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上京的姜予宁收到一封很奇怪的信,信里头没有任何信纸,只有八块玉牌。
做为姜氏嫡女,她知道的东西自然要比家中其中人知道得更多,她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些玉牌是来自于姜家军的斥候队。
八块玉牌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地被送回上京,这说明这些人,已经没了。
“不对。”姜予宁凝眉,“如若八人都不在了,那那个陈愿景又算什么?”
八个斥候死了七个,怎么死的,因为什么而死,自然是活下来的那个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起先姜予宁并没怎么怀疑这个陈愿景的身份,这八块玉牌一送来,她却是瞬间起了疑心。
花姑姑一块块摸过去,也是想不明白:“姑娘,五姑娘还说了什么?”
“五姐什么都没说。”
“姑娘,属下这就去北境查一查。”
姜予宁点头,叮嘱道:“去的时候多带些上京的吃食过去,要适合长期存放的,如今已是四月,路上怕是会更热,别的吃食放不久,会坏。”
“属下明白。”
花姑姑领命而去,姜予宁继续盯着那八块玉牌,眉头越皱越紧。
笃笃。
窗户被敲了两声,姜予宁扭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狐狸眼,她站起来开窗:“好好的门不走,非要爬窗,若是让人知道堂堂摄政王有爬窗的嗜好,只怕你光辉的形象都得崩塌。”
赵玄璟笑笑:“随他们说去,总之本王是见着心上人了。”
他熟门熟路地进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他用的那杯子,姜予宁半盏茶前才用过!
这,相当于是亲吻了!
姜予宁脸微微发红,简直无法直视那杯子,也不好再看他的眼,只讷讷问,为何这个时候过来。
赵玄璟目光一沉:“方才本王从宫里出来,恰好看到你的人自北境回来,我担忧出了什么事,便过来瞧瞧……”
如今看她这脸色,果然是北境那边出了状况。
姜家军八个斥候进入北泽便失踪一事,姜予宁已经上报给了朝廷,最先知道的便是赵玄璟,如今玉牌就摆在桌上,她便也不瞒了:“这八块玉牌,是进入北泽的那八名斥候身上之物。”
赵玄璟看了一眼:“这么说,这八位斥候,是全部死了?”
“目前来看,是这样。”
赵玄璟又看了一眼,提议姜予宁可以替他们向圣上上奏折,请求朝廷替他们追封,也可以替他们立碑。
深入敌后,与在战场上正面迎敌,都一样是战斗,且深入敌后,更步步惊心。
姜予宁也正有此意,于是在赵玄璟走后,她便让剑心研墨。
待奏折写好墨迹干透,月已上中天。
李姑姑端了盆热水进来:“姑娘,夜了,净个面净个手便休息吧?”
等姜予宁净了面洗了手,李姑姑又端进来一碗肉粥和两碟糕点,说什么也要姜予宁用些。
姜予宁哭笑不得:“李姑姑,我都十八岁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八岁小孩来哄。”
李姑姑笑眯眯的,哄得姜予宁用完了一碗肉粥,两块糕点,瞧见她的脸色红润了些,李姑姑才道:“就是姑娘八十岁了,奴婢也愿意像小时候那般哄着姑娘……姑娘日后出阁了,还要老奴吗?”
“姑姑从小便守着我,我不要你,要谁?”
姜予宁吃得实在多,便叫上锦书与剑心陪她散步消食,回来的时候瞧见李姑姑支着额头坐在桌前等,脑袋一点一点的,明明困得不行,却强撑着精神不肯去睡。
姜予宁心头腾然一暖,她几步过去,叫醒李姑姑:“姑姑,今晚让剑心守着我,你自去睡吧,明日早些来唤我起来。”
李姑姑被锦书扶着下去休息,姜予宁也很快躺到了床上。
烛火吹灭,姜予宁闭上双眼,只不过几十息后,她咻地坐起:“剑心!”
剑心差点睡着了,这时咯噔一下,一边点灯一边问:“姑娘,怎么了?可是漏了什么要紧事?”
姜予宁没有说话,直奔书桌,探手拿出一个黄梨木做成的木盒。
里头躺着几十枚玉牌,新放进去的那八枚就在最上头,颜色与底下玉牌的颜色略有出入,若不是知晓底细的人瞧见了也不会多作联想,只当是玉牌材质上的差异。
她先把那八枚拿出来放桌面上,再从里头拿了一块出来,然后拿来一个小玉刮,不停地在玉牌上面摩擦。
“剑心!”姜予宁叫了一声。
剑心不明所以,但仍找了东西,像姜予宁一样用东西在玉牌上面刮剐。
玉牌其实很简单,除了一朵姜花便是一个名字,剑心学着姜予宁一样在玉牌的名字处刮剐了一会,没有什么发现,便去刮那朵姜花。
越是摩擦,姜花的颜色便越来越艳,到了最后,姜花已经不是姜花,而是一个名字,一个与玉牌上一模一样的名字!
剑心愕然:“姑娘,这些玉牌……”
姜予宁没有说话,她已经放下了手上的玉牌,转而拿起了姜予嘉从北境送来的那八枚。
姜氏斥候队,队训是人在牌在,人在牌毁,不过没有人能精确到自己的牺牲时间,以防死太早牌子没毁而被人捡去另作他用,或者是人没死牌子却毁了,无法再证明自己的身份,于是在给他们制作牌子时,便做了一套防伪手段。
那就是刻两个名字,其中一个用姜花的形状来做掩饰,因为每个人的名字都不一样,因此玉牌上的姜花全都形状不一,而为了不引人怀疑,所有姜家人的玉牌,刻的也是形状不一的姜花。
知道这套仿伪设计的除了当年的设计者,便是姜家的家主以及斥候队的直属上峰。
斥候队直属于姜予宁的哥哥,他将那八位斥候送去北泽之后,也料想到自己会死在沙场,所以在最后一战之前便把此事告诉了护国将军,护国将军在牺牲之前,将此事告知了云太君。
云太君带着十二女将奔赴战场之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姜家嫡女,也就是姜予宁。
很快,八块玉牌都被姜予宁刮剐过了,上头的姜花就只是姜花,它们并没有变成对应的名字!
“这些牌子,都是假的……”剑心明白过来了,“姑娘,五姑娘被骗了,她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