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阮桃率先开了口,她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前辈为何会在此处长住,这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方才的一段时间的观察之中,阮桃发现这位前辈似乎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苍老。
实际上,如果他将自己收拾干净,或许也仅仅是与阮桃的父亲一般年纪,绝不会是那种垂垂老矣的老人。
只是这样,阮桃便更为好奇他的身份了。要知道这江湖之上,能拥有这等轻功的人屈指可数。
却不知他为何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呆在宅院之中,难道是因为这宅院之中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供他修行?
只是那前辈接下来开口说的话却是打断了阮桃往更深处的猜想。
从阮桃的角度看,对面的前辈“嗬嗬”地笑了一声,便用他那双显得极为精明的眼瞳死死地盯住了阮桃。
接着,他说了一个时间相当久远的故事。
这位前辈的名讳叫做司徒空,这宅院虽然并不是他的财产,但却与他有着十分深的纠葛。
当年司徒空身受重伤,在仇家的追杀下慌不择路地翻入了这一庭院之中。
而当时的庭院中住的似乎是一户官宦人家。
他逃到了这官宦人家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十分小的丫头。
因着那丫头的发髻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故而司徒空判断她应是还未及笄。
司徒空进入这官宦人家之中时,恰好落在这丫头的附近。
因为怕惊扰了这户人家中的侍卫,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便挟持了这丫头,让她将自己藏入了房间内。
同时,司徒空还还威胁她,若是她将自己的藏身之处说出去,便会杀了她。
不想那丫头却不慌不忙地点着头,乖乖坐在一旁。
那股机灵劲儿,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
只是与他在那房中呆了一会儿,那丫头便开口道:“看你身上的血流的如此之快,不如我去找些东西为你包扎一下。”
当时的司徒空觉得这丫头要在耍小聪明,想要逃走,于是便将剑搭在了她的颈脖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冷冷地冲那丫头道:“你不要妄想出去通风报信,你若是再走一步,我便将你斩于剑下。”
那丫头似乎愣了一会儿,那双灵动的眼睛之中却看不出明显的害怕情绪来,只是她往后躲了些,缩到了角落。
或许是因为她知晓司徒空不会伤害她,才会如此镇定。
那时的司徒空心中闪现出如此的念头,但随即又觉得荒谬。
这么一个还未及笄的丫头,又怎会有如此重的心思呢?
但很快,那缩在角落的丫头便又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道:“师傅教过我如何处理这伤口,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去拿东西,那我便就着你的衣服为你包扎一下如何?”
这一下,司徒空似乎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虽然他也会一些粗略的包扎,但是简单的捆扎已经无法止住他身上的血了,故而他才会无法从敌人的追击之中逃脱。
只是很快,那丫头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来,并将那玉瓶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药粉。
司徒空看到那药粉,皱了皱眉,沉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丫头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道:“这是用于止血的药粉呀。”
那语气过于天真无邪,以致于司徒空都觉得质疑眼前的丫头是一种过错。
但是他心底还是暗自决定,若是这丫头用假药毒害自己,即使自己濒临死亡,断气之前也定会将她斩于剑下。
接着,司徒空便一言不发地任由那丫头摆弄着自己腿上打的死结,却好似不知如何解开一番,纠结了好一会儿。
他的心底多了几分好笑的情绪,竟是在这等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微微勾起了唇。
接着他便见那丫头反客为主,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道:“还不快帮我把这结解开,不然我要怎么为你上药呢?”
这丫头如此嚣张的模样,像是忘了自己现在还是被挟持的人质,只是司徒空却对她讨厌不起来,反倒听从了她的话语。
他默默地将那打得乱七八糟的结撕扯开来,顺手将沾满血的布料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接着司徒空便观察到,那丫头上药的手法极其娴熟。
她先是小心地将伤口上细碎的小石块用旁边刚进的衣服擦拭干净,又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剪刀将他的衣服剪了一大块下来。
继而,那丫头便将药粉撒到了伤口之上,就着干净的衣服裹扎伤口,缠绕得十分好看,甚至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司徒空看着那极为碍眼的蝴蝶结,却不知怎的,并没有再将它拆了重新扎起。
待处理完成之后,那丫头方才长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或许是因为久久地蹲在地上,她的腿都有些麻了,站起来的时候晃悠了两下。
司徒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扶,只是那丫头很快就站稳了,甚至还蹦跳了两下,欣赏了自己的“杰作”。
伤口处传来的痛感令司徒空皱了皱眉,但好歹血是止住了。
他望着眼前那笑得甜甜的丫头,忽然发现这丫头似乎还是个美人坯子,看起来也极为乖巧可人的。
只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冷冽的神情,冲着那丫头道:“我要在这里休养几日,这几日的吃食你负责给我带来。”
那丫头看着他反复无常的神情,却是没有质疑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司徒空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专注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他对面的阮桃神情变得极为怪异。
接着阮桃又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后来的故事。
司徒空在这官宦人家的府邸之中歇歇了整整三日,这期间都是由那丫头将他的饭食带入房中供他吃喝。
或许是因为追杀他的仇家都是江湖中人,不愿与朝廷有所牵涉的原因,那会儿追杀他的仇家在见他进了这官宦人家的府邸之中后,便没了声息。
这一连三日的将养,他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这期间,那丫头还为他换了好几次的药。
虽然他并不像健康时那样可以随意行动,但好歹也并不像之前刚来时那样,连行走都有些困难。
一晃又过去了约摸四五天的样子,那丫头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还是有几分小心谨慎到之后给他送饭时也是敢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名字。
只是某一日,正当他在等待着那丫头为他送饭之时,门却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将随身的佩剑握在了手中,一心只想着若是来人是与那仇家有关的,或是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便将来人直接斩杀。
只是很快,他便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外面叫喊的,似乎是一个稚嫩的童声。
“阮桃,你给我出来!你这几日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些什么?”
那童声虽然稚嫩,但却是中气十足。
虽然隔着一扇门,司徒空也听出了其中飞扬跋扈的气势来。
原来这丫头的名字叫阮桃。
司徒空暗自思索着,却并没有打算对外面的这女童有什么回应,他此刻藏匿在此,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形。
这个点儿,阮桃也应该要带着饭回来了,想必一会儿他们便会在门口撞上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司徒空便像往常一般打坐调息,努力以内力辅助修复着自己的伤口。
果不其然,很快他便听到外面多了一个声音,也恰好是那丫头的声音。
“阮莲,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与那中气十足的女童的声音相比,便显得有些柔弱了。
尤其令司徒空有些诧异的是,他几乎能听出那声音是刻意压得虚了不少。
“我的好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这几日你都鬼祟祟的,成日里将饭带到房里吃,还跟母亲说今日胃口不好,想带回去慢慢吃。”
阮莲的声音带了几分挑衅与不屑的意味。
“可是我见你这段日子吃得东西都极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外头的声音突然静了一会,接着那阮桃便淡淡地开口道:“我只是那会儿不想吃,之后突然又想吃了,不行吗?”
阮莲显然没有想到阮桃会如此回答,一时竟也被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随即她又蛮不讲理地走到阮桃的身旁,想去抢夺她手上的食盒。
听在司徒空的耳中,便是一阵骚乱的声音。
两个女孩子抢得不可开交,而一旁的是丫鬟们慌乱得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发出声声惊叫。
直到“啪嗒”一声响起,那食盒掉到了地上,瓷碗碎裂的声音也在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
“这可是你自己干的,跟我没有关系。”
不知为何,那气势汹汹的女童声音突然变得弱了起来。
“我们走,不要管她。她一直都是这幅死样子,跟她那短命的妈一样。”
谁知此话一出,外面本是安静了好一会儿的阮桃,却突然声音变低了好几度,像是没有听清一般询问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