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了,圣上仍未歇下。
赵九从外头进来:“圣上,地道在姜家墓山,入口就是姜镇南之墓!”
圣上立即转身:“地道通往何处?”
“一条直通皇宫西苑,一条通往、”赵九顿了一下,“姜家后街一处空着的民居。”
圣上眼神一冷,杀意陡生。
赵九继续汇报:“地道内爬出数十人,为首那人为一名中年文士,一行人刚到山脚,就被姜家暗卫截杀,双方旗鼓相当,各有死伤。”
“中年文士死命遁逃,姜家人穷追不舍。”
“属下进城的时候,姜四姑娘、童家兄弟俱出了城,必是去追捕那名中年文士。”
“……清阳侯遭袭。从那些人的武功招式套路来看,应也是姜家的护卫。”
“清阳侯父女逃出府后,被上京营的程校尉救下,如今安置在离姜家只隔两条街的一间民宅。”
“宅内住着清阳侯前几日从万州带回来的外室及两个儿子,程校尉安排了五百人手看管,应是要严刑逼供。”
“清阳侯府只有一条通往后街的地道,属下从清阳侯府搜出几封侯夫人与永安王的书信,最新一封为十年前,信内寥寥数语,所问之事皆是凤阳。”
“姜家云太君房内,另有密室一间,里头有一本族谱,以及她与姜老将军的嫁衣与喜袍,婚书。”
“姜镇南及其兄弟的房内,都只放着他们生前所用的兵器。”
“而姜予宁屋内,只搜出一个匣子,匣子上了鲁班锁。”
赵九将楠木匣子呈上。
圣上盯着那楠木匣子,几次张嘴要赵九将它打开,但次次都改变主意。
他在殿内走来走去,最后站在黑匣子前,眸内明晦交织:“赵九。”
赵九以为要命他开锁,正待动作,圣上的声音响起:“若得姜家相助,赵玄璟能否篡位成功?”
赵九想了想,摇头:“若是姜镇南还活着、姜家军仍在,或许能。”
“如今姜家全是女子,一群女子成不了大事,九王爷若真要篡位,不会找这么弱的盟友,但是目前,属下等还未发现九王爷有任何不臣之心。”
圣上又在殿内走来走去,内心深处,天人交战。
锦州方向仍未有消息传来。
姜家与清阳侯的交手亦未分高下。
而如今,距离天亮已不足三个时辰了。
良久后,圣上将右手覆在匣子上,拍了几下:“你下去吧。”
这一夜,圣上无心入睡。
另一边的姜四姑娘,也还在追捕的路上。
期间双方数次交手,每次交手之后,人员都会折损几个。
子时过去,姜四姑娘人困马乏,身上又有伤,快要追不动了。
童家两位表伯已多年不动,身上也全是伤,童家五位表兄,则是缺少实战经验,好几次都快要丢了小命。
狼狈,已不足形容他们如今的状态了。
眼看着中年文士他们就要逃出他们的视线,姜四姑娘咬了咬牙,拍马又追了上去。
追了一路,却是未见中年文士他们的身影。
此处是一处树林,天黑沉沉的,气压很低,有下雨的征兆。
姜四姑娘勒马。
人的喘息声与马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竟是不闻任何鸟兽的动静。
这实在安静得过头了!
姜四姑娘道:“大家都小心些!”
话音未落,脑后突然传来一声破空声响,一枚弓箭闪着寒光,直奔姜四姑娘后脑。
她身子一低避过,随即滑了下马。
唰唰唰……
弓箭密集如雨幕,将他们困在其中。
姜四姑娘的马中了一箭,马儿吃痛,当即乱跑了起来。
没了马身的遮挡,姜四姑娘很快中了一箭。
一个暗卫将她拉到自己马后,小声道:“四姑娘,我等掩护你离开!”
“不!”
姜四姑娘喘着气:“他们人手也不多,弓箭应是也很快射完,我若是这个时候走了,那刘璃就逃了!”
“只有抓住她,姜家才有救!”姜四姑娘咬牙,“我已中箭,说不定箭上还有毒,你们不用管我,一定要生擒刘璃!”
她把肩头上的弓箭用力一折,姜家最老实的姑娘,被生生飙出了脏话:“草他姥姥的,给我上!”
十几道影子全向林子里冲,人人不顾防守,不要命似的,逮着人就直接一刀劈去。
不一会,林子各处便响起了惨叫声。
天越发黑了,谁也分不清这是哪方的人的声音。
姜四姑娘身上又中了一刀,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暗卫在她面前倒下。
两个童家护卫在她面前倒下。
又一个暗卫在她面前倒下。
姜四姑娘咬牙,再一次提刀往前冲。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正在仓皇逃蹿,姜四姑娘先是将腰间短刀飞掷过去,紧接着飞身扑去。
将对方扑倒的同时,一把扯下对方的发冠。
又一道闪电划过,光亮之下,赫然映出一张精致的妇人脸。
正是清阳侯夫人刘璃!
“刘璃!”
姜四姑娘死扣着对方脖子,“你逃不了的!你逃不了的!!”
刘璃却是没有反抗,反而冲她诡异一笑。
她说:“蓬。”
蓬!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姜四姑娘死死抱着刘璃,两个人同时被震飞了出去。
天亮了。
正阳宫内。
圣上第五十次问赵九:“锦州还未来信?”
“没有。”
辰时,没有。
巳时,同样没有。
巳时中,程御史等人求见,圣上没见。
他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下令:“将姜家人,押往午门。”
牢内。
姜予嘉的高热退了,知道已经入了狱,她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姜予宁抱住她:“五姐,我们还未输。”
很快,狱卒端来了丰盛的酒菜。
姜予嘉心想,现在,还未输吗?
姜予宁说:“不要认输。”
说完第一个端起碗。
姜家众人把饭菜美酒吃得干干净净。
而后用坚定的脚步与双掌,一路奏着姜家军的《破阵乐》去往刑场。
刑场外人山人海,三个监斩官坐在监斩台上,几十个刽子手一字排开。
温秀才领着数十名学子站在最前头,一会往外张望,一会望向日头。
没有马蹄声。
只有身边百姓的骂声,不绝于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日头慢慢升高。
一个监斩官抬头看了眼日头,又往外头看了几眼,道:“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几十个刽子手高举屠刀,监斩官一声令下:“行刑!”
几十把屠刀,朝着姜家人的脖子,齐齐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