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尔踱步在橘县汲蓝管理处的门前，来来回回溜达着。期间除去日头持续西斜南风骤起外，也只有过路的几位中年女性短暂的打量着自己。整个橘县较起来时的城市明显冷清了不少。而尔试图梳理着关于老太太汲蓝的种种可能，想着想着住自己楼上那女人站在楼梯口汲蓝的形象又飘忽着逐渐清晰。
“不知道那女人回来了没有。” 而尔甚至迫不及待想把空气中的金属声与金属乐的链接讲给那女人听。虽在唯一一次的到访中感到不安，但却仍对那女人没有任何疏离之感。与中午流动处的办事人员的脸不同，而尔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那女人。
“走吧。” 只剩一丝天光残存时梅灿灿才走了出来。
“问清楚了？老太太汲的蓝是橘县带过去的么？” 梅灿灿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时的焦急表情，连疑惑的痕迹都消失不见。而尔凑过去时询问的小心了些。
“不是。这里也查不到外婆有过汲蓝的记录。” 梅灿灿稍顿了几秒，仰面对上从身体左侧吹来的强风。暑期要过去了，太阳落下后体感略凉了很多。“外婆…应该说是梅一朵女士，已经近十五年没有在橘县报备过领蓝了。办事人员已经申请了查调其他地区的领取记录，明上午会给通知。但，” 梅灿灿转过脸来看着而尔的身后那被南风卷刷干净的街道，“基于年龄的上限，办事人员说大概率排除了通过正规渠道领取到蓝的可能性。”
“那还有什么别的信息么？你刚才不是进去了那么久…”
“等明天的调查结果前，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而尔这才看见梅灿灿手里攥着张便签纸。
“是查到老太太之前去过的地址么？”
“我不知道。” 梅灿灿一脸颓色，“或许就像勘影队说的那样，失踪人口并不是什么优先级的事项。”
按着纸上所记地址七拐八拐终是在天完全合上大幕前到了所矮房前。而尔判断不出准确的层高，只凭墙上那唯有的一排窗勉强将其算作一层。房顶上平铺着个生了锈的正三角钢材结构，与砖石的房子外墙组合在一起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墙体也呈暗黄色，一眼看上去像是废弃有些日子了。
“你好。” 梅灿灿贴着那扇只容一人通行的门敲了敲。“你好，我是梅灿灿，汲蓝管理处说是已经打过招呼了。”
“是不是太晚了，要不我们明天…” 那一整排窗户里没有任何亮光，而尔反复瞭望过也没法确定屋内是否有人。
“你好。”
“吱啦——。”
“梅灿灿是吧，不好意思啊刚才在楼上没听到敲门声。起风了快进来吧。” 来开门的是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少年，并不高挑的身形肌肉竟还算壮实。面庞并不白皙，眼前挂着的那撮刘海儿还打了柳儿。
“你们先在厅里坐一下，我去找找相簿。” 少年又转身上了楼。
屋里灯光充足，零零散散遍布在肉眼可见的各个角落，全方位的明亮让而尔有点无所适从。厅里跟小型图书馆的布局差不多，三面贴墙的顶柜将房间的窗户遮挡的严丝合缝，怪不得在外面看不见光亮。坐定了后而尔才发现上下层的楼梯隐蔽在墙角处，看来内部空间绝不是对外看上去的只有一层。
“你到底要查什么。” 空间里极其安静没有其他声响，而尔憋了一路的问话跟钉子似的被扔进厅里。
“调取外婆记录的时候，同她关联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女性。两人在橘县的居住地一致。” 梅灿灿向后瘫在和软的座椅上，一副疲惫的模样。
“中年女性？她人还在橘县？你外婆每次来橘县都是来看她？”
“照片都分散了不少，我找了找给合成一本啦。” 没等梅灿灿回答，少年抱着册旧相簿下楼了。
“能找到就很感激了。”
“你要找的梅一朵女士和陈栗女士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少年很热情，还帮忙翻开了相簿。
“梅女士的照片过了四五十年有些旧了。” 有张照片被放大了几倍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照片里的女性像是处在某个办公场所，后墙上挂着幅同现在通行版不太一样的地图。女性穿着现代，抱着书笑着。“梅女士是我们在这里第一任管理员，也是在职最长时间的管理员。” 少年介绍的语气中明显能听出些敬佩之情。
等等，而尔刚反应过来，老人家不是年少时就移居了么，怎么还能留在橘县任职。按照城市人员流动管理规定，人员任职向来都是根据居住地分配方便管理，即便是非公职业也是需要同居住地绑定的。
“你还记得她大概是什么时间过来这里的么？” 梅灿灿向后翻了几页，照片上都是工作状态下不同时期的梅一朵女士。
少年翻回首页，小心抽出那张大照片来，“按背面标记的时间推算，应该是梅女士十九岁的时候。”
“后面的呢，就只到这一张？” 梅灿灿翻到第五页指着右下角的那张，里面的梅女士和第一张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齐肩长发成了齐耳短发。背景墙上的地图稍微变动了些。
“梅女士只在任职的前五年留过照片，我这里也只有这些。”
梅灿灿继续向后翻着，从第六页开始便是位陌生的女性，想必就是刚才少年提到的陈栗女士。
“这是第三任管理员。” 少年仍旧热情。
同样的长发变短发，同样的地点拍摄，同样也只有前五年的照片。梅灿灿合上最后一页将相簿重交回给少年时，而尔余光瞥见最后一张相片里那个陈栗女士的背景中像是坐着个旁人。
“我可以再看一下么？” 而尔总觉得有些别扭，其他相片都是单人照，连背景都无太大差异，怎么就单是最后一张不一样。
“你是发现了什么？” 梅灿灿语气里似乎有些期待的意味。
“你看这张相片的背景。” 而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应该是同事吧，毕竟都是第三任管理者了。” 梅灿灿向前凑了凑，倒是也没有多想。
“你能看清这人的面容么？” 照片不算高清又是在背景里，而尔却总感觉有些熟悉。
“看不清。怎么，认识？”
“不好说。要是能看清就好了。” 从流动处的办事人员到照片，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让而尔搞不清缘由。
“楼上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今晚留宿在此就好。” 向上的楼梯窄些，三人并成一排向上走。刚踏上二层平台时而尔来了电话。
“你在哪呢？” 电话对面母亲的语气有些重。
“橘县啊，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我是问你在橘县哪里！”
“在…在一个跟图书馆很像的地方，三角形屋顶的建筑…” 而尔还没说完，对面声音沉了八度打断了对话。
“你在那等着，我现在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