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位白蕊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阮桃暗暗地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下已是明白了为何苏蓉斗不过这位新入门的妾室了。
苏蓉乃是将门虎女,有女儿家的柔情,但到底性子直。
而这白蕊一看便是那种用惯了心机手段的女人,对付苏蓉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那可不是信手拈来吗?
“你上前来。”
阮桃到底还是不忍苏蓉看了难过,于是便打断了两人的互动。
“夫君,不知这位是?”
白蕊微微蹙眉,面上带着不解与慌乱的神色,求救似的用宛若银铃的声音向宁裴轩道。
那番我见犹怜的模样,的确不失为一个美人。
“你初次见到王妃殿下,不认得也很正常。”
宁裴轩竟也是完全不顾苏蓉的想法,甚至顶着宁远山的灼灼的目光,也还是站起来走到了白蕊身旁。
“还不快些见过王妃殿下,此次王妃殿下叫你前来,便是为了替你诊脉,看你是否能怀上我们的孩儿。”
听他如此说,一旁的苏蓉搭在椅子上的手紧了几分,一双眸中露出宛若实质的愤怒来。
而白蕊听到这话却是一副娇羞的模样,嗔怒地瞪了宁裴轩一眼,小声道:“夫君惯会取笑奴家。”
“宁侍郎说笑了,本王妃不过是顺道替她看看罢了。”
阮桃实在看不过眼,索性由座上走下,挡在了苏蓉身前,以免她看着这幅画面忍不住动怒,让局面变得更为被动。
“是,王妃此番实是来为我家老夫人看诊,只是听闻我宁府还无子嗣,于是便也准备为你们二人诊断一番。”
宁裴轩见阮桃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倒是也如实向白蕊解释了一番。
“夫君吓奴家一跳,奴家还以为夫君与老爷和夫人专程为奴家请了王妃前来呢。”
那白蕊反应倒是也极快,接着便是将宁家三人与阮桃都暗暗捧了一记。
“若真是如此,如此恩德,奴家是受不住的。”
“蕊儿这小嘴甜的,只恨不是咱们宁府的亲生女儿。”
一旁的夫人显然也对白蕊煞是满意,张口便夸赞了她一番。
这一下更显得苏蓉像个局外人似的,分外可怜。
“莫要胡说,乱了尊卑规矩。”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宁远山,却是在此时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是……妾身失言。”
于是宁夫人便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忙向这位一家之主告罪。
眼见得空气都快要凝固了,宁远山又开口道:“如此,便麻烦王妃也为她诊治一番了。”
“宁大人不必客气。”
阮桃说着便上前握住了白蕊的手腕,为她搭脉诊断。
这确是一双极好看的手,白嫩的肌肤宛若柔夷,似乎稍微用力便能掐出水来似的。
然而阮桃心底却并没有起任何波澜,像是对待其他病人一般耐心地为她看脉象。
只是这么一看,阮桃却是狠狠地吃了一惊,望了这位妾室一眼,又重新为其诊脉。
“可有何不妥之处?”
白蕊咬着下唇,一副极其紧张忐忑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望着阮桃。
“从脉象上看,你的身体有所亏损,恐怕难以孕育子嗣。”
阮桃收回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令后者吓得抖了一下。
但随即,白蕊便眼眶一红,绞着帕子小声抽泣起来。
“没想到小时常年身体不佳还会有如此影响,只是我也没有办法,家中自小贫穷,能吃一口饱饭,也已经是父亲恩惠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便像连珠串掉了下来,只是却始终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看起来好不可怜。
一旁的宁夫人冷哼了一声,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宁裴轩却是被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激得胸中柔情顿起,竟是不管不顾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眼见得一旁的苏蓉便要情绪失控,阮桃连忙将手背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摁着她不让她起身。
苏蓉起先还挣扎了片刻,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阮桃手背。
阮桃见她冷静下来了,便松开了手。
好巧不巧,一旁的白蕊似是见到了她们的小动作。
她即便是窝在宁裴轩的怀中,也不忘投去一个矫揉造作的悲伤目光,似乎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只是阮桃并没有因为她的目光而对其手下留情。
她反倒是冷冷的望着这看起来才是真正夫妻的两人开口道:“我所说的是亏损,并非因为这等原因。”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能否通过某些方法治疗?”
宁裴轩急急地询问道,那副模样倒真像是一位“称职的丈夫”。
一旁的苏蓉已经别过脸去,不再看这二人。
“此等脉象,只会因为多次滑胎而成。”
阮桃看着白蕊半是害怕半是哀求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听了这话,在场的几人皆脸色大变,就连苏蓉也是满脸诧异。
毕竟即便是青楼女子,为了不影响接客,也应该是常年服用避子汤才是。
刚才还将白蕊搂入怀中的宁裴轩,更是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眼睛瞪得极大。
“你嫁过来时不是告诉我说,你还是处子之身吗?”
阮桃冷眼旁观,想要看这女子如何解释。
不想宁裴轩只是轻轻一推,白蕊便顺势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眸中带着无尽的哀恸之色。
“夫君,奴家说的话句句属实。”
白蕊一副被冤枉了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模样,嘴里的话语却丝毫没有凌乱:“奴家知道姐姐与王妃殿下私交甚好,但也不能为了姐姐就如此冤枉奴家啊!”
她说着便踉跄着爬起来想要去撞门口的柱子。
“若是连夫君也不相信奴家,那奴家便也只能以死明志了!”
这话说的如此刚烈,叫方才还颇为生气的宁裴轩此时也不禁带着几分怀疑看向了阮桃。
这等场面,阮桃却是见得多了。
她不由腹诽,暗道这些后宅里的女人们都不应该屈居于小小的府邸之中,合该一起搭伙建个戏班子,定能演上不少好戏。
只见阮桃丝毫不见任何慌乱,向外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了红羽的身影,于是便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屋子中央。
“把她带进来吧。”
接着阮桃便朝屋外喊了一声,然后便是红羽带着一位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了的婆子走了进来。
那婆子生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满脸堆着笑容,看起来却是极为紧张,下跪的时候险些磕到了膝盖。
“还不向她介绍一下你是谁?”
阮桃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催促道。
“参见诸位大人,小人乃是醉月楼的老鸨,负责掌管姑娘们的卖身契以及接待来客。”
“王妃殿下将这青楼的老鸨请来又是何意?我宁府可不欢迎这等腌臜的人。”
座上的宁夫人首先发了难,眉头皱的仿佛在眉心刻上了几道深沟。
“宁夫人稍安勿躁,本王妃请她前来,自然有本王妃的用意。”
阮桃又是瞥了一眼,一旁的宁远山,看得出来,他也有几分不满。
“若非是迫于无奈,本王妃也不想将这位老鸨请来,有这等时间,这位怕是已经赚了好些白花花的银子了,本王妃也不想断人财路。”
“王妃殿下客气,为王妃殿下前来作证,是下人的荣幸。”
“哦?不知要作的是什么证?”
一旁的宁裴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地追问道。
而白蕊却是在这位老鸨进来之后,便一直埋着头,再也没敢说过话。
“自然是来替王妃指认这位我们醉月楼的前花魁了。”
老鸨趴伏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这时一直缄默不言的白蕊却是开口了,杏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地上的老鸨。
“小人是否说谎,自然有佐证之物。”
那老鸨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被白蕊这一声毫无威胁力的怒斥吓到。
接着老鸨便由怀中取出了一纸微微泛黄的契约,将其递给了一旁的红羽。
“请诸位大人过目,此契约便是白蕊姑娘卖身到我楼中的凭据。”
红羽接过契约,在屋内走了一圈,一一给屋内的众人过目。
眼见得证据确凿,那白蕊却还是不死心地道:“千万不要相信她!这一切都是我那欠了赌账的父亲写下的,奴家拼死逃走,侥幸遇到了夫君,这才得以安身。”
说到逃走,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那老鸨便是轻蔑地看了白蕊一眼:“白蕊姑娘确实是逃跑而去的,这一点小人可以作证。”
眼见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众人皆是齐齐捏了一把汗。
“只不过白蕊姑娘已在楼中待了三年,这赎身的银子还未凑齐,便跟着一个地痞流氓跑了,累得小人前去追寻。”
老鸨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
“后来白蕊姑娘便是不知因为何等缘由入了宁府,小人便想着宁府中的夫人慈悲心肠,肯收留她做妾,这事便就此作罢了。”
她说着说着,白蕊已是瘫坐在了地上。
“却不知白蕊姑娘是耍了什么手段,才瞒过了宁府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