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甘州之事,黄知州直到现在仍未告知甘州百姓,因此听到这连绵不绝的巨响,百姓们都一脸愕然。
“姜大姑娘,农大人昨日派人来报,说叛军已被全歼,怎么今天又有这么大的动静?”
“姜大姑娘,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出来了?黄大人呢?陈都事呢?还有别的大人呢?”
“是不是又有叛军来了?叛军来了你怎么跑了?你们姓姜的怎么能做逃兵呢?”
一无所知的百姓,恶意来得又快又凶。
姜家护卫立即将姜予宁围在中间。
姜予嘉扬声高喊:“叛军已经被打退,大家不必惊慌。”
“叛军被打退了?那太好了!我们赶紧下山回家吧!都这么多天了,我家的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饿死!”
“也不知道我家的猪有没有被叛军杀了吃!吃了我家猪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走走走,回家,回家去!”
围着姜予宁的百姓呼啦一声散了,大家立即将姜予宁转移到了道观之内。
至于怎么劝那些百姓不要下山,那是农大人该做的事了。
道观很旧,但很大,收拾出来后,瞧着竟然还不错,并不输一些世家大宅。
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的道士迎上来:“姜大姑娘,贫道一心,诸位请跟贫道来。”
一心道长收拾出了一间厢房,挺大的,足够姜予宁姐妹以及凤阳居住了。
道观里还住着不少百姓,大多是几家挤在一个厢房,还有一些是只能住在观中空地的,一看姜予宁晚来这么多天的都能住进这么好的房,顿时就有人气不过了,在外头阴阳怪气:
“哟哦,同样是庶民百姓,上京来的,命就是比我们甘州百姓的命娇贵啊!”
“这些方外之人嘴里说着众生平等,见到权贵还不是一样跪下!我呸!”
“就是,得亏我们都不信他们,不然就白给香油钱了!”
外头阴阳怪气不绝,凤阳突然笑了起来:“姜予宁,值得吗?”
姜予宁惦记着赵玄璟的安危,此时还有些恍惚,凤阳说的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姜予嘉警告凤阳:“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凤阳微笑:“我信,我怎么不信?我如今是你们的阶下囚,又没了双手,我就是你们案板上的肉,你们想怎么切就能怎么切。”
“不过,你们与我大表兄玩命厮杀,九死一生,姜予宁虽是没死,但也落得个双腿瘫痪……你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换来这些百姓的辱骂,难道就没有那么一息的后悔吗?”
后悔吗?
姜予嘉冷笑一声正要回答,便听见外头百姓辱骂姜家先列的声音,她顿时噎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凤阳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不值得?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你懂个什么!后不后悔,值不值得那就是本姑娘自己的事,与你何干?花姑姑,堵上她的狗嘴!”
花姑姑将凤阳的嘴堵住,绑在了角落的柱子上。
姜予嘉看了一眼还在走神的姜予宁,她轻叹一声,打算到外头跟那些百姓辩一辩。
这时,外头传来农大人的怒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姜家满门忠义,姜大姑娘的父母兄弟为了南越都死在了北境!你们如今又受了姜大姑娘天大的恩惠,你们理应感激,怎么能辱骂?”
但百姓不服。
“农大人,就当我们骂姜氏先祖是错的,但大人你说我们受了姜予宁天大的恩惠,这句话我们怎么听不懂?我们什么时候受她恩惠了?”
“就是啊农大人,你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叛军攻城,我们甘州到底还发生什么别的事了?”
“我越想越搞不懂,叛军来了,甘州只有三千兵丁,黄大人竟是一个青壮年都不征,直接就让我们出城了,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大姑娘她做什么了?”
“农大人你说啊!”
“想要知道就跟本官出来!”
百姓全跟着农大人跑了,道观里一下安静下来。
“姑娘,姑娘?”
沈华贞连喊了几声,姜予宁才慢慢回神。
眼神聚焦到沈华贞脸上,她应了一声:“什么事?”
“姑娘,大夫说你身上有伤,这段时间只能吃些清淡的,奴婢一会给你熬点肉粥?”
“随便。”
天很快便黑下来了,院子外头又传来了人声。
“姜大姑娘,刚才我等出言不逊,实在对不住,我等给你磕头,请姜大姑娘原谅!”
“姜大姑娘对甘州的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等到我们重新回到甘州,一定要给姜大姑娘立碑造像,让甘州的子孙后代都铭记您的恩德!”
“姜大姑娘,对不住!”
道歉的声浪越来越大,磕头声也此起彼落,姜予嘉叹了口气,出去应付那些百姓了。
外头安静下来时,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花姑姑掌起了灯,沈华贞端了一锅散发着浓香的肉糜粥进来,姜予嘉打了几碗在桌上,打算放凉一些再吃。
她抬头看姜予宁,见对方还是怔怔愣愣的样子,忍不住了:“阿宁,九王爷若是这么轻易就出事,他绝对活不到来甘州见你。”
花姑姑也看过来:“姑娘,属下有留人手在城外,便是九王爷有事,他们也能及时进去施救,姑娘无须担心。”
连沈华贞也出声:“从城里到落风山,快马加鞭也一个时辰才到,如今我们才到山上,王爷便是无事,这个时辰也是赶不到的。姑娘不若先用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等。”
“谁说我担心他,谁说我等他?”
姜予宁嘴硬不承认,但还是乖乖地用了一碗粥。
将碗放下,姜予宁道:“太热了,我想到外头吹吹风。”
众人先抬了张椅子到外头小天井,再返回来把姜予宁抬过去。
今晚有星无月,整个天空有些空荡,身边就是百姓,他们原本抬头看天,如今低头看她。
看到她包成粽子的双脚,以及眉角的伤,他们羞愧地低下头,悄悄回了自己的帐篷。
姜予宁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数到一千颗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姑娘,九王爷他——”
传信之人在这时顿住话头,听得姜予宁的心猛地一沉。
姜予嘉几步冲过去:“你说话别大喘气,九王爷他到底是生是死,赶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