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二人皆感到惊诧之时,那堵看不见的墙也凭空消失了,像是它从未出现过那样。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条横贯在眼前的,从天际流下的瀑布。
阮桃有些迟疑,虽然按照她方才想的办法找到了通往不同场景的路,但眼下前面的瀑布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并不知道瀑布后面有些什么,也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道路。
此刻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原路返回,往向阴的地方重新找寻。
二则是孤注一掷,穿过这道横贯在眼前的瀑布,看看瀑布后面有些什么。
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水流,似乎与寻常的瀑布没有多大分别。
一旁的凤玦也与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阮桃仍犹豫着,凤玦却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似的,眼前一亮,道:“方才我们进入第二关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那扇木门我仔细看过上面并没有什么提示,也没有什么异常的花纹。”
阮桃有些莫名,颇为疑惑地思索着。
“那扇门确实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凤玦忽地笑了,竟卖起了关子:“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在第二关的入口处有的,也在这里出现过。”
“这倒有些奇怪了。”
阮桃仍是不得其解,冥思苦想着进门时的每一个细节。
忽然她如梦初醒一般瞪大了眼睛:“是墙!”
是的,在第二关的入口处也有那么一道“墙”。
因为阮桃是第一个从幻境中挣扎而出的人,所以当她穿过那道墙时,那道墙主动为她让了路。
但在她等待凤玦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在幻境中苦苦挣扎的人们,不管动作有多么激烈,都没有超过长廊所在的范围。
只有她是在长廊之外的第二关的入口处坐着。
也就是说,通关之后,那上作为屏障的门就会缓缓开启,待他们进入下一关。
故而他们方才的选择并没有错。
此刻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然是第三关的地界了。
第一关考验的是人们的意志,即是否坚定地追寻着内心的正道。
第二关考验的是人们的智慧,即能否在没有丝毫提示情况下,冷静地找到线索并破解迷局。
而这第三关,又将以怎样的试炼来迎接它的挑战者们呢?
有了第二关在前,这第三关也不大可能会是那种重复冗杂的对于道路的探寻。
那么答案就比较显而易见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向着前路的未知,一往无前地探索。
想到这一点之后两人都没有再犹豫,简单交流之后便一齐进入了瀑布之中。
瀑布的水流与寻常瀑布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强行穿过,所受的冲击力还是极其大的。
凤玦内力深厚,故而并未耗费太大的力气便能速度不慢地前进。
而阮桃比起他来却是差了不少,在瀑布的入口处停了好一会,才勉强适应冲得自己脊背发疼的水流,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
但她始终咬着牙不肯吭声,只是默默承受着。
然而本是走在前方的凤玦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
待阮桃好不容易赶上了他,凤玦便一言不发地将手搭在了她的脊背上,暗运内力。
阮桃顿时便感觉身上的压力轻了不止一点半点,颇有些惊讶地望向了他。
凤玦却状若无事地继续前进着,好似在嫌她不好好前进却在这儿磨蹭一般。
随着逐渐深入,二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虽说习武之人皆可闭气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也不能没有上限地一直不呼吸新鲜的空气。
因为长时间的憋气,阮桃只觉得耳边嗡嗡响着,脑子也开始变得不甚清明起来。
她努力睁开眼继续前进,水流冲刷过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长时间的痛感已经让阮桃渐渐变得麻木了,她只能像一个不知疼痛的傀儡一般,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进。
哪怕脚步变得一次比一次沉重。
而身侧的凤玦竟也应和着她的脚步,并没有自顾自地往前走。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阮桃的闭气之法已经快接近极限之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光。
一步,两步。
阮桃脚底的步伐似有千钧重,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千万倍的努力。
十步,十一步。
阮桃可以感觉到身旁的凤玦搭在自己脊背上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但他却依旧没有松手。
她嘴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比哭还难的笑来。
十九步,二十步。
阮桃的脚步已然变得虚浮起来,她已经快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了。
终于,当二人终于触及到瀑布的边缘时,阮桃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往前一扑冲出了瀑布。
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梦中的步子,像是踩在云端之上,阮桃只往前走了一步,便触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但飘忽不定的天色,又好似身处深渊的最底层,令人捉摸不透。
良久,阮桃有些迷茫地睁开眼,便见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白皙光滑不带一丝瑕疵的皮肤,连女子看了也不由得要心生嫉妒。
阴暗的光线之下,凤玦那黑若深潭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桃的大脑有些当机,因为她突然意识到,梦中那个“柔软的东西”,似乎是眼前之人的唇瓣。
阮桃敢肯定,哪怕是阮莲与吴氏绞尽脑汁地暗害于她,面对众人指责时的自己的思考速度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快过。
但脑子里飞速转过的十几个极不靠谱的解释念头,都被她自己一一否认了。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凤玦,阮桃只觉他可能很快就要不顾后果地将自己杀人灭口。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凤玦便拉远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本王不过是碰了你一下,何须这么大反应。”
凤玦似有些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她。
而本来打算甩出一句“王爷你听我解释我刚刚真的什么也没干”的阮桃,此时却是身体更为僵硬地呆在了原地。
原来两人之所以凑得那么近,并不是她梦中懵懂所致,而是凤玦故意为之?
明明被占了便宜的是自己,阮桃却觉得自己像个调戏了良家妇女的恶霸一般。
面对着好似别扭着地转过头去的凤玦,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
思索了好半天,阮桃才组织好语言,踌躇着开口道:“多谢王爷搭救,我只是因为闭气过久晕厥了一段时间,并无大碍。”
虽然凤玦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乘人之危。
于是阮桃便先入为主地推断,这位王爷大抵是觉得自己无法正常呼吸,需要渡气才能安然无恙。
却未曾想到,动作只做了一半,她已然悠悠醒转。
“本王早就说过,你的命掌控在本王手中,若非本王允许,你没有去死的资格。”
得了阮桃的道谢,凤玦的脸色稍霁。
这话说得看似颇为不近人情,阮桃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耳边的一丝不合时宜的绯色。
这传闻中风流多情又喜怒无常的玦王,竟意外的纯情且极其有趣。
阮桃想着想着便眼梢弯弯笑作了一弯月牙。
一旁的凤玦本还端着架子接受着阮桃的道谢,见她这一笑,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亦带上了些许笑意。
不想阮桃却被他这一个难得的笑给迷住了。
想这人平日里不是板着个脸面无表情,便是端着拘促着不显山露水。
此刻凤玦放松下来的一笑,教阮桃不由想起了某个一笑倾国的美人褒姒。
谁说只有女子的笑容才能倾国倾城呢?
美人可是不分性别的。
于是,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位美人的阮桃便盯着凤玦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要在后者脸上看出花来似得。
而凤玦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敛起了笑意。
看着眼前的“美人”突然变回了不苟言笑的“木头”,阮桃眼底亮闪闪的光也突然黯了下去。
凤玦注意到她的神情,挑了挑眉,忽又勾了勾唇。
正如他所料,阮桃眼底的小火苗又蓦地燃了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情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教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多了几分。
凤玦忽然觉得,若眼前这有趣的女子并非是专为协定中的要求的来替他诊治的医者,而是真真正正地作为他的妻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事。
“王爷,我们这便是已经出了那片瀑布了吧?”
而此时的阮桃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悬崖勒马且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视线,并开始试图转移话题。
“嗯,方才你昏睡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这一处暂时的落脚点也有通往另一处的门。”
他们所在的地方结构类似山洞的内部,可见度虽不高但也能看清四周。
阮桃顺着他的指示望去,便见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一扇泛着金属光泽的门正静静矗立在不远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