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莹从公婆家走出来,心里有些着急。便直奔邮电局的总机值班室去打听情况。
门敲到了第三下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年龄大概和苏莹差不多的女同志从门里探出了头:“你有事吗?”
“同志,你好!请问贺祖林今天是在值班吗?他有没有打过电话回来?”或许是心里惦记着贺祖林,苏莹忘记了先自我介绍,一张口就问上了。
刚一问完,苏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过失。果不其然,这个刚才还没有任何面目表情的女同志此时脸上已经充满了警惕和不悦。
“你谁啊,这是你随便来,随便问的吗?”
“对不起啊,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贺祖林的爱人——苏莹。这么晚了没见到他回来,家里人都担心,所以,让我来问问。”
“哦,你就是那个守鱼塘老头的女儿啊?”
苏莹抬起了眼,抬头和这个人对视,不亢不卑地回道:“是的,我是苏安强女儿,苏莹。家里人都很担心,所以我特意过来咨询一下。打搅你们了。不好意思!”
“贺祖林安全不安全,我们总机怎么知道?我们只能说,他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人还是安全的。但他挂了电话之后,我们就不可能知道了。所以,你问了也等于白问。再说了……”
这个女同志的话还没有说话,值班室里又走出一个年长一点的大姐。她看了看苏莹,笑了:“你是苏……你姓苏吧?”
“是的。”苏莹看着这个老大姐,感觉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个多小时前,贺祖林今晚所在的那个班打过电话回来,当时说准备回来了。应该没事,你放心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大姐。”得知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苏莹一颗不安的心平稳了下来。
“谢谢!谢谢!打搅了,再见。”苏莹向这个大姐点点头,准备替她们关上了门离开时,正好又见到一个年轻姑娘跑了过来说:
“徐大姐,凉山的刘壮壮打电话过来说,高小华从电话杆子上摔了下来,现在已经正在送往市医院的路上了。”
“啊!我得赶紧给高局长汇报!小刘,小李你们两个好好值班,今晚泄洪,我们的总机会很忙,打起精神来!”
这个年长的徐大姐说着就回里面拿了一件雨衣跑了出来,苏莹逮了个机会就问道:“徐大姐,你是说今晚要泄洪?”
“是的。可是,这电话明明就是陈军打来的啊,怎么是小华摔下来呢?怎么轮也轮不上他摔啊。”
大姐嘴里嘀嘀咕咕地向外跑去,这可是高局长家的独苗,这事可耽搁不得。
苏莹追上去,从后面问了句:“大姐,你是说高小华摔下来了么?”
“是。”女人头也不回地回答,继续往前冲。忽然,她又回头过来,看了苏莹一眼,说:
“哦,对了,小苏,赶紧回去告诉你爸爸,他那鱼塘虽然不是沿河两岸撤离目标,但还是有些隐患。”
“最好还是赶紧撤出来,今晚别睡在鱼塘那边了,保命要紧,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苏莹一惊!按理说她还没回去,爸爸应该不会回鱼塘那边才是,可万事就怕有万一啊,万一父亲就回去了呢。
想到老父亲有可能会遭遇危险,苏莹吓得脸都白了:“好!我马上回去告诉他!”
这个徐大姐说话的口气好像认识父亲一样,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面熟。苏莹心里生起了一些诧异。
不过,这份好奇心很快就被焦虑的情绪替代了,她只想赶紧回去通知父亲,不要再回鱼塘。
苏莹想得没错,苏安强在没等到女儿回来之前,确实一直在家里等着。可左等右等不见女儿回来。
想出去找,又怕两个人在路上错过,父母俩还得忙着找到彼此。
所以,干脆趁着自己闲来无事,便像往常一般走到他的书房里,摊开了纸张,写起了大字来。
他担心深夜未归的女婿,也担心冒雨出去的女儿。可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镇定。
在这个暴雨如倾盆的雨夜,醒着的人都在担心外出的亲人。只有高本华早早就躺下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当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时,妻子起床的声音才把他带醒过来:“我去,我去!你别动。”
心疼妻子的高本华让她继续睡,自己则爬了起来,不慌不忙地披上一件外套才向大门走去:“谁啊。”
“高局长,是我。徐敏白”
“哦,有事吗?”
“高局,小华他,他从电信杆上摔下来了。一个多小时前,已经从凉山出来了。”
“伤,伤得严重吗?”一向稳当的高本华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徐敏白摇摇头:“刘壮壮在电话里没说,只是汇报摔伤了,已经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了!”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医院……”高本华连雨衣都没拿,就冲出了家门,就连外套掉在地上,都浑然不知。
到了医院,见到贺祖林他们三个人已经站在手术室外面候着了,高本华觉得自己的脚有些打飘。
佯装镇定地问:“怎么样了?”
见贺祖林没有开口,陈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知道,还在抢救。”
高本华看着沈一点,嘴角抖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惨白的灯光照地偌大的空间竟然没有一丝生机,贺祖林的眼神又开始朦胧,听力又开始变得遥远起来。
依旧是沈一点的陈述和耳光声,时远时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恍恍惚惚中,贺祖林看见窗外天色开始发白。
“天亮了。”高本华走到窗户边上,看着东方初白的天际,真好啊!黑夜依旧过去了。
可是,他心里的黑夜还没有散去!晨风吹佛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夜之间他仿佛就苍老了许多。
贺祖林心疼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默默地,什么都么有说。
他们好像站了一个世纪之久,才听见手术室的大门“哐”的一下,被推开了。
所有人一下子冲了过去,围着医生,说着同样一句话:“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环视他们一周,脱下口罩,低沉地说了句: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与此同时,医院的走廊处刘壮壮出现了。他看见一群人中间站着一个白大褂,便跑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了?”
可所有的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瞬间,刘壮壮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傻傻地看着手术室的门说:“死了?就这么死了?”
一直沉默着的贺祖林,突然眼睛通红得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他盯着刘壮壮一动不动。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核实大坝险情的真实性!我没想到他会自己爬电线杆子……”
刘壮壮无力的辩解,可贺祖林不想听他说半个字,走上去,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踹下去!
见他跌在地上,还在辩解:“我只是想证实消息的真实性,我也没做错啊……”
此时的陈军已经赶了上来,扑上去,抡起了他的拳头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