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便要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而这眼前的首领模样的男子便是做到了这一点。
阮桃猜测他或许便是匈奴那边派来的某位皇族,或许是王子这类的身份。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在下耶律楚。”
耶律楚朝阮桃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但配上他那终年被风沙侵袭的沧桑面庞却显得有几分凶悍。
当然作为匈奴国家的皇族,他自然也具有一种野性的美感,并不会显得过于粗犷。
阮桃敏感地注意到,他在称呼自己公子之时显然停顿了好一会儿。
很有可能是方才自己喊的那声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不必言谢,搁下称呼我陶便是。听阁下的名字,想必是从匈奴那边来的友人吧。”
虽然他已经识破了阮桃女子的身份,但阮桃却并不想点破,依旧用着方才进入烟笼楼时用的假名。
“阁下慧眼,一语便道破了我们的来处。”
对面的耶律楚对阮桃这等掩耳盗铃的做法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来,而是依然面色如常地与她说着。
“方才,我用匕首投掷过去的时候,你为何信任我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帮你截断杀招?”
阮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对方才他的动作提出了疑问。
虽然阮桃先前提醒的话语确实不假,但是对于耶律楚来说,她终究是一个异国偶遇的陌生人。
阮桃十分不解这耶律楚为何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将性命交托于她的手中。
“方才你在一旁提醒于我们时,我记住了你的声音。若你是那女子的同伙,定然不会告知我们那男子的动机让我们有所提防。”
阮桃觉得他这话说的虽是较为合理,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赌博的意味在里面。
一个怎么样的人物才会只因为相信自己在电光火石间的判断,便放心地赌上自己的性命?
阮桃望向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
对方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阮桃心中却已然是警铃大作。
这等人物若是在凤国,那便是将相之才,或许是足以改变当下凤国与其他周边各国格局的人物。
但偏偏这人却是匈奴派来的使者,这便足以让阮桃在心中对她有所忌惮了。
当然即便阮桃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匈奴王子有几分忌惮,但终究不能对他使用手段致其于死地。
毕竟这是在凤国的国都,倘若匈奴派来的使者出了什么问题,那必将会引起两国的纷争甚至兵戎相见。
到时便是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普通的百姓。
“兄台如此胆魄,倒是叫在下极为佩服了。”
阮桃微微低着头,掩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显然,意图刺杀匈奴使者的这伙人也是冲着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来的。
他们的企图此番被阮桃所干扰而致失败,想必之后还会有所行动。
这位匈奴王子或许应该被除去,但绝不能死在凤国的国都。
凤国的民间兴许也有一些在凤国的仁政统治下,仍然不知餍足想要光复前朝的反贼。
但如此精密的计划,却又不像是那些时常出来小打小闹又被强力压制的反贼所能做的出来的。
阮桃有些怀疑。此次要刺杀匈奴王子的或许并不是反贼,而是宫廷中的某位皇子。
那么他们的真正意图究竟为何呢?
阮桃一时间并没有眉目,但却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接下来只待交予师父无量道人前去调查取证,以求找到敌人的行动的蛛丝马迹。
在阮桃垂眸暗自思索之间,耶律楚却是已经走上前来朝他伸出了手。
“此番要多谢这位公子伸出援手了,不知可否有幸能请公子上楼上包间去痛饮一番?”
阮桃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手,微黄的颜色上覆盖着一层薄茧,看起来极为匀称修长。
若是阮桃先前来打探消息时耶律楚相邀,阮桃兴许还会同意他这个建议,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阮桃不仅要去给无量道人报信,说明现在的情况,让他投入调查,也要知会凤玦一声,以免他没有准备而误入了他人的圈套。
“不必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在下还有俗事缠身,便不在此久留了。”
耶律楚被她拒绝了,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点了点头道:“无妨,那边改日再约也未尝不可,不知兄台家住何处。”
此刻阮桃已然准备好离开,大半个身子已经转了过去。
听到他这一句话,阮桃却是顿了一会儿。
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回答自己是王府的王妃自然是万万不可的,而声称自己是某个不知名地点的人,也有露馅的危险。
于是阮桃便含糊的说道:“有缘自会相见。”
说着阮桃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阮桃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耶律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了极其感兴趣的探究目光。
明亮的灯光之下,只见耶律楚轻抚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暗暗自语道:“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此番变故打乱了阮桃的计划。
她本来想去前去烟笼楼联系上师父无量道人,当面商议近期发生的事。
却不想事情又出现了新的变化,阮桃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如此阮桃便只能再次通过小白联系师父无量道人来商议事物了。
毕竟耶律楚此刻就在烟笼楼内,贸然回去或许会引起他的注意,到时便会得不偿失。
念及于此,阮桃只得尽快赶回王府中。
阮桃原路返回,绕过七拐八拐的巷子,并且顺利的找到了自己藏夜行衣的地方。
很快阮桃便干净利落的将那身夜行衣穿上,越入了王府的院墙内。
只是阮桃还未来得及回到自己的住所之中,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喧嚣的声音。
见漆黑的夜空被一根根火把点亮,阮桃赶紧侧身藏到了一处矮墙之后,以免暴露在火光的范围之内。
因为那矮墙十分矮小,故而阮桃藏着的时候需要弓着身子,颇有几分吃力。
王府中虽然也有巡逻的侍卫,但为免惊扰她与凤玦,一般巡逻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四处搜寻。
阮桃暗暗思索,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王府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阮桃便开始凝神听着外面搜寻的那些侍卫的对话。
“里里外外都给我搜仔细了!务必将那刺客给我抓出来!”
为首的首领侍卫阮桃是认得的,他此刻正在一脸严肃地发号施令。
听到这话,阮桃觉得心底“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自从她嫁入王府之后,凤玦便接连不断地被刺客拜访,究竟是何人如此急切地,想要将他除去,连一时半会儿也容不下。
那些个皇子们虽然也是有意竞争皇位,但到底当今陛下人还健在,他们即便杀了凤玦这位王爷也无济于事。
凤玦死了,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减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已,并不能达到决定性的作用。
并且凤玦向来十分低调,那几位皇子要算计也是先枪打出头鸟,少有可能会算计到凤玦这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野心的王爷头上来。
对凤玦的提防是各位皇子都会有的,但凤玦绝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惹得如此多的刺杀。
如此看来,这欲要置凤玦于此绝地的人,很有可能便是当今的陛下。
因为只有他已经走到了垂暮之年,所剩的日子已然不多。
前些日子凤玦还与阮桃提起过,朝中的大臣们已经开始催促这位陛下立太子了。
虽然表面上这位陛下还颇为意气风发,甚至觉得自己还能执政数年。
但他几个儿子们都已知道这位陛下兴许过不了多久便可能会因为精神不济而被迫退位,甚至一命呜呼。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旦这位陛下不再是权力的中心,他面临的除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更有可能要承受新一任皇帝的落井下石。
倘若继位的是其他皇子,或许新帝还要顾念孝道,不得不善待于他。
但若是凤玦继位,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兄弟,但到底不是一母同胞。
凤玦自然不会过于顾及他的感受,甚至可能会因为陛下对他长期的冷落而心生怨怼,到那时这位陛下便要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说阮桃心里清楚,凤玦不是会对亲人用如此狠辣手段的人,但那位陛下却并不会对凤玦抱有一点点的信任。
从这三番五次的刺杀之中,便可清晰地看出这点。
想到这儿阮桃禁不住有些为凤玦而感到气愤,心底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怜惜之感。
虽然凤玦并不是那种柔柔和不能自理的病弱王爷,但无论是谁被最至亲的家人所忌惮、背叛甚至杀之而后快,也会觉得万分悲凉。
只是现下阮桃却只能整理好心绪,从当下的困局之中挣脱出去,才能有机会见上凤玦。
不仅如此,方才阮桃所获得的情报也是刻不容缓。
这是事关民生的大事,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其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