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凤阳郡主,还是一个多月之前,彼时她冲到姜家扬鞭伤人,嚣张至极。
眼下的凤阳郡主,却像是变了个人。
冷静,深沉,又十分从容。
除非是遭遇了天大的变故,否则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日之内,性情大变。
姜予宁想,她的确是自负过头,连凤阳郡主的伪装都看不破,难怪今日会被逼到如此境地。
她这一次,真是栽得一点都不冤。
只不过,就跟她自己说的那样,虽然她们如今处于下风,看似没有了翻身的可能,但没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输。
听到动静,凤阳郡主放下笔,将刚写好的《金刚经》拿起来,嗓音轻缓:“姜大姑娘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姜予宁将她抄写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夸道:“郡主的字,轻盈飘逸,完美无疵。”
凤阳郡主并不满意这个评语,她随手将字帖随手放一边,又铺了一张新的。
姜予宁也不急,还过去替她磨墨,动作极轻缓。
凤阳却是久久未能落笔。
几息后,凤阳干脆搁下笔:“姜大姑娘深夜到访,到底所为何事?”
“原先是担心姜家庙小,郡主住不习惯,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姜予宁磨墨的动作更为轻缓,“今日来,也无别的事,只是想告知郡主一句。”
凤阳看过来,姜予宁长叹一声,落下后半句:“……我败了。”
“未到最后一刻,便胜负难定,姜大姑娘不像是这么容易妥协之人。”凤阳笑了笑,“如今向我服软,可是为了套话?”
“本郡主这里没什么话可以让你套的,姜大姑娘还是将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吧。”
姜予宁自嘲一笑:“永安王起兵已是事实,我还找你套什么话?只不过是想要感叹一句,果然越是不声不响的狗就越会咬人,甚至是杀人。”
凤阳郡主眉峰都没抬,淡淡道:“姜大姑娘莫要再试探,本郡主说了,我这里没什么可以让你套的。”
姜予宁笑了笑:“如此,今晚还请郡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回府。”
目光随着姜予宁的身影移动,直到看不到人了,凤阳郡主才收回视线,她嗤笑一声,又继续写字了。
院外。
姜予贞以为姜予宁和凤阳郡主会闹起来,但姜予宁进去后,里头却是静悄悄的,她都担心姜予宁盛怒之下,会将凤阳郡主给杀了。
正想进去看一眼,姜予宁就出来了。
她上前急问:“如何?”
姜予宁道,“阿姐,清阳侯和凤阳郡主,一个比一个会做戏,他们把所有人都给骗过去了……”
知道姜予宁没能在凤阳那里套出话,姜予贞不免有些急。
“不过,我说起永安王已起兵时,凤阳实在太过平静了。”
姜予宁抿了抿唇,分析道:“这有两个可能。”
“一是凤阳觉得永安王起兵是无稽之谈,不值得动情绪。”
“另一种可能是,凤阳对锦州之事了如指掌,她很清楚我在讹她,也不值得动情绪。”
姜予宁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姐妹俩脚步沉重地往外走。
姜予贞猜测道:“阿宁,会不会一直跟永安王联络的人不是清阳侯,而是凤阳?真正给清阳侯府背后布局之人,也是她?”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予宁道:“清阳侯一直以怯懦的形象示人,凤阳的刁蛮之名亦是满城闻名,谁人知道他们是伪装?”
“还有清阳侯夫人,有十几年没在人前出现了,我们更是从未与她打过照面,除了她的身份背景,其他一无所知,若说她才是背后设局之人,我倒也不意外。”
姜予贞脸色沉重。
如果做局之人是凤阳或是侯夫人,那么先前她们调查的方向一开始便出了差错。
姜予贞也是懊恼,也自责。
如若不是自己太急着相看人家,清阳侯定然找不到她们姜家的空子,也不会有后头这种种麻烦了。
两人走至拱门前,一个暗卫匆匆过来:“姑娘,五姑娘传了消息回来。”
姜予宁精神一震,连忙展开。
姜予嘉在信上说,万花楼内有一条非常隐蔽的地道直通城外十里坡,让姜予宁着重注意清阳侯府内是否有同样的地道。
万州城外十里坡,便是赵玄璟的侍卫青山被袭击的地方。
姜予宁攥着信思考了一番,对暗卫道:“告诉花姑姑,盯紧清阳侯夫人。”
顿了顿,她心念一动,又道:“清阳侯府那留两个人就行,你们把人分两组,一组盯着姜家墓山,另一组盯着城外花炮坊,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
“是!”
暗卫走了,姜予贞脑子还是没理顺,她不解道:“阿宁,为何要盯着姜家墓山?”
“因为那是我们绝不可能会怀疑的地方。”
不但姜家绝不会怀疑绝不会盘查,圣上亦不会,所以清阳侯才敢那么放心,将密道出口设在那处。
所以之前那些刺客,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上元宴刺杀圣上,才能出现在城南,刺杀姜予宁和赵玄璟!
姜予贞按住胸口,心怦怦直跳:“如果找到这条密道,我们姜家就能正名了。”
“未必。”
姜予宁苦笑:“以清阳侯的奸滑,他定然还有后手。”
顿了一下,她继续往下说:“密道若在墓山,或是这密道在内城的入口是在姜府,或是在姜府附近,那这密道一现世,非但不能证明他造反,反倒更容易将锅扣到姜家头上。”
届时,只怕圣上连半个时辰都不会再给,直接将她们姜家斩立决。
但这地道,非找不可。
因为这有可能是姜家翻盘的唯一的机会。
这边姜家人无心睡眠,正阳宫内的圣上,亦是毫无睡意。
他将赵九召来:“锦州方向,为何还未有消息?”
“回圣上,我们的人去了锦州,便失了联,两日前,属下已另派两人前往,应是快有消息了。”
“姜家那边,如今什么情况?”
赵九将宋大人、程校尉以及陈大人同时去姜家之事提了提。
“陈学士?”圣上诧异,“他最是怕麻烦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姜家?”
赵九没有说话。
姜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渗透的。
“罢了,先不管。”
圣上接着吩咐:“继续盯着姜家,姜予宁有任何动作,立即来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
赵九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便消失。
姜予宁整晚未睡。
天一亮,她便将暗卫召来询问。
只可惜,目前还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难不成,姜氏一族真的命数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