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白思雲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您听得懂。”宋汀晚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绕圈子了,我一直觉得白夫人身上有种违和感,尤其是她对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从骨子里就显得十分疏离。
一个母亲,即便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这种陌生感,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我以前一直想不通有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夫妻、家庭关系都十分和谐的女人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有这样的疏离感,但是近几日我忽然想明白了。”
白思雲微笑道:“是吗?”
宋汀晚轻声说:“只有一个原因:孩子并不是她亲生的。所以才会有这样飘忽不定的感情,她想要伪装成一个优秀的母亲,于是她对白无欢很关心,嘘寒问暖……但是或许是她没有什么经验,寻常的母女,不会像她和白无欢那样相处,哪怕是关系很恶劣的母女。”
白思雲安安静静的听着,手指无意识的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摩挲了一下,很快他又笑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吧。”
“是,这都是我凭感觉的猜测。”宋汀晚道:“怪只怪白夫人实在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可供人拿捏,否则我也不会见您了。”
“你说的这些。”白思雲说:“我都不清楚,可能帮不上你的忙。”
宋汀晚早就料到了白思雲会这样说,也不着急,道:“我之前就说过了,您和您的妻子幼年相识,少年情谊,青年夫妻,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以白夫人的缜密程度,我相信她不会自负到能够瞒住您的眼睛,所以您肯定是知情的。”
白思雲仍旧温声说:“我卧病多年,早就不理这些事情了,你今日来找我,是你走错了这步棋。”
宋汀晚看着棋盘上被自己一颗棋堵住全部气口的白子,道:“那可未必。”
她站起身,在石桌旁边走了两步,眸光落在不远处被细心养护的一大片山茶花,忽然问:“您喜欢山茶花么。”
“嗯。”白思雲道:“人上了年纪,不就是喜欢侍弄花草么。”
宋汀晚一笑:“您喜欢山茶,白夫人却喜欢玫瑰。”
白思雲一顿。
“说起玫瑰。”宋汀晚一笑:“我倒是想起老鼠的十二领事人之二,代号就叫做玫瑰,我也跟她打过几次交道了,但却一直没有见到玫瑰的真容,那时候我就想,或许我不是没有见过玫瑰,只是我见过了,没有认出来而已。”
白思雲瞳孔一缩。
他的五官和白无罪很相似,只是更加温润一些,看上去非常的无害可亲,但是冷下脸的时候,却也有些摄人。
“你想说什么?”
宋汀晚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白思雲:“之前白无罪来燕城找我的时候,就曾经提及柳落英盗走了一支非常重要的药剂,后来我知道了这支药剂就是X92。
在了解老鼠的历史时,我发现X92对于这个组织来说十分重要,二十年前实验室更是遭遇了一场大火,让X92变得异常珍贵,那么,这么重要的药剂,肯定由位高权重之人掌控。”
“老鼠的十二领事人分工明确,真正有领导能力的只有三个人,飞燕草,玫瑰,蔷薇,蔷薇安之素是我的养母,当年带我叛逃燕城,所以不会是她。我怀疑过飞燕草,但是她似乎更类似于一个信仰,基本不处理这些事,所以只剩下一个人选,那就是玫瑰。”
“本该由玫瑰掌握的X92药剂出现在了白家,白夫人又是个冒牌货,余下的,就不难猜了。”
良久的静谧之中,白思雲笑着摇头:“你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证据,这都是你的猜测。”
“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疯狂,所以我今天来了这里,见到了您。”宋汀晚眉眼弯弯,“虽然您没有承认,但是您的反应已经将答案告诉了我我。”
“另外,这些的确都是我的猜测,但是我这个人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
白思雲哑然:“你并没有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自然。”宋汀晚道:“这么多年您一直愿意给睁只眼闭只眼,就说明这件事也牵扯到了您自己本身的利益,怎么可能我一问就告诉我呢,哪怕我是安轻梦的女儿,也不行吧。”
白思雲喝了口已经有些凉的茶,道:“我原以为你只是长得像你母亲,原来性格也很像。”
宋汀晚一怔。
她像安轻梦吗?她不觉得。
她是她自己,不会像是任何人。
“然后呢。”白思雲平静的问:“你从我这里确认了她就是玫瑰,又有什么用呢?”
“看得见的敌人,总比看不见的的敌人要好对付。”宋汀晚道。
白思雲点点头,似有赞许,又有悲哀。
他垂下头,轻声说:“可是你不会赢。”
他抬起头看着宋汀晚的眼睛,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如论如何,你都赢不了。”
宋汀晚抿了抿唇。
旁边一直沉默的白无罪道:“爸。”
白思雲侧眸看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了吧。”
白无罪没说话。
早就知道了吗?
其实不然,他只是朦朦胧胧的有这种想法罢了,他和宋汀晚不一样,宋汀晚笃信自己的直觉,但是他不信。
白思雲揉了揉眉心,道:“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母亲,哪怕在你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白家……这十几年的相处,还是让你起了疑心。”
“虽然年纪很小,但是我记得我的妈妈,不是那样的。”白无罪说:“她会给我唱摇篮曲,买糖和玩具。”
白思雲的眼神一下子放的很空,而后笑了:“……是啊,你妈妈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只可惜……她去世的太早了。”
“你妈妈……死于难产。”白思雲咳嗽了两声,咳出一口鲜血,他习以为常的擦去,声音都带着疲惫:“生欢欢的时候,她没能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