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论?
这话你也真能说的出口。司九霄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已经将花言给果断的扔到了混球这一项上面去。
但这到底是太华山上的规矩,太华山上不许弟子私斗,但三年一回的大比之上若是提早说好,生死不论倒也不是不行。
虽说常常都会被自家的师尊及时制止罢了。
花言现在这么大庭广众的说,便是笃定了司九霄不会拒绝——周遭这么多弟子都已经听见了,若是司九霄拒绝,丢脸的就不只是司九霄一个了。
恐怕整个招摇峰都要落下贪生怕死,畏缩不前的名头,即便这招摇峰上只有沈白泽和司九霄二人。
原本给司九霄出头是小师弟的请求,那现在牵扯上了沈白泽,就是花言自己的想法了。他生性极情,喜欢色泽斑斓,至情至性——说得好听些是至情至性,说得难听就是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而沈白泽这样温和持重,不染尘埃的做派,就是花言最为厌恶的。偏偏在极乐峰上跟着白夜长老修行这么多年,花言也不过只是一个元婴修士,就这个元婴,都还是白夜长老替他催出来的,少了几道天雷淬体,之后再要精进就难了。
就他这样的想去找沈白泽的麻烦,就再转世轮回四五次也不一定能行,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花言自然不会放过。他看着司九霄半晌不曾说话的样子,自以为是拿捏到了司九霄的痛处,脸上的笑容也就显得更加阴柔。
然而下一秒,他就见面前清朗的少年人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我看极乐峰二师兄这赌约定的不错,生死不论也好,到时候若是梁师弟遭了不测,也不会说是我下手太重。”
司九霄不喜欢麻烦,但他从来没有怕过麻烦。
相反,有人想要在他身上找麻烦的时候,通常都会被他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过去。难道还能指望他忍一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耐说白了就是在诛心罢了。司九霄从没这么好的脾气,既然梁凉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也不介意早日送他去见一见阴司地府的门朝着哪边开。
花言似乎没想到司九霄当真敢答应下来,顿时怔愣住没有说话,反倒是站在他后面半步的梁凉冷笑了一声,抬起手便露出了手指上一连串的灵器来:“不知好歹!我现在就教训教……”
“现在动手倒是也行,但动完手就要去司刑峰领罚,我想想,之前入门的时候勤务殿的管事是怎么说的来着?”司九霄笑眯眯的看着梁凉,一点畏惧的神色都没有,他现在身上还有一朵炼制之后的九叶寒莲,便是不动用这防御的灵器,他头上可还簪着沈白泽送他的玉簪。
梁凉手中原本已经汇聚起来的灵力顿时一滞,脸上也带了几分愤恨的神色来。他可不是花言,在极乐峰的白夜长老面前也算不上最为得脸的弟子,现在和司九霄真的动起手来,去了司刑峰,最为吃亏的倒还真不一定是司九霄。
花言这时候也总算已经反应了过来,冷笑了一声,手中的折扇猛地合起,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圈,这才指向了司九霄,颇有些阴狠的道:“看来九霄道友对自己很是自信,既如此,这件事我便回禀师尊,一年之后大比之上,还望九霄道友不要临时反悔!”
他说罢,折扇之上就是一点灵光凝聚,猛地向着司九霄疾驰而去。
花言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司九霄不卑不亢的样子叫他想起沈白泽来,心里就更是添堵,现在虽然不能直接落了司九霄的面子,但只要不动手让司九霄受伤,只是让司九霄出丑,就算是司刑峰的人来也一样要给他几分颜面。
他这一道灵光威力不强,司九霄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只稍稍思索就明白了花言的打算。司九霄心底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若是这一下就让花言得手,他的名字不如就倒过来写算了。
少年指尖凝出一点水汽来,在身前飞快的写出个篆字,几乎要凝结成寒冰的水汽层层叠叠,迅速的将他给包裹在了其中。
只是这一手,寻常的筑基修士就都不一定能做到了。
这还要感谢游方道士,他给司九霄的功法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就是沈白泽看了都觉得殊异,想必是传奇功法——比起那些天地玄黄的功法而言,传奇功法不在寻常排行之中,都须得是有大造化的人才能够从中领悟一二。
司九霄用这功法踏入修行,却一点凝滞阻碍都不曾察觉。现在想想,司九霄忍不住怀疑自己从前恐怕用的就是这功法。
《太阴九霄寒水诀》
花言是当真没想到司九霄这么轻松的就将他的一点灵光给拦了下来,那张阴柔的脸上掠过一丝阴翳神色,若司九霄露出点艰难的神色来,说不得他也就这么算了,可偏偏司九霄甚至还有余力冲着他笑了笑。
这算是挑衅还是蔑视?!
花言简直要将手中的折扇都给捏碎了,当下一咬牙,嘴角扯出个阴寒的笑容来,微不可查的加重了自己的灵力。那一点灵光几乎是瞬间就膨胀了一圈,旁的弟子虽说看在眼里,却看不出是花言在暗中动了手脚,纷纷惊叫出声来:“糟了!九霄师弟!”
唯独司九霄自己很清楚,他所用的灵水罩根本不会叫灵光变大,更不会加重灵光的效果,现在这般的状况,分明就是花言想要给他苦头吃。他又怎么肯让花言如愿以偿?
然而不等司九霄变幻手诀,一道火红流光就猛地在他面前炸开来,沿着灵光袭来的方向席卷而去,花言甚至来不及退避,就被那一团炽火给迎面扑了个正着,他惊叫一声,连忙以手中的折扇去挡,就见那火焰卷在折扇上,只瞬息的功夫就将灵器上的光芒全数湮灭,这扇子也就彻底毁了。
司九霄微微愣了一下,这炽火之中蕴含的气息叫人熟悉的很,楚玉是五行灵根,也可用火行法术,不过这火焰之中隐含一股阴狠之力……解兄?司九霄猛地睁大了眼睛,刚准备叫出声来,就见那火焰里已经走出个红衣人影。
衣若流火,面如冠玉,偏巧的是解雪迟的手中也拿着一把玉骨折扇,虽说和花言的不同,但只是晃眼一看的功夫,也不免有人要错认了。
这把折扇之上火气缭绕,整个扇面都是流淌的鲜红色,上面用灿金绘出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来,艳冠群芳。而偏生折扇的扇骨又是极好的羊脂白玉,衬得那握着折扇的、骨肉匀停的手也活色生香。
解雪迟自火光之中走出来,先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司九霄,而后才翘起嘴角来,懒洋洋的笑道:“啊呀,我说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不想原来是极乐峰的二师兄。”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拖长了调子,很能气人。花言自恃美貌,现在见到一个容色比自己不知高出几倍的解雪迟,一张阴柔的脸都扭曲的铁青,他将那已经废了的折扇灵器扔在了地上,冷笑道:“解师弟好大的威风,一出手就毁了本座的灵器,合该与本座去司刑峰上走一遭!”
“何必去司刑峰那么远,如果真的想要论是非,不如问一问他?”解雪迟却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反倒是将自己那张脸掩在了扇面后,只露出一只含笑的凤眼,眼波流转,落在了人群之中。
人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一条路来,中间空出好大一圈,没有一个弟子敢靠近半步,只全都瑟瑟发抖的看着中间的人。那人一身素色麻衣,头发披散,只用一根白色绸带齐中束起,身上旁的什么灵器都不曾有,面容冷淡,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是剑意。司九霄的瞳孔微微一缩,很快就辨别出了这人身上那一股纯正的杀气是从何而来,这人恐怕是个剑修,而且所走的剑道还是那等以杀止杀的恐怖剑道。
“是司刑峰的那位!”
“什么那位,都该叫一声大师兄才是。”
“大师兄现在剑意大成,恐怕不日就要突破元婴成就化神了罢?”
“恐怕是,前些日子掌教不是欢喜的很么。”
太华山大师兄云夙!
司九霄眨了眨眼,转头去看解雪迟,正巧和解雪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笑意来。
从看到云夙的时候,花言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有些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半步,连忙低下头去,不和这人对视,咬着唇瓣很是不甘心的道:“大师兄,这人……”
“阿迟,胡闹。”不等花言将话说完,就见云夙缓缓走了过去,伸出手去不轻不重的在解雪迟的肩上一拍,而后转头看向了花言,道,“既是同门,又应赌约,何必苦苦相逼?”
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错处,但若是了解云夙为人,便知道他这话其实已经带上了十分的偏帮。花言的脸上扭曲了一瞬,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就见云夙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冲着解雪迟道:“师尊唤吾。”
“去吧去吧,你那师尊一日里有两个时辰见不到你都要着急。”解雪迟嗤笑了一声,连再看花言一眼都懒得,直接走到了司九霄的身边去,大剌剌的伸出手挽住了司九霄的手臂,“我去九霄院里待会儿。”
云夙微微颔首,果断的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司九霄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就见解雪迟伸出一根手指来抵在他嘴唇之前,眼中带着点戏谑的神情:“先去招摇峰再说,我可不想在这里当猴戏给别人看。”
这话又将花言给损了一回。司九霄简直要笑出声来,他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遇见将解雪迟给带了起来,一道向着招摇峰的方向而去。
梁凉冲着他们的背影呸了一声,愤愤的转过头,正想要说什么,就对上了花言冰冷的眼神,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二……二师兄,咱们……”
“走,回极乐峰。”花言咬着牙根狠狠的道,“向师尊求丹药,之后一年,我亲自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