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玦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令众人大跌眼镜。
众人原以为按这位玦王的性格,少说也要将这块玉掷到文仲辛脸上给他点颜色看看。
谁知,凤玦一直走到了文仲辛的身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正当众人都颇为诧异的像这位玦王是不是改了性子时,凤玦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脸上的神情已然变得平静无比,再无先前那般威逼的气势。
文仲辛脸上的表情如同万花筒一样阴晴不定,看到凤玦脸色变得平缓的瞬间,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无理取闹的书生此时却在暗自窃喜,暗道玦王难道是为了将那玉石交给他以示自己并不在意这点小财?
若真是如此,那他虽受点议论,却能靠着这笔意外之财在未来的十年内衣食无忧,岂不美哉。
阮桃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见那书生的脸色从恐惧再到愕然最后是窃喜,亦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以她对凤玦的了解,凤玦可不是那种被人打了左脸就把右脸伸过去给别人打的圣人。
在凤玦站定的那瞬间,文仲辛已如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般伸出了双手,口中的诞液都似乎要留下来了。
然而下一刻,一簇晶亮的粉末簌簌而落,尽数洒在了文仲辛的掌心。
众人皆惊得瞪大了眼睛。
凤玦竟是生生用内力将那玉石碾压成了粉末!
“既然你如此想要,本王便赐予你又如何?”
本是文仲辛意料之中的话语,而它的结果又全然不同。
凤玦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围观的众人们只觉得兴许是因为夜深了,周身的温度都在急剧降低,明明好些人已经披上了外衣,却还是感觉恍若身置于隆冬之中。
“你想要的既已经拿到了,那便送客吧。”
此话一出,文仲辛便逃也似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人群的包围圈。
四周的人群也像躲避瘟疫一般给他让开了一个位置供他逃窜。
不消片刻,一旁便传来了一声“扑通”的落水声。
原是那文仲辛过于惊慌,竟等不及云雨阁的小船接引便跃进了水中游了回去。
本是件极为滑稽的事,众人却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唯有阮桃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在甲板上回荡。
“王妃怎么如此开心。”凤玦看向阮桃时,方才那不近人情的眼眸才有了一丝温度。
阮桃也只是笑了一瞬,随即便走到了凤玦身边,自觉地牵起了他的手。
“无事,只是见某些人咎由自取,那滑稽的样子可真是徒增笑料。”
她暗地里冲凤玦眨了眨眼以示对他做法的认同,满脸都是娇憨可人的笑意。
看在围观群众眼里便是一副羡煞旁人的恩爱场面。
凤玦似乎有些意动,握住阮桃的手紧了紧,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
此番事了,再加上画舫上的斗诗会也将开始了,一旁围观的人便也陆陆续续地四散了去。
云雨阁的姑娘们也各自去招待客人,只余下小月一人。
“主子,您怎么来了。”
小月走近二人身前,为了不在人前声张只略施了一礼道:“主子此次前来若是有何指示,小月可以代主子转告东家。”
“无事,只是与夫人闲来无事四处逛逛罢了。”
凤玦随意地应答了一声,这话却让对面的小月一愣。
众所周知,阮府二小姐这位王妃只是因为陛下的赐婚才嫁入王府,而并非是凤玦属意。
外界皆传闻阮二小姐这病秧子若嫁入王府,恐怕在这位玦王手底下活不过一月。
只是众人恐怕都没有想到,阮桃不仅好好地活着,还被凤玦称作“夫人”。
阮桃二人自然没有错过小月的神情,但她在意的并不是小月的神情,而是那一声“夫人”,教她的心底某个地方震颤了一下。
“是。属下明白了。”
小月看向阮桃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不过很快她便将这抹情绪给掩饰了过去。
小月似乎思索了片刻,又道:“主子,东家此次还准备了些小型的游船,可用于观赏夜景,并配有美酒佳肴,不知主子是否要与夫人同去?”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只有云雨阁的老顾客才有此等待遇吧?”
凤玦一语道破了此中的内情,虽说他是云雨阁的幕后主人一事京城中势力较大的几位都知道。
但如非必要,他还是不想过于张扬,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主子放心,属下对外便宣称说是以游船、夜景与美食向夫人赔罪便是。”
“你倒想得周到。”凤玦挑了挑眉,便也默认了她的安排。
“奴家这就去为王爷安排游船夜景,向夫人赔罪。”
小月故意朗声应答着,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分明。
这一次,虽然四周人的目光还是不免夹杂着艳羡与嫉妒之色。却没有人敢于再上前挑衅。
很快便有一位船夫驾驶着一艘游船靠近了画舫。
二人上了船,便见船夫一撑船桨,游船四周便漾开一圈波浪,驶离了画舫,往河心而去。
凤玦颇有绅士风度的替阮桃掀开了帘子,二人便面对面坐在了船舱内。
这游船看起来虽小,内里的空间却在视觉上显得颇为宽敞。
船舱中不仅能搁的下一张摆满了菜肴与一壶好酒的桌子,甚至还留下了能够一人从中穿行的空间。
即便是五六个人在船舱之中,应该也不会觉得拥挤。
逛了这么一会儿,阮桃也有些饿了,便执起了一旁的筷子试探着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入口中。
谁知只咬了一口,她便两眼发光,不顾念形象地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便是一股浓郁的香味,好吃得叫人险些要把牙齿给咬掉。
“有这么好吃吗?”
一旁的凤玦却是并没有下箸,只望着她称不上优雅的吃相,微微挑眉。
“王爷要尝尝吗?”
阮桃轻车熟路地夹起一块红烧肉,正欲往他嘴里送,忽地又想起了在苗疆时的那一副场景。
于是她便迟疑了片刻,手停顿在半空中。
不想凤玦却握着她的手腕,将那块红烧肉递到了自己嘴边。
一口咬下,细腻的汤汁便流入了他的口中。
他细细咀嚼着,喉结滚动时的性感模样叫阮桃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随后,阮桃便听见了凤玦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回答:“不错,的确美味。”
该死的,究竟是怎样的天灵地杰之地才能生出如此妖孽的男子?
阮桃差点不争气地看直了眼,只得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以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凤玦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一般,松了手,执起酒壶将澄澈透明的酒倒入白玉杯中。
他将其中一杯酒推向了阮桃的方向,并勾了勾唇道:“不知王妃酒量如何?”
这话一出可就问倒了阮桃。
但凡与阮桃熟悉的人都知道,阮桃是出了名的酒量奇差,但凡所喝的酒超过三杯,便会开始昏昏欲睡。
但眼看凤玦正好,阮桃也不好意思做那煞风景的事,便似是而非地道:“尚可。”
于是二人便就着珠帘外的朗朗月光对酌起来。
三杯两盏淡酒饮下,阮桃已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只觉得今夜的星星格外的多。
凤玦看着她身子突兀地向前倒去,又堪堪停住才没有扑向一桌的菜肴。
“就是王妃所说的尚可?”
凤玦薄唇微抿,脸上带了几分薄怒之色。
阮桃此际已是喝得有几分恍惚了,费力地分辨凤玦所说的话,却始终未解其意。
于是她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道:“嗯。”
正当阮桃宛若一个不倒翁似地晃晃悠悠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凤玦不知何时已然坐到了与她同一侧的地方,揽过她的肩,使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倒是真会给本王添麻烦事。”
凤玦嘴上说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但语气却并不凶狠。
“王爷,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阮桃却置若罔闻,东倒西歪地靠着他,伸手指向不知哪个方向。
喝得半醉不醒的阮桃真可称得上是面若桃花,姣好的面容上添上绯色后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偏偏阮桃又生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懵懂间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她纤长的睫毛微颤着宛如振翅的蝴蝶,叫人心尖发痒。
“不要乱动。”凤玦略施了些力道试图令阮桃安分下来,却又因不想伤着了她而只能继续放任她肆意乱动。
好在阮桃虽迷糊,却没有做什么过火的动作,只是用手指沾了杯里的酒在桌上不知写些什么。
凤玦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时起了兴致辨认起了她写得歪歪扭扭的字。
她先是写了一个偏得险些到了桌角的“凤”字,又规规矩矩地写了个方正的“玦”字,继而又皱着眉头将那水迹划拉成一团乱糟糟的亮光。
凤玦未解其意,只耐心地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其专注程度竟比他当初在太学上课时还要多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