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幔轻晃,淡香氤氲。
向宁远山与宁夫人等打过招呼后,苏蓉便领着阮桃到了她的院子里。
阮桃以诊治需要绝对安静,不能被他人打扰为由,屏退了丫鬟下人们,只余下苏蓉与她共处一室。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床沿上,阮桃握着她的手腕,看着苏蓉较之前些日子消瘦了不少的身形,只觉心疼。
“现下这里已无外人,妹妹可以与我说说发生了些什么了吧?”
方才说完这话,苏蓉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更为黯然起来。
“我原以为裴轩是我的良配,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阮桃见她皱着眉的样子,煞是惹人心疼,不由上前将她抱住,拍了拍她的后背以表安慰。
苏蓉便就这么靠在了阮桃的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阮桃无计可施,也只得婉言安慰着她。
接着,苏蓉便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段日子在她身上发生的事。
苏蓉与宁裴轩本是因为父母指婚方才结为伉俪,虽然初时并没有感情,但相处久了终究还是有了几分情愫。
本来这夫妻二人倒也算得上是感情和睦,情瑟和鸣。
只是苏蓉却有着宁夫人这么个不省事的婆婆。
在苏蓉才嫁入宁府之时,就在与阮桃的书信来往中多次一到她这婆婆的刁钻古怪。
新婚的第一天,宁夫人便变着法子磋磨苏蓉,让苏蓉憋了好大一股气。
但好歹苏蓉的夫君那时还是比较关心苏蓉的,不时便想个法子,叫她们两个不要碰上面。
虽然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但到底也能过得下去。
只是近段日子里却出现了一个苏蓉意想不到的人。
那便是宁裴轩新纳的妾室,白蕊。
这白蕊说是宁裴轩不知从哪带回来的一位女子,据说是一位小贩的女儿。
“若只是纳了一房小妾,这倒也罢了,姐姐也知道我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苏蓉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眼底里的愤然之色溢于言表。
“只是我的陪嫁丫鬟小穗前些日子为我前去添置用品时,分明在醉月楼门前的花魁牌子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阮桃这下便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了。
虽然在凤国一夫一妻多妾但是各家都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那妾室不越过了正妻去,大多正妻都是默默忍受。
当然,妻子的内心到底还是不快的。
毕竟,哪一位女子会想与其他人共享自己的夫君呢?
只是苏蓉此番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即便是妾室,寻常大户人家纳妾时也多会选些身家清白的小妾。
即便不会像选正妻一般要求家室背景、门当户对,但也绝不能是青楼勾栏里的女子。
而这醉月楼却是京中的青楼之一。
试问苏蓉这样一位出身清白并且是武将世家的女子,又怎会容忍与一位青楼女子共侍一夫?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与你婆婆分说一番,想必她也不会容忍青楼女子进入宁府做妾罢?”
阮桃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件事霎是棘手。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宁夫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那这事可能就有些难办了。
“我又何尝没有力争理据过?只是那白蕊不知用什么手段教他们都迷了心智,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苏蓉说着便是已连伤心都忘了,恨恨地咬着牙,眼底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既然是这样,待我好好思考一番,如何对付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既然宁夫人与宁裴轩都是被这女子对外装出来的模样给蒙蔽了,只需揭露她的真实面孔,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
“幸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苏蓉说着便亲昵地搂着阮桃抱了好一会,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在旁边看着我发挥便是,不用与那小妾较真。”
阮桃嘱咐了她一句,便要拉着她的手带她出去。
“等一下。”
苏蓉却制止正要起身的阮桃,面上似有些难言之色。
“你莫不是在意你婆婆说的话?”
阮桃见她这踌躇的模样,当下便猜到了缘由。
“我的傻姑娘,虽然近些年来你我相见的日子不多,但每次我都会为你诊脉,你的身体又怎会有问题呢?”
“我并非不相信姐姐的医术,而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些拿捏不准。”
苏蓉见她如此说,却还是坚持道。
“好啦,你我之间又何须说这些客气话呢,我再替你看看便是。”
阮桃说着便再次执起了她的手,专心为她诊脉。
未过多时,阮桃却是腾地站起身来,道:“你并没有什么疾病,身体十分健康,只是……”
听到阮桃如此说,苏蓉忍不住红了眼眶:“姐姐,有什么尽管告诉我就是,不用担心我,我受得住。”
“只是你体内脉象,似是接触过麝香才会有的迹象。”
阮桃的神情开始变得无比凝重,甚至隐隐能看到几分怒意。
“怎么会如此?”
苏蓉捂着嘴大惊失色,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近日你可觉得身边有什么异常?”
阮桃有一瞬间怀疑着,苏蓉之所以数年未孕,怕是长期呆在宁府中之人搞的鬼。
但转念一想,其实苏蓉嫁入宁府也不过三年有余,再加上她方才观察的脉象可见中毒并不深。
如此便可以排除宁夫人对她心生不满,不想让她怀上子嗣这一点了。
“近些日子,除了那白蕊入了府中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异常。”
到底是将军府的女儿,苏蓉在一瞬间的震惊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便是前些日子我房内的香料用完了。”
苏蓉开始仔细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事,1点一点地说道:“我现在所用的香料乃是宁夫人所赐予的。”
阮桃听她如此说,又是怀疑,又是觉得令夫人不至于如此。
说到底,苏蓉也是宁裴轩明媒正娶娶进来的嫡妻,她不能怀上子嗣,对宁夫人没有任何好处。
“宁夫人有没有说过这香料是从何处来的?”
想了想,她还是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据说是府里的丫鬟从外头采购来的,是现下最时兴的香料。”
“既然是外头来的,那这香料便可能经手过多人,具体是谁做的,可能还得好好探究一番。”
阮桃思忖片刻,便已将怀疑的对象定做了那新入府的白蕊。
毕竟那女子百般掩饰自己青楼女子的身份,并且嫁入宁府来,可能所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代替苏蓉的位置。
“你先无需多想,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该如何做,我心里有数。”
如此想着阮桃便言语上安慰了苏蓉一番。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于是二人便达成了共识,一起携手出门前去试探那位所谓的良妾。
屋外早已有好几位丫鬟等了多时,看到她们出来,便领着她们去了主厅。
此时午膳都已撤下,宁远山端坐于上首,宁夫人与宁裴轩则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旁。
见阮桃过来,原本在坐上的几人也都站起身来迎。
“诸位不必如此客气,还是坐下说话吧。”
阮桃示意苏蓉在宁裴轩身旁坐下,自己便坐到了宁远山的身旁。
虽然宁夫人乃是诰命夫人,但终究阮桃的品级是要大宁夫人半级的,故而宁夫人只能屈居下位。
“不知王妃殿下方才诊断的结果如何?”
坐上的宁远山,或是是不想参与这妇孺之间的事,故而并没有发言,问话的是宁夫人。
“刚才我为少夫人诊脉,发觉少夫人之所以不孕,并不是她自身的原因。”
阮桃不想如此之快便将话说清楚了,于是只是含糊地提了一下。
“既然如此,她长期不孕,又要作何解释呢?”
“此事缘由说来有些复杂。”
阮桃皱了皱眉,故作为难地道:“听说府内近日纳了一房小妾,不如将她请来,让我也为他诊治一番。”
说着让阮桃怕宁夫人因为她贸然叫白蕊来所异议,故而又补充了一句:“让我也为她诊治一番,以探究这其中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此番说法宁夫人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反倒欢天喜地的叫了丫鬟钱去叫白蕊前来。
看得出来,宁夫人对这位新入门的小妾颇为喜欢。
阮桃见她欢喜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看了一旁的苏蓉一眼,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目光。
谁知苏蓉只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婆婆对她的不喜。
会过多时,一位身着一席浅蓝色衣裳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来。
这女子先是向座上的宁远山夫妇二人行了一礼,唤道:“见过老爷,夫人。”
继而她又转向了宁裴轩,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来:“夫君。”
那短短的两字叫她喊得柔媚入骨,却又令人生不起厌恶的感觉来。
果不其然,本来端坐着的宁裴轩已是按捺不住地要起身去扶她起来。
若不是座上宁远山严肃的神情制止了他,怕是这位宁裴轩便要不顾颜面地去对一个妾室讨好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