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向太后说出自己已有心上人那一刻，姜予贞就没有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只是如今意外捡回一条命，她也开心不起来。
姜予宁握住她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刺杀你的人，是一名大内侍卫，同时也是慈宁宫内一个宫婢的家人，阿姐你告诉我，太后为什么要杀你？”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道：“太后娘娘……要把皇后的亲侄子说与我……”
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姜予贞已经痛得全身是汗，她攥紧姜予宁的手，艰难地说：“是，我的错。”
她应该进去就跪下，把自己有心上人的事交待清楚，便是当时抢了太后的话，被太后指责不懂礼数，那也至少不会有后面的事，是她自己犹豫不决，才酿成了如今不可逆的局面。
姜予宁喉间一紧，哽咽了：“阿姐，这不是你的错。”
姜予嘉也嚷：“阿宁说得没错！这件事你原本就没有错！便是你父母在世，给你说亲之前也会先问过你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分明是太后娘娘太过独断！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就是欺负我们姜家没有长辈！如果祖父祖母还在，如果大伯父和叔叔们都在，便是我等当面打骂她宫里的人，她也不敢说上半句，还得关心地问一句我手疼不疼！”
“我们姐妹三个，在战场九死一生，阿宁的腿一伤再伤，我们对南越对朝廷，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这又怎么样？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再大的功劳也没用！我们都应该任他们宰割！”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啊？！我们难道不是人吗？！”
她用手背擦泪，咬牙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刘勉一定要造反了！因为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如若有一天我姜予嘉反了，那也是被逼的！”
姜予贞急得胸口一痛：“不，不要冲动……”
姜予宁柔声安抚：“阿姐你放心，姜家能恢复到今天不容易，我一定会管好五姐，不会让她冲动行事。”
“你……你也不能冲动。”
“好。我也不冲动。”
姜予贞伤得太重，虚弱无比，说了这几句话，她便没办法再开口了，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睁开，生怕自己一闭眼，姜予嘉她们就会跑去做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姜予宁心里难受，她一遍遍在姜予贞耳畔保证：“阿姐，你信我。”
姜予贞实在没法再撑下去，她挣扎了几下，最终昏睡了过去。
替她掖好被子，姜予宁轻叹了一声。
回到琅玥阁，姜予宁屏退所有下人，这才开口：“五姐，刚才那些话，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姜予嘉嗡声道：“我又没说错，难道看到阿姐这样，你半点怨恨都没有？”
“自然有，但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有。”姜予宁淡声，“我们姜家无长辈，朝中也无人，在平内乱与外乱这两件事上，我们是立下了功劳，可朝廷也给了相应的嘉赏。在别人心里，这些嘉奖，足以平了我们的功劳。”
“不公平。”姜予嘉低声，“阿宁，这一点都不公平，我不甘心！”
“不甘心，难不成你真要学刘勉？”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白御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阿宁！怎么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又偷偷摸摸练，练坏了腿？！”
屋里的沉默这才打破，姜予宁道：“阿姐这事，我绝不会就此略过，但是五姐，你给我点时间。”
姜予嘉低垂下头：“对不起，我又鲁莽了。”
“那下回开口之前，多想想家中这些姐妹，可好?”
“好。”
“帮我请白爷爷进来。”
白御医进来的时候，姐妹三人的情绪已经控制住了。
“这副药还是有点作用，消肿了一些，再敷三天看看。”
往姜予宁腿上扎满针，白御医这才抬头，“几姐妹吵架了？谁赢了？”
姜予嘉别过脸，姜予越垂下头。
白御医啧了一声：“哎哟姜小五，当了郡主就是不一样，都在老夫面前摆谱了啊！”
“白爷爷！”姜予嘉跺脚，“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白御医哈哈大笑。
姜予宁无奈：“白爷爷，小五现在是郡主，你好歹给她留点面子。”
“好好好。”
痛痛胀胀的感觉袭上来，姜予宁闭上眼，复又睁开。
盯着腿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她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她这双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快要行完针时，李姑姑来报，说是镇国王来了。
她小心翼翼问：“姑娘，您要见吗？”
姜予宁一顿。
白御医看了她一眼：“要是嫌我这老人家耽误了你们谈情说爱，那让他再等半盏茶，我走了他再来。”
白御医对姜予贞遇刺的细节一无所知，才会开这玩笑。
姜予宁勉强笑了一下，让李姑姑将人请进来。
赵玄璟进来，一眼就瞧到了姜予宁腿上的红肿，他脸色微变：“阿宁，你的腿又伤了？”
白御医刚要告状，姜予宁抢先了：“练狠了点，白爷爷已经骂过我了……你差事办完了？”
“还得再忙几天，你阿姐如何了？”
“伤得有些重，不过有白爷爷在，她性命无忧。”
“一会我让人送些药材过来。”
“好。”
赵玄璟握起她手：“中午时我去了方将军家，方将军不会与苏家结盟，只不过方昭仪早两年伤了身体，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小公主落在她名下，她养了快一年，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了。”
腿上的胀痛感更强烈，姜予宁嘶了一声。
赵玄璟帮她捏腿上没有针的地方，见她眉间舒展不少，继续往下说：“苏家只怕也是看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接触小公主。”
姜予宁又嘶了一声。
赵玄璟紧张地问哪里还疼，姜予宁指了几个地方：“左边没那么疼，你捏捏右边这几个地方。”
捏了一会，姜予宁舒展了眉头。
赵玄璟力度放轻了些，抬头看她：“方昭仪的事，阿宁有没有好的法子解决？”
姜予宁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发生姜予贞的事，她这会一定会跟赵玄璟各种分析，可是如今，她完全没有了兴趣。
她一点都不想谈。
可赵玄璟在这件事上又是全然无辜的，她总不能迁怒到他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姜予宁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