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初升,夜色渐深。
结束了一天,辛苦劳作的百姓们大多已准备早早进入梦乡,而不少浪荡贵族子弟们的夜生活则才刚刚开始。
烟笼楼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灯火通明,流泻的琴音与欢歌笑语皆不绝于耳。
像在信件中与师傅约定的那般,二人还是聚在了老地方。
阮桃方才推开门,随手揭了面纱,便见无量道人笑眯眯地望着她。
“师父,我可被您害惨了。”
在无量道人面前,阮桃便再没有什么据促之感了,将门关好,就开始抱怨起来。
“乖徒弟,师父什么时候害过你?”无量道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阮桃甚至有些开始后悔约他前来。
上一次无量道人这么笑的时候,告诉了阮桃让她嫁给凤玦。
这一次又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呢?
“师父,您可别笑了,我瘆得慌。”阮桃落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喝了一杯桌上的茶压压惊。
“这桌上怎么一道菜也没有,师傅您是吃了才过来的吗?我可是还饿着呢!”
阮桃这才发现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柄茶壶。
“莫要着急,师父带你去个好地方。”无量道人忽然起身打开了窗户,指了指窗外。
“您想让我看些什么?”阮桃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灯火辉煌的高楼以及寻欢作乐的人群,并未瞧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可认得对面那座楼?”
“京城之中闻名的云雨阁我又怎会不认识?”
无量道人轻捻胡须道:“师父今日之所以没有吩咐他们准备饭食,便是因为今夜有人要邀我们师徒二人一同赴宴。”
“师父说的究竟是何人?”阮桃心底又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自然是咱们的主顾了。”
话音未落,他便从打开的窗户跃了出去,而阮桃也不得不提气跟了上去。
来不及多加思考,阮桃便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带到了一间陈设整齐,分外清雅的包间之中。
屋内的人像是早早准备好了一般,见他们从窗口进入,并没有出现丝毫诧异的神情。
路上阮桃已重新戴上了面纱,此刻她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打量着这位师父口中的主顾。
“来了。”
坐在桌前的是一位唇红似火,眼波流转间无比动人的红衣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间都透着一股妩媚的气息。
无量道人颔首道:“这位是老夫的亲传弟子,我们今天的行动还需得她配合才行。”
阮桃只觉得自己又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只得认命地配合着点点头。
“妾身是云雨阁的艺伎,名唤秋月,此番请二位前来,乃是有一事相求。”红衣女子的声音清脆,如同以手敲击上好的青瓷所发出的声响一般。
“前些日子妾身唯一的弟弟被一名恶徒所伤,险些丢了性命。”
说到这儿,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妾身沦落风尘,所求不过家人健康顺遂,诸事无忧罢了,那知道那丞相家的公子仗着自己是官宦子弟,竟借酒行凶。”
秋月执起怀中的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清泪,“妾身无能,不能亲自为弟弟报仇。只求你们能给那个纨绔子弟一些教训也就罢了。”
说着,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妾身身无长物,唯有些微薄积蓄,倘若事成,必当奉于恩公,略表谢意。”
阮桃闻言,一边感慨着,一边向无量道人投去一个眼神:师父,这就是您把我坑过来的理由?
无量道人似是没看见她的眼神似得,轻咳一声,接过了话茬:“我与这位秋月姑娘商量过了,一会儿便由你扮作楼内的艺伎,伺机接近于他,略施些手段叫他尝尝‘甜头’。”
见阮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无量道人又笑道:“为师便负责为你望风,易容的事也不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现在的身份毕竟不同往日。再说了,为师怎舍得让你抛头露面呢?”
“师父……”阮桃扶额,最终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无奈地道:“徒儿听您的就是了。”
“乖徒儿,先把这个吃下去。”无量道人见她答应了,便将一颗漆黑的药丸递了过去。
“这是何物?”阮桃嘴上如此问着,但还是接过了那药丸,掀开面纱,一口吞了下去。
“这是能使你容貌气质发生改变的易容丹,只是能维持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无量道人示意她揭开面纱,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秋月递来一面铜镜,阮桃惊奇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宛如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形貌特征到周身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镜中的阮桃,生得一副温婉动人的模样,宛若江南水乡中倚窗而坐等候故人归来的清丽佳人,微一蹙眉便叫人看了心生不忍,想要把心都剖给她看。
虽然相较于阮桃原本的容貌要逊色不少,但亦是别有一番风情。
“如此便准备妥当了,姑娘请随我来。”
秋月并没有掩饰眼底的惊艳之色,甚至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不知姑娘可擅歌舞?”
“我自小便跟在师父身旁,只有乐理倒还算略通一二。”
“无妨,以姑娘才貌,要接近于他只要能露面便轻而易举,便扮作乐伶也无妨。”
二人踏出房门后,走过了长长的走廊。
阮桃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每约十步便有一盏点燃的灯竖立,透过微敞的纱窗,可以看见屋内摆设着的上好的梨花木桌与碧玉烛台,以及长势喜人的盆栽。
细看之间,那用于包裹灯柱的外饰,竟是一颗颗珍珠。
不愧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阁,其奢华程度比之她的烟笼楼,也不遑多让。
未过多时,二人一齐来到了一处香气扑鼻的雅室之中。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秋月姐姐。”
还未进门,便听得一声娇俏的笑声,屋内的一名女子笑着走上前来。
她行走时扭动的身躯却似柔若无骨一般,腰肢不堪盈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