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烟笼楼中的人非富即贵,从衣着便看得出来。
一般的人看到这等排场也不敢进去闹事。
但若是有人真想去吃白食,他们也不会多加阻拦。
但这厅中的散座多是有时限要求的,一定时间之内,若是散座中的客人,并没有选择任何服务,老鸨便会派一位姑娘前去试探。
若这姑娘试探出来这位客人是刻意装扮了一番前来蹭吃蹭喝的,这位客人便会被恭恭敬敬地“请”到老鸨面前。
老鸨常年运营着大部分的事物,他的手段自是不必多言。
一来二去,即便烟笼楼跟其他青楼一样也有类似事件发生 ,但终究要少了不少。
即便是那些街头混混,也有一个小圈子。
不会有人想亲自尝试老鸨的手段。
毕竟上一个在烟笼楼闹事的人,已经成了烟笼楼的小倌。
阮桃颇为悠闲地坐在桌前,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点心,一边侧耳倾听着屏风外的声音。
阮桃所在的位置还不错,恰好在厅堂正中央,四面都有隔间。
或许是因为时辰尚早,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到烟笼楼中来。
只是东侧和西侧分别有一桌客人在与楼中的姑娘们说笑。
东侧的那位客人似乎有些身份,从隔壁传来的声音可以听出,他带着不少随从。
就连楼内的姑娘与他说话时也小心翼翼地,颇为轻声细语。
并且在那姑娘将东西放下之后,便被打发出门了。
因为人声嘈杂,阮桃听的有些不真切,便猫着腰靠近了东侧的屏风,试图分辨他们所说的话。
“主子,我们此次就这般贸然地进入凤国的青楼之中,恐怕并不妥当吧。”
一个醇厚的男声如此说着。他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的,但在阮桃的耳中依旧无所遁形。
“无妨,既然我们奉父亲的命令要前来拜访,自然是先要观察一番中原的风土人情才是。”
回应着他的声音,却丝毫没有顾忌地大声而爽朗得道。
“属下觉得那所谓的万事通说的也并不一定准确,这地方似乎没有他说得那么富丽堂皇嘛。”
听了这对话,阮桃很快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她便听传言说,匈奴一方要派人前往中原,商议通商的事宜。
想来这便是匈奴那边派过来的使者了。
念及此,阮桃突然感觉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匈奴使者前来中原拜访,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应该直接前往皇宫,由宫中的礼官按照礼制为他们安排住所。
而这匈奴出使的使者第一站便前往京中的青楼,却是十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了。
而他们所说的万事通阮桃却是有所耳闻的。
那所谓的万事通,似乎是近几年来才在江湖中有了些名声的一位神秘的老人。
据说他擅长算命卜卦,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当然,万事通曾立下誓言,不参与朝堂纷争,也不为皇室中人卜卦。
这样一来,事情便更加得扑朔迷离了。
既然是匈奴派来的使者,那便多半是有皇室中人在内参与的。
这万事通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开始为皇室中人卜卦了呢?
这其中的隐情让阮桃不禁颇为在意。
接着他们像是突然想起了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堂之中,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传入阮桃耳中的,便只有而是觥筹交错、饮酒作乐的声音。
只是一瞬间,他们就伪装得像寻常的客人一般,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阮桃见不能再获取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了,便也放弃了听他们的谈话。
只是这时屏风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我
大爷不过是今日忘带了银两,又不是刻意要赖你们的账,你凭什么赶我出去?”
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各种碗盘碎裂的声音,以及一声极大声的桌子被掀翻的声音。
阮桃瞧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恰好是西侧的那个位置。
不过东侧的那些匈奴使者显然心理素质很是不错,听到这边如此喧闹,却也是如之前一般沉默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哎呀,这位客人,您可别砸了。我们这儿不过是一介小店,您这么砸下去,可能要付的就不止那几两银子了。”
阮桃听到老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那声音十分气定神闲,显然是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不给银子的泼皮无赖了。
“大爷我只吃了这点东西,即便把你们这楼砸了,也是你们惹怒了大爷自食其果。大爷只付你们吃食的钱!休想报些天价数字来糊弄爷。”
那声音粗犷无比,并且极其不讲道理。
那猖狂的语气拽得仿佛他就是此地的地头蛇一般。
只是老鸨却分明不吃他这一套地反倒阴阳怪气地回了他一句:“大爷说得好,即便是咱不要您这损坏东西的钱,您现在可付得起您需要付的银子?”
此话一出那男人便更是气愤难当。
只听得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接着阮桃身侧的那扇屏风便被那剑整段地的给削了下来。
老鸨则惊魂未定,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阮桃的身边。
“杀人了,杀人了!”
那老鸨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直往阮桃身后逃。
接着阮桃便看见了那方才口出狂言的男人。
那男人双目赤红,举着一把长剑,胡乱地挥舞着眼,看就要冲到阮桃的脸上来。
阮桃此次出行并没有携带那些难以隐蔽的武器,而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在袖子内藏了一把匕首。
若是这男子执意要扫除阮桃这个“障碍”的话,她怕不是免不了要受点伤了。
但这男子却对她视若无物,直挺挺地追着那老鸨而去。
那老鸨慌不择路,只能朝着东侧的客人的包房而去。
阮桃见状,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看着那俩人一追一逃的身影,只觉得颇有几分怪异。
这老鸨看起来极为面生,似乎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阮桃虽然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烟笼楼中的人员流动,但她对于较为重要的职位,比如说迎来送往的老鸨等人都是极为熟悉的。
而且每当烟笼楼中的中高层人员有变动,阮桃的师父无量道人也会事无巨细地通报于她。
毕竟在无量道人的一手操持之下的背后,阮桃才是烟笼楼真正的主人。
此时阮桃若此时还是想不出其中的蹊跷之处来,那便是愚蠢了。
眼见得那二人已经冲入了东侧的屏风之内,阮桃几乎想也不想的便大声喊了一句:“快闪开!那个人的目标是你们!”
因为仓促之间,阮桃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她所说出口的便是清脆好听的女声。
阮桃话音未落,便听见隔壁响起了金戈相交的声音。
四周的屏风本就是纸糊的,脆弱不堪,此刻更是被殃及池鱼,整个都翻倒了,被剑光划拉得坑坑洼洼。
原本端正整齐的大堂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给弄得破败不堪。
旁边的那些包房之中的客人们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一个个都从屏风后探出头来。
然而他们都只是看着那手持着剑的男人,没有人敢于上前来招架。
“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要行刺于我们的主子?”
先前那声音粗犷的男人手持着一柄弯刀,抵挡着那这提剑追来的男子的追杀。
而那“老鸨”却仿佛是被吓丢了魂似的,直勾勾地往那众人之间显然是领头身份的男子身后窜去。
虽然一旁的侍从们出手阻拦,但仓促间竟然没有阻止住她的脚步。
那领头男子似乎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没有叫那些侍从们将那位“老鸨”赶走。
虽说是老鸨,但在烟笼楼中,连带着老鸨与些年龄稍大的姑娘都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故而这出现在此的“老鸨”即便是在烟笼楼中也并不显得突兀。
而阮桃却明白大事不妙。
方才她喊完那声之后便一直在往东侧那儿跑,只是那提剑的男子制造出的混乱令阮桃没有第一时间靠近那“老鸨”,止住她的身形。
此刻,她见到“老鸨”已经摸到了那似乎是首领的男子的身旁,连忙再次出声提醒:“小心,她并不是楼中的人,她想杀你!”
话音未落,阮桃便看到一阵寒芒闪过,倾刻间便要割到那首领模样的男子的咽喉之上。
但只因为这短短几步的距离,阮桃并不能第一时间阻止。
这大抵便是咫尺天涯了。
但随即阮桃还是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她反手便将手中的匕首直接投掷而出,丢向了那首领模样的男子的身后。
那男子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竟也是不偏不移地站在原地。
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叮”声,那女子手中的匕首电光火石间便被打落在地。
首领模样的男子身旁的侍从们也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那女子按倒在地。
即便历经了生死关头,阮桃却发现那位首领模样的男子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时也颇有几分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