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没想到陈月月也喜欢路明。
路明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
他个子很高，但并不像青春期男生一样抽条，反而看起来很结实。
我开始喜欢他还是在高一的时候。
那时候我妹妹的美丽和我的丑让刚认识我们的人吃惊不已。
有一天我戴了一个和妹妹一样的发卡。
结果就有人疯狂地嘲笑我，调皮又手贱的男孩子们抢走了我的发卡，像扔篮球一样你传我我传你。
我就像是一只捂住的小鸡仔，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没办法，我不能弄丢这个东西，否则我妈一定会打我。
但我的慌张和着急，我没跑一步就浑身抖动的肥肉让他们兴致高涨。
正当我晕头转向的时候，男孩子们喧闹的声音停了下来。
路明出现了。
他是隔壁班的班长，站在人堆里仿佛鹤立鸡群，此刻一脸严肃：“你们干什么？欺负同学吗？”
他很威严，所以那些男孩子们不敢造次，加上上课铃声响了。
他们摆摆手，丧气地说：“什么啊，没意思。”就走了。
我如释重负。
路明走过来，把发卡递给我，声音很温柔：“没事了，他们就是欺负人，下次再欺负你，你就骂回去，然后告诉老师。”
我只能点头说谢谢。
我不能告诉他，其实我跟老师投诉过的，但是老师不管。
老师说：“同学之间开玩笑而已，你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
老师说：“你要和你妹妹好好学学，你看大家不也很喜欢和你妹妹玩吗？和大家打成一片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那么独来独往的呢？”
可是，大家和妹妹玩，都是赞美妹妹，而不会欺负她。
我也曾经试着告诉过妈妈，但是妈妈说不要给她添麻烦。
至于爸爸……我不知道爸爸每天都在忙什么，总之，忙不到我身上的。
路明是我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我想，即使他不是那么高，那么帅，那么优秀……我也会因为他的温柔喜欢他的，真的。
我只敢偷偷地在心里喜欢路明。
偶尔路过隔壁班的时候我会偷偷看他。
但是只敢一眼。
要是让人知道我这个臭肥猪动了春心，他们会怎么嘲笑我，简直不敢想。
但是这件事还是被泄露出去了，幸好只有我妹妹一个人知道。
晚上她来辅导我的作业，却故意翻动我的抽屉。
等我去拿杯水回来的时候妹妹已经把愿望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另一只手拿着我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记录了我上高中以来的点点滴滴，有我爱上路明的全部心路历程。
是我青春里最隐秘的秘密。
因为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和谁倾诉，只能诉诸笔端。
陈月月拿着我的日记本斩钉截铁又有点幸灾乐祸：“你早恋！”
“不……不是，我……我没有……”
“那这是什么！”
我百口莫辩，只好求她：“我什么都没做，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陈月月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脑子一热，跪下来：“求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陈月月挑眉：“真的吗？”
“既然姐姐这么诚心，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月月伏在我耳边，仿佛恶魔低语：“其实我也喜欢路明。姐姐文笔那么好，能不能帮我写一封情书给路明。”
这就是我帮她写情书的开始。
我答应了她，但是她还是拿走了我的日记本：“妈妈叫我看着你学习，所以姐姐，你这个东西我就先拿走保管了，等你数学能及格我再还给你。”
“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替我写情书吧，”陈月月展颜微笑，清纯可人，“谢谢姐姐。”
5
女人给我的药水，我犹豫了很久，不敢用。
我要谁的脸呢？妹妹的？
看着妹妹精致无辜的脸，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涌起一股恶毒的想法。
要么就把她的脸撕下来，贴在我脸上！
因为情书风波，我又一次被妈妈勒令不准吃饭。
而放学回来的妹妹有排骨汤可以喝。
我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看着她们母慈子孝，我妈还要呵斥我：“看什么看？还想吃饭吗？真是个猪脑子，丢人丢到全校了，还想吃！”
妹妹抬眼看我，眼神当中有歉疚也有警告，似在警告我不要把真相说出去。
她的威胁很有用，因为我即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当我头昏脑涨地写妈妈罚我的数学题的时候，妹妹推门进来了。
还是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但是语气冰冷，好像彻底撕下了伪装。
“抱歉姐姐，你知道的我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我的区三好生就没有了，你也不希望吧？”
“你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差这一件事，你说对吗？”
我看着她毫无歉意的眼睛，忽然意识到原来从头到尾她都在欺骗我利用我。
偷偷给我吃各种好吃的，就是想让我更胖。
站在别人面前维护我，也是为了她的人设。
我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我点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月月满意地离开了。
当晚，我就偷偷潜入了陈月月的房间。
正是深夜，陈月月睡得很熟，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的脸如同吹弹可破的婴儿皮肤，我的蓝色药水也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万一不好用怎么办？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保险起见，我只在她的侧脸涂了一点点。
一点点，看看效果就好了。
脸颊上传来的凉意让陈月月哼哼了两声，但她戴着美容眼罩，睡得很熟。
我眼看着蓝色的药水迅速渗透到皮肤的当中，倏忽不见了，紧接着，她的脸开始绷紧、起皮。
我屏住呼吸，心跳快得要昏过去。
借着朦胧的月色，我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
妹妹的一小块皮肤此刻在我脸上。
它光滑润泽，同我的脸格格不入，但我好像已经看到自己变成绝世美女的样子。
那是一种心跳加速，呼吸不平的欣喜若狂。
如果我能拥有妹妹的脸，那么，妈妈是不是就会爱我了，同学们也不会嘲笑我了。
路明呢？他也不会再用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看我，因为当他以为那些情书是妹妹写给他的时候，那种神情，明明是炫耀的。
我真的是疯了。
妹妹没有给我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是被妹妹的尖叫声吵醒的。
她对着镜子又哭又闹，指着自己侧脸上一块瓶盖大小的红色痕迹：“妈妈！房间里一定有虫子，你看我的脸！”
她的脸还是那么幼滑光嫩，唯有那块瓶盖大小的痕迹，红肿，凹凸不平，毛孔突出。
陈月月哭得不成声调：“妈妈我的脸烂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要去见人了！”
同样是爱美，妈妈对待我们的态度截然不同。
如果是我，妈妈一定会极尽讽刺，但如果是妹妹，妈妈则很有耐心地安慰：“好了别哭，可能是过敏，一会请假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有点担心，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药水，万一被看出来怎么办？
当时那个女店主并没有说这种药水能不能通过医疗设备检查出来，一晃神，手中的碗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妈还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但她急着带心爱的小女儿出去看医生，只是骂了我两句：“大早上的你又要闹什么？真是添乱！赶紧收拾收拾，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猪！”
陈月月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从没做过坏事，从前连虫子都不会刻意碾死。
所以我很心虚。
她们去了一个上午，回来的时候妈妈一边开门一边数落：“你看，医生说只是很正常的过敏，现在是换季，妈妈给你买好用的护肤品好不好？”
陈月月前一秒乖巧地点头说好，后一秒进了我的房间，她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心里的意外倏忽而逝，我想起妹妹其实一贯都这样，只不过从前我还有用，所以她对我也算有耐心。
此刻她的耐心全无：“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干什么了？”
“我的脸！是不是你为了报复我搞的鬼！”
“那医生有检查出来什么吗？”
陈月月无言。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何况事已至此，我报复你又有什么用呢？”
陈月月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她没有证据，还是恶狠狠地叮嘱我：“你最好是没有，要是你敢毁我的脸，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