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全是坚定。
他向姜予宁行了个大礼:“还请郡主拨空,听在下说几句话。”
姜予宁以手撑头,摆了摆手:“我阿姐如今生死未卜,所有杂事,我如今都没有兴趣。予安,送温夫子。”
温秀才还要再说,姜予安已经走过来了:“温夫子,学生送您出府。”
温秀才往里头深深看了一眼,跟着姜予安往外走。
师生二人都没有说话,只不过在路上,姜予安连续看了温秀才好几眼,满脸探究,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明白。
温秀才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有这么短过,他感觉只是几息的距离,他就出了姜府。
姜予安拱了拱手:“温夫子慢走。”
温秀才万分不舍,他张了张嘴:“予安——”
“学生知温夫子关心姜家,但夫子始终是外男。”
姜予安压低了声音,小小少年的脸上,是超乎年龄的沉稳,“姜家如今看着是花团锦绣,实际上是烈火烹油,更何况我二姐今天出了事,如今整个上京城,只怕都在盯着姜家。夫子留在这里,并不合适。”
姜予安说的情况,温秀才又何尝不知?
可他心爱的姑娘还躺在姜家生死未卜,他如何能安心回去?
“明日上午,予安会带族弟们准时到族学,夫子慢走。”姜予安又行了个礼,转身回了姜府。
温秀才心里再担忧,也不敢多停留,更不敢一步三回头,他如平常一样慢吞吞地往族馆的方向走,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麻。
走过转角,一驾不起眼的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刚才从姜府出去的那个男子。
他是谁?他为何会在这里?
温秀才心里全是疑问。
周蔚向他走来:“温夫子?”
“阁下是?”
“在下周蔚。”
温秀才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微微拱了拱手,说了句告辞。
周蔚也拱了拱手,等到温秀才彻底走过去,他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他连忙问:“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他叫温玉琛,姜家族学的夫子,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在去年的秋闱中考了头名。”
秋闱的头名,温玉琛,看来是个很有才气和前途的人物,若是平时,周蔚高低也要去结交一番,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对这位头名获得者,没有半点好感。
周蔚搞不清自己这敌意从何而来,但在他心里,温玉琛再有才气,那也是个小人物,不值得他分神重视。
注意到附近突然多了好多眼线,周蔚也没有停留,他留了一个人,随后驱车去宫门,问宫门的守卫,刺客有无找到。
守卫自然是认得他的,知无不言:“说是找到了,但具体情况卑职等也不清楚,公子是要进宫吗?”
“是,劳烦帮我向我姑婆通传一下。”
周蔚的口信不一会就送到了慈宁宫辛姑姑那里。
太后刚好睡醒,但心情不佳,辛姑姑进去侍候的时候,说了好些俏皮话都未能让她开怀。
“行了,我这里不需要人侍候,你们都下去吧。”
辛姑姑最后一个走,走之前还是把周蔚求见的事提了提。
太后一脸不悦:“一天之内两次进宫,那些言官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得弹劾我周家外戚干政!”
辛姑姑的心悬了悬,连忙替周蔚说好话:“二公子向来稳定持重,今日想来是有急事,才忘了避嫌。”
“若是周家有急事,那也轮不到他进宫。”太后更加不悦。
周家已经出了两个皇后,显赫得不能再显赫了,而身为两个皇后的娘家,周家的子弟应该时刻顾着分寸,不要授人以柄才对。
辛姑姑轻声:“二公子持重老成,这会应是着急他自己的事,毕竟那名册,是他自己递进来的。”
辛姑姑一提,太后便想起姜予贞的欺瞒来。
她冲辛姑姑沉下脸:“你是要让哀家一个出嫁之女,一个赵氏宗妇,去插手娘家的事吗?”
“娘娘——”
“要是还如此不知轻重,往后你便别在慈宁宫待着了!”
辛姑姑吓得直接跪下来:“娘娘,奴婢知错,求娘娘开恩,让奴婢继续留在慈宁宫吧!”
太后不说话,过了很久才抬手让辛姑姑出去。
外头的小太监还在等着回话,一见辛姑姑便迎上来:“姑姑,可是要宣周公子进宫?”
辛姑姑摆摆手,一脸疲惫地将小太监打发出去。
刚喘了口气,就听到太后在里头喊她,辛姑姑连忙进去。
太后一脸冷肃:“磨墨。”
半个时辰后,太后写了一封简单的家书。
等墨水干了,她边装进信封边说:“你找个机灵的,把这信送到周蔚他母亲手上,上元节时,让她进宫。”
辛姑姑接过信,转身之时听到太后的喃喃自语,但太后声音太小,她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捕捉到几个字眼。
什么挑选,什么名册……
难不成太后在发了那么大的火之外,还打算继续替姜予贞挑选夫婿?可姜予贞不是说了有心上人吗?太后是想棒打鸳鸯?
还是说,是替周蔚挑媳妇?可刚刚她不是大发雷霆,说了不管周家的事吗?
伴君如伴虎,辛姑姑没敢继续想,更不敢揣测,揣测得越多,就死得越快。
这是她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得出的心得。
将信交给可信之人,辛姑姑正要回去复命,有宫人匆匆跑来:“辛姑姑!”
“何事这么惊慌?”
“姜二姑娘离宫的时候在路上遇到刺客,可能活不成了,季大人让小的来说一声。”
辛姑姑吓了一跳,她说了声知道了,等那宫人离开后,她连忙将早上那两个宫人叫进来:“你们对姜二姑娘做了什么?”
“回辛姑姑,奴才们按照惯例,架着姜二姑娘绕了一圈路,最后把她丢下就走了,那地方离宫门很近,走上几步就能出宫了。辛姑姑,奴才们什么都没做的呀!”
什么都没做,但姜予贞遇了刺,还有可能活不成……
辛姑姑皱着眉进内殿。
太后盯着窗外,脸色很冷很沉。
辛姑姑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她脸色转好。
她咽了下口水。
太后原本就因为早上的事厌烦姜予贞,这个时候应该是不愿意听到跟她有关的事的,自己这个时候凑上去说,那就是触她的霉头,到时候惹恼了她,自己说不定要被清出慈宁宫。
还是等过几天,太后消气之后,她再提一提。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提和过几天再提,应是没什么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