曾国藩,而是李鸿章。就像曾国藩所说的那样,李鸿章最擅长处理公文,所以当时曾国藩的奏折,往往都是李鸿章起草的。
翁同书家是当时的世家大族。翁同书的父亲是咸丰皇帝以及恭亲王奕䜣的老师,历任工部、户部尚书,权倾一时。以翁家的权势,曾国藩要想扳倒翁同书,绝对不容易。
曾国藩对这封奏折也很重视,特意叫文案房多准备几道草稿。最终,曾国藩在其中选中了李鸿章的这一份。李鸿章的这道奏折,虽然只有区区六百字,却字字千钧,句句见血。
这份奏折首先指出翁同书的几大罪状,包括举措失当、苟且贪生等等,然后指出翁同书几道奏折的自相矛盾之处,反驳他的种种辩解,令翁同书百口莫辩。
接着,李鸿章又站在朝廷的角度考虑。翁同书有这么大的罪状,怎么还能逍遥法外,应该迅速将他革职拿问。这样一来,朝廷也就不好再包庇翁同书。
最后,李鸿章又从自己的角度阐述,说自己绝不敢因为翁同书门第鼎盛而不敢参劾。这种大义凛然的气势,使得朝廷不敢从轻发落翁同书。
李鸿章的奏折起到了雷霆万钧的作用,朝廷不得已,只好将翁同书判为斩监侯。然而,处置翁同书并没有使清廷坚定彻底剿灭苗沛霖的信心。清廷不顾曾国藩的反对,依旧采取剿抚兼用的方略对待苗沛霖,一边调集军队前往围剿,一边又命胜保前往招抚。
胜保的招抚起到了作用。苗沛霖在清军与太平军、捻军展开决战的时候,突然从太平军、捻军的背后杀出。太平军、捻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苗沛霖在前线叛变后,一面下令全军剃发,归顺清朝,一面按照胜保的授意,以再度反清为诱饵,引诱陈玉成北上。当时,陈玉成手下兵力已经不多,无法再守住庐州。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相信苗沛霖,放弃庐州,北上会见苗沛霖。
太平军放弃庐州后,湘军李续宜部趁机进入。陈玉成来到苗沛霖大营后即被俘虏,最终惨遭杀害。庐州的失陷以及陈玉成的遇害,意味着皖北抗清斗争的彻底失败。对于曾国藩来说,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东征,向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发起攻击了。
湘军在安徽战场取得重大突破的时候,东线战场的清军却遭遇惨败。太平军攻克了杭州,并且威逼上海。
上海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商业城市,有钱人很多。太平军的凌厉攻势使他们感受到巨大的威胁。人可以跑,但是产业不能跑。他们要想保住家业,就必须击退太平军。于是,他们一方面和英、法等国驻上海领事商量,请求借师助剿,成立中外会防军,另一方面派出了以钱鼎铭为首的代表团前往安庆,向曾国藩求援。
钱鼎铭来到安庆后,向曾国藩表示,只要湘军愿意分兵守卫上海,上海绅民愿意每月自筹六十万两白银供给湘军。当时,曾国藩嫡系部队正缺军饷,这笔钱对曾国藩有着不小的诱惑力。但曾国藩考虑到,上海偏处下游,战略意义不大,而且分兵作战是兵家大忌,所以没有答应钱鼎铭。
钱鼎铭没有放弃,他知道曾国藩最喜欢李鸿章,对于李鸿章的谋划几乎是言听计从,于是利用自己的父亲钱宝琛和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是同年的关系,前往游说李鸿章。李鸿章被他说动,进而劝说曾国藩。曾国藩果然听从了李鸿章的劝说,决定出兵救援上海。
曾国藩觉得,上海之行关系大局,必须派最信得过的人前往。他首先想到的是弟弟曾国荃。当时,曾国荃带着攻克安庆的巨大战功,回老家湘乡炫耀去了。曾国藩给曾国荃写信,询问他是否愿意带兵保卫上海。当时的曾国荃,一心想着攻打江宁,夺取镇压太平天国的首功。他不愿意带兵深入下游。
这样一来,曾国藩就把目光放在了李鸿章身上。他找来李鸿章,与他商议这件事情。在此之前,曾国藩已经有了建立淮军的想法。曾国藩认为,湘军暮气沉重,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皖北一带民风彪悍,有好兵源,完全可以成立一支新军。镇压太平天国或许靠湘军就能成事,但镇压捻军必须得靠熟悉中原地形的皖北新军。现在,曾国藩想借着出兵上海的机会,命李鸿章这个皖北人回家乡招募一支新军,带往下游独立作战。
李鸿章在曾国藩幕府里的这几年,各方面的才干虽然得到了展示,但多少仍有一点怀才不遇的感觉。他对当年办理团练的失败耿耿于怀,一心想要洗刷耻辱,他觉得经过在曾国藩幕府里这几年的历练,他已经懂得了如何训练出一支精兵,如何打胜仗,他觉得自己能比老师做得更好。所以,李鸿章决定接受挑战,建立淮军,保卫上海。
李鸿章之前办理团练,和淮北的一些团练头子有着不错的交情,像刘铭传、张树声这些人。凭借着这些人的支持,李鸿章迅速拉起了一支军队。对中国近代史产生了巨大影响的淮军就这么诞生了。
此后不久,李鸿章带着新组建的淮军来到上海。期初,李鸿章的处境并不好,就像当年曾国藩在江西那样,李鸿章在上海也处处遭受排挤。但很快,李鸿章就向世人证实了他的实力。他的这支并不被人看好的淮军,击败了太平军李秀成部的多轮进攻。同时,李鸿章通过手段,成功地从上海道吴煦手里,夺取了上海的财政大权。李鸿章和他的淮军在上海站住了脚跟。
凭借着上海强大的财力支持,李鸿章不断扩编淮军,淮军总人数达到七万多,比曾国荃吉字营人数最多时候的五万多人,还多出了两万。
与李鸿章在上海站住脚跟同时,左宗棠在浙江也站住了脚跟。李鸿章的淮军,左宗棠的新楚军,犹如两把尖刀,从背后插向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
与此同时,曾国荃率领的吉字营以及彭玉麟率领的湘军水师,也沿着长江东下,准备攻打江宁,完成对太平天国的最后一击。
安庆的陷落,引发了多米诺骨牌的倒塌,太平军在安徽的布防纷纷溃败,湘军迅速占领了多座城市。这样一来,东进的湘军曾国荃、彭玉麟等部就有了稳固的后方,完全不必担心太平军切断后路。所以,湘军东进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5月中旬,彭玉麟率领湘军水师杀到金柱关下。金柱关是长江天险,这里河网密布,上游可通往太平军的重要物资转运站,也就是高淳县的东坝镇。所以,对于太平军来说,金柱关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他们在这里的防守很严密。由于过分强调金柱关的防守,太平军并没有在与金柱关临近的太平府城中布置重兵。
这一切,都在曾国荃的洞察中。一个声东击西的作战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在对金柱关周边据点发动了几天的佯攻之后,1862年5月18日凌晨,曾国荃率部在湘军水师的帮助下秘密渡江南下,对太平府城发动突然袭击。驻守太平府的太平军猝不及防,纷纷逃窜。湘军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太平府。
太平府的失陷,沉重地打击了太平军固守金柱关的决心。彭玉麟趁机率部猛攻金柱关。第二天,金柱关落入湘军之手。
突破金柱关后,湘军继续长驱直进。彭玉麟率领湘军水师推进至江宁护城河口,曾国荃则率部驻扎在江宁城外雨花台。湘军对江宁长达两年的长期围困,就此拉开序幕。曾国藩嫡系湘军与太平军最后的搏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