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姜予宁入宫,太后定会留她吃了饭再走,今天与上次是例外。
上次是两人阴差阳错闹了误会,这一次,则是因为两人都明白,短时间之内,她们是无法回到以前的相处状态了。
太后略有遗憾,不过姜予宁是早就有心理准备,她不遗憾,相反还一身轻松。
皇权宠人,也会压人,如若自己不在皇权中心,那就应该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
姐妹俩出了宫,上了姜家的马车,姜予嘉才敢开口。
她凑到姜予宁耳边问:“阿宁,我表现得如何?”
“完美。”
姜予嘉松了口气:“那就好。”
姜予宁捏了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你先回宁州,之后再去甘州一趟,等找到时机,你便到北境去,想办法把失落在各处的姜家军找回来。”
“我姜家朝中无人,科举三年一届,即便是予安与别的族弟在下一届能考取功名,进入朝堂,也无法很快扎根,更别说往上了。”
“但三年时间,足够五姐你在北境拼得一席之地了,五姐,如今我被困在上京不好动弹,你便是姜氏的支柱,我要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用最短的时间,重组姜家军,让姜家旗,重新在飘扬在北境,飘扬在敌人的心上!”
“我要让世人知道,我姜家一脉,还有人,还能战!”
从前她总害怕失去,所以选择了自以为最稳妥的生存之法,想要保存所有的族人。
然而她低估了人心,低估了上京城的残酷。
这次姜予贞出事,算是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空有战功,没有实权,那就跟一只被举到天上的纸鸢没什么区别,不需要别人重拳出击,稍大一点风雨,纸鸢自己便会破,会烂,从而坠地,再也飞不起来。
姜家不能成为纸鸢,它要成为一堵又高又厚的城墙,油泼不进,刀击不穿的城墙!
马车平稳地前行,很快便从北阳街进入正阳街。
正阳街是上京城最繁华之处,姜予宁叫了一会外头的热闹,终是掀开了车帘。
看着外头的热闹,姜予嘉道:“也不知道宁州有没有上京城这么热闹,要是没有,估计我回去了会不习惯。”
说完发现姜予宁根本没在听,而是盯着帘外的某一处,姜予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就想抽鞭子!
街边一处胭脂店门口,赵玄璟正与一位年轻姑娘说话。
不知道赵玄璟说了什么,那个姑娘突然一把抱住赵玄璟的胳膊,摇头撒娇:“我不管,我就要住到镇国王府去,不然我天天都要你陪我逛街!”
男人的回答,穿过重重杂音传到马车里来:“不要放肆。”
也许是意识到有人在看,赵玄璟与那位年轻姑娘同时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姜予嘉已抽出了腰间鞭子。
姜予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住:“五姐,这是在正阳街。”
“在锦州的时候口口声声非你不可,如今却跟别的女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阿宁,他一直都在耍你,一直都在耍姜家!”
姜予宁一顿,瞥见赵玄璟要往她这边来,但那姑娘抱住他胳膊不放,他脚步一顿,回头盯着她看。
姜予宁放下车帘,轻轻一笑:“五姐,便是他真的戏耍我,这一刻,我也不要成为正阳街的笑谈。”
马车继续前行,胭脂店前,赵玄璟看着女子的眸光,由温和变得幽冷:“松手。”
“我不要——”
赵玄璟微微一使力,女子右手突然没了力气,她眼泪汪汪地哭诉:“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的出身,可我不过是想——”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给本王统统收起来。你父亲一生磊落坦荡,你作为他的亲生骨肉,便不应心怀阴私!”
“我——”
“若有下回,本王卸的便不是你的胳膊,而是你的脑袋!”
赵玄璟无情离去,而年轻女子用没受伤的手捂着脸,忍不住当街痛哭。
两天后,姜予嘉带着数名护卫出了上京城。
姜予宁一直到看不见姜予嘉几人的身影了才收回视线。
正要将车帘放下,后头便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紧接着这匹马姜家车队被拦了下来:“来者何人?!竟敢冲撞护国郡主?!”
“在下文啸,求见郡主!”
文啸?福运公公身边的那个文啸?
战事结束后,文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姜予宁以为他会给福运守一辈子的墓,没想到他也回到了上京,还挑在这个时候现身。
“让他过来吧。”
文啸走到窗口,重新见礼:“姜家军奇云小队文啸,拜见姑娘!”
姜家军奇云小队,是姜予宁的兄长所组建的先锋队,当年与北泽国一战,奇云小队尽数阵亡,这个文啸又从何而来?
“当年属下奉少将军之命潜入敌营,想要火烧敌军粮草,没想被发现了,与敌军周旋之中,属下跳下了河,途中撞到了脑袋,被人救起后失忆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属下痊愈,记起了所有事,战事已经结束。”
“属下任务失败,奇云小队也全部阵亡,属下无颜再回北境,便在各地流浪,后面回上京给少将军上柱香,被同样来上香的福运公公遇到……从福运公公那里知道姜家的情况后,我便留在了上京,想着什么时候能帮上一把,也算是对属下的救赎……”
文啸三言两语说完自己的经历,他问姜予宁:“姑娘,五姑娘的最后目的地,是否为北境?”
姜予宁抿唇不答。
文啸也不追问,只道:“属下先去北境,静待五姑娘的到来,届时,属下定竭尽全力,助五姑娘重整姜家军!”
“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镇国王府,此番,便是王爷通知属下,属下才知五姑娘出城。”
姜予宁呼吸一顿,文啸便向她抱拳:“姑娘,属下去也!”
文啸很快消失在视野,姜予越担忧道:“阿宁,这个人能信吗?”
姜予宁摇摇头:“不知,但他既然能入镇国王府,便必不会出卖南越。”
“若是他泄露小五要重组姜家军一事……”
“便是他守口如瓶,最多一年,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姜予越小心翼翼:“那镇国王那边——”
“三姐,我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