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闷雷
拂色2021-05-16 20:003,100

  “孟蘅姑娘。”

  听得身后一声浅浅叫唤,孟蘅定了定神,怡然转身,朝前行礼:“叡王殿下。”

  许是孟蘅过于敏慎,可她似乎发觉,叡王似从不唤她什么县主,只依礼叫着姑娘姑娘,因而孟蘅不消转身,便能知晓是他在。

  “来醒酒的?”他眉眼晏晏注视于她,似高山朗月,风清隽介,语气不似以往生硬冷漠,带着微微的暖酒醺意,尾调更多了几分谦和,“落霞孤骛,水天一色,此刻之景,胜却人间无数,难怪姑娘来此偷得片刻惬意。”

  孟蘅不敢抬眸看他,怕一望向那眉眼,便不可遏制的心尖悸动失了礼,只半垂着眸子应答道:“一溪绿水皆春雨,半岸清山半夕阳,若是只在席间饮酒,自是白费了这秋色。”

  暗香黄昏缱绻,偶有密林处候鸟归林,掠过宽阔无垠的天际,坠留阵阵尾声。

  景晏微微上前,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与无奈,道:“为何不敢看本王?莫不是觉着本王长得青面獠牙,堪比晏婴?”

  “王爷说笑了,孟蘅不敢失礼。”孟蘅顿了顿,才稍稍抬眸,“况外貌不可识人,晏子虽其貌不扬,却睿智爱民,是难得之才。”

  景晏眉角稍稍一扬,转而伸手道:“本王可不是来听你言什么晏子的,本王的东西呢?”

  孟蘅轻轻一怔,抬眼望向景晏,一下明了了他的意思,又低下头去道:“这本就是王爷强行塞入我手中的……”

  “嗯?”景晏轻哼一声,“依照孟蘅姑娘所言,是本王不讲道理,仗势欺人?昨日本王救你出场,今日便翻脸不认人。”

  孟蘅迟疑片刻,一瞬不瞬的眼眸只毋地亮起:“多谢昨日王爷救命之恩,那手绢我会修补好……还与你的。”

  虽然昨日,是孟蘅救他在先,可是不知是为何,只要是对上景晏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孟蘅便会不自觉忘却了一切寡淡围困,下意识地应答了他一切所求。

  好似冥冥之中,有股暗波浮动,推着她前行一般。

  景晏轻轻颔首,似有得逞的满足,侧身望着满山林海的昏云晚霞,烧红的云朵翩然浮动,倒映在他俊美的侧颜之上,二人并肩伫立,听山间淌淌溪流滑过,温吞的风轻抚,带着飒凉的触觉黏到二人其间,竟有种岁月静好,并立同归的熟悉感。

  这遭逢变故、惊心动魄的围猎就这般过去了,皇帝一回宫便命人抬了许多赏赐进孟家,并指名道姓孟蘅,唤她来领赏。

  广袖绫帛裙、金流玉珠步摇、如意羊脂玉瓶、南海绯色琉璃珠、紫翡宝珠金钗、滚金边红绵玉衣、青梅羹、金丝燕窝……一整箱一整箱的赏赐,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抬进府来,堆得孟府前边的小院都要装不下了,若不是宣旨的内侍公公拿着圣旨,站在门口宣读,怕是要叫人觉着是皇家有人来提亲。

  负责宣旨赐赏的内侍是赵全善,他似比数月前的匆匆一别多了几分焕发,人也精神了不少,见着孟老太太便一个劲儿地寒暄眯笑,边聊着边走着入了内院。

  孟老太太上座,吩咐着下人奉茶,对着赵全善笑道:“陛下隆恩,是我孟府之荣。难为你还跑一趟了,赵大人。”

  赵全善同样含着福禄笑意,道:“老夫人莫要同奴才了客套了,您若不嫌弃,依旧照着往年的叫法,唤一声‘小全子’便好。长宁县主呢?陛下钦点她名,怎不见她来领赏?”

  “稍慢稍慢,阿蘅最近身子修养,起得迟了些,还望赵内侍多担待。”孟老太太应和着,见下人端来了茶水,便又道,“小全子一路辛苦,尝尝我府中的碧落茶。”

  赵全善喜不自胜般将茶细品枝末,同孟老太太在院内寒暄,片刻,孟蘅款款而至,赵全善便再将旨意宣读了一遍,孟蘅这厢拜谢过,才算领好了赏赐。

  刚领了赏赐,赵全善也未有急着走的意思,同孟老太太聊了起来,道:“不知孟大人最近如何?”

  孟老太太罢了罢手,叹气道:“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操劳命,一天到晚,尽然不见人影,这圣上器重固然是好事,只怕是累着了他的身子……”

  孟道章最近在朝堂之中过得自是不那么顺遂,一来是文家多番暗中挑衅为难,二来皇帝交于他的事情也愈发多,加上孟朗已尚在养伤期,未能帮衬孟道章一二,才叫他分身无暇,就连回府的机会都没有,几乎是成日宿在了宫里。

  “万事皆不易。”赵全善深深一叹,自左顾右盼有所忌惮,吐真言道,“何况那文家的针对,那是愈发明目张胆!”

  朝堂之事风诡云谲,几个妇人与内侍自然是至多谈谈一二,其余只得袖手旁观。孟老太太见赵全善眉峰紧蹙,欲言又止,便敛了先前的笑意,招手屏退左右,独留孟蘅、顾伯从旁。

  半晌,又听得赵全善又隐晦道:“老夫人,听老奴一句劝,莫要同文家硬扛硬,文家势大不好惹,况朝中风向,多引向肃王承大统,若是真如此,一朝肃王称帝,奴只怕你们引火烧身,一朝不保……”

  赵全善是皇帝近身内侍,几乎成日跟着皇帝,从早朝至入寝,可言到了随时随地的地步,若论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他定当位居前首,如今他毋自说出这席话,定是有所依据。

  “何出此言?”孟老太太顿然肃穆不少,追问道。

  “几日前,肃王手下在宫门口与人发生了争执,失手打死了那侍卫,这事儿传到陛下耳中,本欲大动肝火,却不曾想被兰贵妃截住,让陛下硬生生消了气,不仅如此,还叫肃王得了太行行宫的修缮要事,说是戴罪立功,陛下如此偏袒肃王,这才叫朝臣们风头转得紧。”

  “一个侍卫的性命又有什么要紧的?哪里抵得上兰贵妃的千金一笑呢?”孟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况且修缮太行行宫,谁人不知,这是多大的美差,这里头有的是捞不尽的油水,哪里叫戴罪立功。这陛下也是糊涂,怎越发的没了分寸!”

  孟老太太性子一向直来直往,最后一句话也愣是叫赵全善恐慌不已,连连跪却摆手:“老夫人这话使不得说啊,使不得!”

  孟老太太长吁一声,无奈道:“肃王好大喜功,刚愎自用,虽有一身文韬武略,却也难弥自身缺陷,这储君之位,他是否当真担得起啊……”

  最主要的关键便是,肃王身后乃是文家外戚,若是一朝肃王登基,文家自是更加如日中天,届时,只怕孟家的日子会举步维艰。

  赵全善亦然汗颜,凛凛道:“陛下应当自有判断,况……叡王殿下亦出类拔萃,陛下对他也是给予厚望。”

  孟老夫人扶额罢手,道:“罢了罢了,眼下陛下身强体健,这些事儿也无须这般操劳担忧,无论谁人称帝,只盼他能兼济天下,心怀万民,当一个好皇帝。”

  同赵全善谈论许久,秋意正浓,孟老太太有些倦怠,待赵全善走后,便回房歇息,直至傍晚。

  落暮四合,仿若无数漆黑寒鸦的羽翅细密拼接在一处,一重又一重地叠压下来,叫人生生觉着闷息,远处似有闷雷滚动,细微得很,唯见圈圈层层的乌云骤然聚合,欲将倾覆。

  孟道章着官靴地脚步声阵阵,急促地踏入院中,彼时孟老夫人小憩刚醒,便被顾伯唤着去了孟道章的书房,似有千钧一发的要事。

  孟蘅见孟道章脚底生火般直直往书房赶去,连她的身影都不曾看见,便生了忧,跟着前往了书房,还未至书房,便见书房大门紧闭,顾伯、张嬷都在外头候着,心中疑虑更甚,便寻了个没人看管的小窗口,往里看。

  “文冀当真如此不知分寸?竟擅自将修缮行宫的人马调到了他府中大行修葺?陛下可曾知晓?”先是孟老太太的身躯一惊,随后伴着孟道章万分头疼的应答,“陛下自是被瞒得滴水不漏,母亲,我如今才知,这满朝文武,大半悉归文家,究竟是何意思。”

  “今儿才听赵全善讲肃王揽了太行行宫的事,如今转头便纵容文冀私挪人马,以下犯上。”孟老太太气得柱杖狠顿,最后岿然是无用的一叹,“多行不义必自毙,道章,无需同他们争一夕长短,保全自身即可。”

  “母亲,我急着回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个。”孟道章顿了顿,语气中颔了从未有过的寒凉与愠怒,“今日下朝,文焌至我跟前,竟言求娶阿蘅——为妾。”

  孟蘅倏地眉心一跳,心隋然揪到了一块,上下不得,只更努力地听着,生怕漏了只言片语。

  “庶子狂妄!”孟老太太陡然大怒,饱经风霜的脸颊露出为人畏惧的凛冽之色,“就凭他?竟也妄想配得上阿蘅?!还想要我阿蘅为妾?!简直痴人说梦——”

  “他言文、孟两家可结秦晋之好,厥词言阿蘅在晋阳城定过亲,算不得玉洁冰清的名门毓秀,因而可入文家为妾,过几日便来我孟府提亲。”孟道章指节微微作响,声音低沉地出奇,“他是想逼我以阿蘅名节,迫使我将阿蘅嫁与他——”

继续阅读:第十八章 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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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伪白月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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