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眉心一跳,就听到黄知州说:“甘州全城,尽是炸药。”
黄知州说到这里,一直隐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旁边的农大人接口:“刘勉的人带我们看了三处,一处是这府衙之下,一处是城门之下,另外一处,则在城中菜市之下。”
“此三处,我们花了一年才完全将炸药清理出去,但是别的地方,就算是知晓入口与移除的方法,我们也不敢动。”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甘州城里有谁是刘勉的人,一旦我们去动了,他的人在另一处点了引线,那甘州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农大人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
“几年前沧州匪患,当地知府剿匪不成反倒被山匪灭了满门……实际上这是刘勉在杀鸡儆猴。”
“最后一个原因,包括本人在内,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亲眷被扣在锦州。”
童大爷听完沉默几息,然后骂了一句脏话。
姜予宁却道:“既然不知道甘州城里有多少刘勉的眼线,黄大人和农大人今天又怎么敢跟我讲这些?就不怕你们前脚讲了,刘勉的人后脚就炸了甘州?”
农大人一噎。
黄知州擦了眼泪道:“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是被抓过来的,是被严刑逼供的,而且……”
他两手一摊,“被抓的又不止我们,凤阳可比我们知道得多多了,这些事情,就是凤阳讲的。”
“黄大人这算盘打得,圣上在上京都能听到响了。”姜予宁道,“不过我没有能力替甘州解除危险,黄大人想要保住甘州,保住甘州的百姓,就得自己去拼。”
黄知州张了张嘴,姜予宁已经起了身。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
问童大爷:“大表伯,你是几品?”
“五品,怎么了?”
“你能越级将黄大人等人收押下监吗?”
童大爷想了想道:“按照规定是不能的,但不按规定的话,可以。”
说着他一挥手,大声道:“来人,将他们全部押下牢!”
黄知州跳起来就骂。
他骂得超级大声,又用的是甘州方言,童大爷一句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骂人,于是他跟黄知州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两人的声浪,几乎把府衙的屋顶给掀了。
黄大人他们被押去大牢了,姜予宁也走出衙门。
门外围着不少百姓,衙门一开,这些百姓就涌上去,没发现黄知州他们的影子,这些人立即把姜予宁等人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黄大人他们呢?”
“你们是朝廷的人吧?我们黄大人和农大人都是好官,就是圣上亲自来了,我们全城的老百姓都敢这么讲!”
姜予宁看着他们:“我是姜予宁,黄大人他们——”
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打断:“你姓姜?姜镇南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书生便道:“姜大姑娘,在下姓唐,是一名普通的秀才。唐某也不问黄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了,唐某只想要一句准话。你们是不是准备让黄大人顶罪?”
姜予宁挑眉:“顶罪?下午进城的那两千人,莫非唐秀才瞧不出他们的真正身份?”
唐秀才有些气短:“他们,他们是振威镖局的镖师,我们甘州向来好客,以前也是也是行商者的必经之道,比这人数还多的押镖队伍在下都见过,不能因为他们人多,且行为举止不讲究,就认定他们是来路不明。”
“姜大姑娘,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你生来就是人上人,但也该低下头来瞧一瞧我们这些穷苦百姓长什么模样!”
“就是就是!你就是比我们会投胎而已,凭什么瞧不起人?”几个百姓附和。
姜予宁沉声:“他们不是镖师,他们是从文州一路归拢来的山匪,黄大人明知他们的身份,不但不剿匪,还大开城门将他们迎进城,此谓官匪勾结,是杀头的大罪,便是你们全甘州百姓跪着去上京求情,此罪也免不了。”
甘州情况复杂,他们今日才进的城,花姑姑等人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彻底查探,姜予宁不欲在这些一无所知的百姓身上浪费时间,她捏了捏眉心,抬脚便走。
月已上中天。
姜予宁走出一段,回头看到唐秀才他们还围拢在衙门前,不禁叹了口气。
若甘州的情况真如黄大人他们所讲,满城都是炸药,那就麻烦了。
要是西北十二城都是这样的情况,或是比甘州更糟糕,她要如何破局?
凤阳双手被废,当场痛晕过去,这会还没醒过来,姜予宁回来时,暗卫刚替她止完血。
“找个大夫替她瞧瞧,她还不能死。”
“是。”
花姑姑见姜予宁脚步虚浮,出声道:“姑娘,这座宅子很干净,属下也检查过了,很安全,属下让人去抬热水,您泡一会澡,一会吃点就早些休息。”
“嗯。”
等她洗完出来,童大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鸡骨头一扔,手随意往身上一擦,便往地上一趟:“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再说……”
尾音还没消失,人已经打起了呼噜。
姜予宁心疼道:“地上凉,找两个人把大表伯抬到房里去吧。花姑姑,上京什么情况?”
这一路,沈红颜等人将她看得很牢,她并没有机会跟花姑姑她们碰头,只是一路留下些暗号,以方便花姑姑等人追踪。
也就是宴席之前,凤阳在黄夫人的糖衣炮弹下放松了警惕,姜予宁才有机会跟花姑姑定下了行动方案与信号。
花姑姑也是饿极,这时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了,先扒了半碗饭才汇报。
“那日您出城不久,族长就发现上当了,他要带人来追,被我等拦下了,但是放下狠话,说等你回来,要将你剔除出族谱。”
“二姑娘和四姑娘她们看了你的信,心里虽担心,但都接受了你的安排,四姑娘还从程家调了一百人手给属下。”
“属下离京的时候,五姑娘还跟二姑娘吵架,嚷着要来寻姑娘您。如果二姑娘没能摁得了五姑娘,最迟后天,五姑娘也该到甘州了,不过属下沿路留了暗号,也留了接应之人,五姑娘应是不会有意外。”
“姜家一切安好,但是宫里……”花姑姑顿了一下,“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