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个时候，姜予宁还能这么冷静。
陈大人心内佩服。
沉声道：“姜家的事，由程御史亲自上书，条条属实，姜家尚有转机，别人所书，十假一真，亦绝无余地。”
陈大人说完也不多留，立即离开了姜府。
马车转过拐角，停了下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爬上马车，红着眼喊了一声爹。
陈大人一声叹息：“锦儿啊，为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只能看姜家自己的造化了。”
原来这小公子，是由陈大人的爱女陈玉锦所扮。
陈大人拍拍女儿的肩，叹息：“姜家世代忠良，爹也想出一点力，但这是掉脑袋的事，且我确实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事出突然，他也仅仅想通了程御史亲自上书的意思，惟恐姜予宁惊慌之下把真正的盟友赶跑，这才往姜家跑了一趟。
朝堂上知晓程御史意图的老狐狸不在少数，如若不是因为女儿与姜大姑娘有私交，他也会是作壁上观的一员。
陈大人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陈小姐垂眼，嘤嘤地哭了出来。
姜家。
姜予宁对程校尉深深一揖，又对姜予念说：“劳烦四姐回去之后，替我向程御史道一声谢。”
姜予念正要开口，程校尉便抢先道：“阿宁，程家与姜家既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你指个方向，我带着弟兄们去查，必然把清阳侯的尾巴给揪出来！”
姜予宁点头：“行，等我有了方向，再通知你。四姐，你和我姐夫先回去。”
程校尉还要再说，被姜予念一个眼神阻止。
夫妻两人出了姜家，上了马车，姜予念立即道：“往后，我们离姜家远一些，最好不要再来。”
“什么意思？”
程校尉整个懵掉。
他家娘子如何牵挂姜家他是再清楚不过了，知道姜予宁进了宫，就立即将他也拽上，一起到宫门口接应以防不测。
可如今见了姜予宁，也回了姜家，怎么反而说这样的话？
“你可是要跟姜家割席？娘子，这等亏心事为夫做不出来，我爹和我程家也做不出来！”
姜予念幽幽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姜家遭难，我身为姜家女，自然要跟姜家同甘共苦。”
“只不过这罪名若真被坐实，就要被诛九族，我是出嫁女，不在九族之列。”
姜予念道，“我自幼平庸，方方面面都比不过别的姐妹，如今我既挡不住别人的陷害，更格不开圣上的屠刀，但我活着，就总能帮姜家报仇，阿宁路上待我冷淡，如今又把我排除在外，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程校尉这个九尺汉子，当即眼睛一红：“娘子，为夫与你共进退！”
宋家今天过来除了表明态度之外，目前也帮不上忙，姜予宁承了他们的情，不一会也让他们回去了。
如今明堂内，便只剩他们姜家人了。
姜氏的五族叔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虎目坚毅。
宋家人一走，他就跟姜予宁道：“先前风向不对，我便向族中去了信，想必我父亲此时已在路上了。予宁，圣上他当真相信我们姜氏宗族会谋反？”
肩胛骨隐隐作痛，姜予宁无视，道：“圣上态度微妙，我不好判断，不过他给了我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内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替姜家正名，那我姜氏一族，就要断送在我手上了。”
姜予宁十分羞愧。
别人夸她几句，说她有乃父之风，她就认为自己真的具备与父亲一样的能力。
如今这么一大巴掌拍下来，当真是将她扇得脸都肿了。
姜五叔道：“予宁休要学寻常家姑娘胡思乱想，你是如此性情，族中人人皆知。”
“这一次若非清阳侯一次又一次欺辱我姜家姑娘，你亦不会咬着他不放。”
“再后面的事情，也只因你心中有家国天下，而不是为了一时逞能。”姜五叔说，“便是将军在世，到了如今这局面，仍会夸你有血性。”
“处事无非人性，谋局无非人心，你年轻，掉入人精心设计的局内，错不在你。”
姜予宁知道，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只有三天。
三天肯定不够扭转全局，但她可以努力一下，替姜家多争取几天。
她冲姜五叔点了点头，随后将花姑姑召来，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花炮坊何时全部换成了残疾人？”
“姜家墓山脚下的小村子的那些人，何时出现，又是何时离开？又从何离开？他们可曾入城？”
“若是入城，当日守将是谁？发生了何事？”
“除了程御史，还有谁给圣上上书批判姜家？替清阳侯跳得最欢的，又是哪几个？”
“清阳侯府内，是否有密道可直通城外？”
最后一个问题，姜予宁在嘴里含了三遍，最终问了出来：“上次，我让你查的可有结果？圣上对九王爷，是否真存了杀心？”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几息后，姜五叔一步上前：“予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予宁道：“若是圣上对九王爷早就有杀心，那他必然希望九王爷死在锦州，而唯一知晓他去锦州的内情，唯一会过去营救的姜家，也得死，还得先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找到再多再有力的证据，最后也会被圣上压下，姜家九族照样被诛。”
姜五叔沉默了一会，道：“我无识人之能，但将军与你祖父母的眼光该是不会错，将军曾说，当今圣上仁爱慈悲，能容人，是难得的明君，我不信圣上，但我信你父亲。”
“而且，九王爷也不是迟钝之人，更不愚忠，要是圣上对他有杀心，他肯定早早察觉，定不会单枪匹马跑去锦州调查永安王，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如圣上的意。”
姜予宁道：“我也只是猜测，只不过不管圣上是否真的想杀九王爷，九王爷都解不了我们姜家的危机。”
“时间紧迫，我们的重点，还是要立即找到几个有力的证据，给姜家多争取几天时间。花姑姑，你立即去核查。”
“若是人手不够，把别处的人都调回来，姜十二，你也抽些人手给花姑姑！着重给我查清阳侯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一口气下达了数条指令，姜予宁这才坐下来。
这时，忠伯便进来通报。
“姑娘，清阳侯府来人了，说要来接凤阳郡主。”
姜予宁脸色不变：“告诉他们，明天我亲自送凤阳郡主回府。”
“阿姐，你陪我一起，会一会凤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