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永远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种族。
即便阮桃会为他的经历而触动,但作为中原的使者,她必须要达成此行的目的。
因而他们与这位伟大的王注定不能站在同一立场之上。
宫殿之中安静了一瞬,众人各怀心思,一切都好似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正当喀香卡洛似乎将要开口催促众人时,凤玦拔剑出鞘,立于殿前道:“请赐教。”
喀香卡洛手上虽没有武器,却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凤玦先行出招。
凤玦手中的剑舞得极快,招式却并非是华而不实的。
在喀香卡洛的眼中,那剑势来的又快又急,像是一张大网将他包裹在其中。
只不过,喀香卡洛并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
他仅仅凭着肉身便硬生生地吃下了那一套剑招。
被炼体强化后的身躯强悍非常,那凌厉的剑势也只是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但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若只是这种程度,你是不可能在我手上走过十招的。”
喀香卡洛像老者看着自己的后辈一般,脸上的笑意中甚至带着几分慈爱之意。
凤玦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剑收入鞘中,冲他拱了拱手。
“一切都结束了,敬爱的王。”
以寨柳闫为首的苗疆众人像初次拥立这位王登上王位那般,齐齐跪伏在地上。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而此刻那位苗疆的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眼底眉梢都是愕然。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赶往宫殿的路上,凤玦便已给那只兔子放了血,将那可以破解炼体蛊毒的血液涂抹在了剑身之上。
而只要被那血液沾染上了,那血液中所蕴含的药性便会顺着伤口侵入体内。
此刻,喀香卡洛已经变回了初见他们时的模样,苍老的面孔因为颓然而显得更加疲惫不堪。
他的面孔上,血管的纹路更加清晰起来,甚至因为血管过于突出显得有几分狰狞。
“恭请吾王退位。”
众人齐呼着,向那位越来越苍老的王行礼。
炼体蛊毒的另一大特质是,一旦离开宿主的身体,宿主便会如同风中残烛一般走到生命的尽头。
因而苗疆的王退位之时,也是他们濒临死亡之际。
只是这次似乎与之前有一些出入,因为炼体蛊毒是直接被药兔体内的血液所杀死,所以他对于宿主生命力的汲取也是有限的。
只是即便留得了一条性命,喀香卡洛也已然是了无生趣。
他所坚持的和他所要达到的目标没有完成,功败垂成的痛苦令他绝望。
即便能够活下去,他的余生也要生活在无尽的煎熬之中。
随着这一声声看似恭敬实则那将那位苗疆的王推向深渊的呼声,这一出围绕着王位所展开的种种争斗也落下了帷幕。
阮桃与凤玦在仡侨兰与其他诸位首领的商量之下,暂宿在了离宫殿最近的卯蚩寨中,等候下一任王继位的消息。
他们的交易已经达成,下一任继位的王,无论是出自于哪一姓,都无法越过这三大姓氏去。
在等待消息的几天内,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众人终于久违地迎来了歇息的时间。
只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上任的新王竟然是喀香卡纳。
再一次踏进苗疆的宫殿,阮桃与凤玦心情都有些五味杂陈。
虽然在他们的心底里是希望喀香卡父子二人能将中原的习俗与文化在苗疆推行开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不顾此次出使的目的。
而如今喀香卡纳做了苗疆的王,虽然炼体蛊毒已被清除,苗疆现任的王再无能抗衡其余三大姓氏的实力。
但他若要想在中原与苗疆二地的建交之事上面为难他们,却是并不困难。
很快他们便接到了下人的通报,说是苗疆的王宣他们前去觐见。
以凤玦为首,阮桃在侧的众人带着一众礼官一齐进入了殿中。
“主使凤玦与副使阮桃,携诸位礼官与吾国帝王的礼物,前来拜会苗疆之王。”
凤玦领着众人一齐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道。
“请起。”
王座上都喀香卡纳的气质在短短数天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身上的青涩之感已然是褪去了不少。
喀香卡纳身着绣边的黑色长衫,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长衫却是用隐秘的针法绣上了一朵朵祥云。
在大殿之中,阮桃亦是看见了分别站立在两侧的诸位首领。
看得出来他们的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看,某种意义上来说,上一任苗疆的王的心愿最终还是达成了。
只是不知道作为他继承人的喀香卡纳,究竟会用怎么样的方式来施行。
只是这一切都与阮桃和凤玦无关,他们要做的便是在眼下的会面上拿到苗疆之王的玉玺所盖的签章。
只是接下来喀香卡纳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示意一旁的仡侨兰传达他的意思。
“吾王的意思是,他与这位凤玦王爷有过决斗之约,但他身为苗疆的王,便再不可能供王爷驱使,还请王爷谅解。”
此事早在凤玦意料之中,因而他也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仡侨兰顿了顿,又道:“作为补偿,吾王将以三个条件交换。”
“其一,我国将与中原建交,自此互为友邻,吾王在位期间,绝不与中原有所干戈。”
“其二,吾王听闻中原之主不日将大摆寿宴,因路途遥远不便前去祝贺,故托各位使者带去我苗疆至宝作为贺礼。”
说到这儿,早有几位使者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捧了上来,搁在了置物的台子之上。
“其三,吾王在位期间,将成为凤玦王爷最坚实的后盾。
“只要凤玦王爷不行令苗疆受损之事,自此之后,即便王爷不再是中原使者,也永远是我苗疆的座上宾。”
宣读完毕,仡侨兰冲他们点头示意,退至了王座下侧。
“诸事皆由仡侨兰首领交代完毕,贵使若无他意,便可呈上文碟签章了。”
喀香卡纳例行公事地淡淡说着,已然不像是前几日那般情绪外露的毛躁小子了。
凤玦这边也吩咐礼官将随行的礼品、作物等早已备好的一大串的单子都念了一遍。
在场的诸位其余并未见过他们的首领,都竖耳听着单子上的东西的名字,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
不得不说,虽然苗疆是小国,但中原的皇帝还是拿出了该有的排场,并没有倒了他们的面子去。
将礼单宣读完毕之后,凤玦便呈上了玉碟。
喀香卡纳极其认真的读完玉碟之上中原皇帝所诉说的话之后,似乎是皱了皱眉头。
但很快喀香卡纳又拿起了玉玺,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虽然中原皇帝给出的礼单丰厚,但毕竟作为大国,在外交之上还是要占得些许便宜的。
流程走了过后便是苗疆的宴会,即便是在场的诸位大多有了不少的交流,但依旧是礼不可废。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讲究的是互有来往。
既然苗疆已经定下了与中原的交往,那自然也要予以中原的使者最高待遇的接待。
宴会并没有定在宫殿之内,而是在一片广袤无垠的高原之上。
当篝火升起的时候便是宴会开始的时候。
苗疆的女子们皆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苗族服饰,身上也是环佩叮当,佩戴着银环等各类银饰。
阮桃与凤玦等人便一起端坐在苗疆新的王喀香卡纳命令仆从们搬来的桌椅上,桌上摆满了苗疆特色的食物。
其中有一种绿色的小团子引起了阮桃的注意。
据旁边伺候的人所说,那是用他们苗疆山里的野菜所做的一种团子。
首先要经过倒弄将其捣碎,然后再加入面粉和成绿色的大团子,最后才是将其捏成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小丸子,放入蒸笼之中蒸熟。
阮桃尝了一口,发觉那丸子在其外的清香下还隐藏着一种并不浓烈但却令人回味的甘甜。
高兴之下,她一时也没顾上许多便夹了一个送向进了凤玦的嘴里。
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凤绝已一口衔住了那个团子,两三口便已将其吞吃入腹。
“味道不错。”凤玦毫不吝啬的称赞着。
只是阮桃看着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吃的仿佛不是丸子,而是要将她整个给吞了。
当下她讪讪地笑了两声,接上话头道:“王爷喜欢便好。”
篝火旁的苗疆女子们以围绕着那簇熊熊燃起的篝火跳起了舞。
苗疆女子热情洒脱,舞姿也极为曼妙。
阮桃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去了,她看着在篝火之下那些重叠却并不显得凌乱的影子,不由啧啧称奇。
只是阮桃并没有看到,当她转过头去看歌舞的瞬间,凤玦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的笑意。
这一次的苗疆之行似乎带来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不管是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或是其他什么,都在悄然的朝他们既定的轨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