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璀璨的市集很快便被二人穿行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
众人三五成群地聚成一块,散落分布在河道的两旁。
平缓的河水之上,一盏盏精致的莲灯顺着水流漂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每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无论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亦或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们,都会放莲灯祈福。
这些莲灯皆是前来祈福的女子们所放,上面写着她们各自的心愿与美好的憧憬。
阮桃与凤玦来时,恰好见几个半大的姑娘嬉笑着将莲灯放下去,姑娘们脸颊上都红扑扑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阮桃望着她们明媚的笑颜,也被感染了似得清浅一笑。
“王妃可要去放个莲灯?”一旁的凤玦似是无意间提了一句。
阮桃似乎有瞬间的意动,但很快她便按捺住了心底的那几分复杂的感情。
虽然此次苗疆之行,二人之间的关系也称得上是突飞猛进。
但在阮桃的心底,还是对这一段有些突兀的感情,有些捉摸不定。
而在二人的关系并没有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她并不想与他做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事。
与家中的夫人一起放莲灯,是感情极为好的、琴瑟和鸣的夫妻才会做的事。
“不必了吧,妾身没有什么想许的心愿。”阮桃婉言拒绝了凤玦的提议。
“嗯。”
凤玦便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轻应了一声。
二人继续沿着河岸行走着,河岸边有不少相携着手放花灯的夫妇,一派温馨喜乐的情景。
相比之下,阮桃二人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虽然二人依然牵着手,但因为到了开阔的地方,便也靠的没有先前那般近,倒像是寻常朋友一般。
虽如之前那般平缓的行走着,但阮桃却觉得凤玦变得沉默了许多。
甚至在不经意的转头的瞬间,阮桃还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一丝失落。
这令她本就不算坚硬的心,突然多了一丝裂缝,颇有些不是滋味。
“妾身方才看着路旁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忽然想起了家中的祖母,便也想为家中的祖母放一盏莲灯祈福。”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阮桃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于是便另寻了个由头。
凤国极为看重孝道,凤玦自小便是在太学被先生教导着百善孝为先长大的,自然不会对此有所异议。
于是二人便来到了售卖莲灯的小摊贩前,买了一盏莲灯。
那小贩想得极为周到,还在小摊附近摆上了小桌,上面放置着笔墨纸砚,以供前来购买莲灯的人写下心愿。
墨是早已经研磨好的,阮桃便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一旁的凤玦,看似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正偷摸着去瞄她写了些什么东西。
只见那张长条上赫然写着:
一愿家国太平,繁荣昌盛。
二愿长者安康,福寿延绵。
三愿所求皆如愿,所得皆所期。
在看向前两行的时候,凤玦尚没有多大的反应,但见最后一行之时,他一时竟有些失神。
众所周知,阮桃作为阮府的二小姐嫁入王府,绝非她自己所愿。
只是如今她是否期盼的仍是早日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离去呢?
这个问题凤玦没有向阮桃询问,或许在阮桃的心中,这也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
书写完毕之后,阮桃便将那张纸条放置于莲灯的中心。
她与凤玦一起寻了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将它亲轻轻搁在河面上。
那盏莲灯随着水流缓缓的往下游流去,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在无边的黑夜之中,宛若千万颗星辰中的一点。
很快,它便融入了河中的千百盏莲灯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桃与凤玦便就如此静静地望着那盏莲灯远去,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前方是云雨阁的画舫,听说今日里他们特地在游船放上了姑娘们亲手扎的几十盏花灯,下面都挂着字谜。”
二人不经意间抬头忽地望见了远处一艘画舫。
见画舫上灯火辉煌,不时传来几声轻笑,凤玦忽然如此说道。
“妾身只是见那画舫上装饰的极为好看,却不想王爷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云雨阁的画舫。”
阮桃若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雨阁这个名字,阮桃自然不会忘记。
正是在这一瞅烟花之地,她在王府之外“倒霉”地邂逅了凤玦,并被他磋磨了一顿。
“本王名下的产业,本王自然是认识的。”
凤玦如此回答着,不像是在炫耀着什么,倒显得是像在急于解释自己不是去那种烟花之地的人。
他的语气仍没有太大的起伏,像是在诉说着非常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当然,云雨阁是凤玦名下的产业倒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但凡京中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都对京中的产业归属谁手大致有数。
“王爷愿意去哪是王爷事,妾身又怎好插手干涉呢?”
阮桃听他如此说着,一瞬间的惊讶后,倒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早知道凤玦身家不菲,有这么一处销金窟掌握在他手中,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事。
只是见他如此坦诚的告诉自己,阮桃还是不由得心底一暖。
当然,阮桃却并没有将先前自己在云雨阁遇见凤玦的事和盘托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有必要在二人关系暧昧不清的情况下自找麻烦。
“王妃这话倒显得有几分醋劲了,莫不是怕本王被哪位小妖精给勾了魂儿去?”
凤玦忽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意,半真半假地说着:“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贤良淑德,捻酸吃醋,可并非贤妃所为。”
“王爷这是说到哪儿去了?若王爷愿意,即便是娶上十房八房小妾,妾身也绝不会妄加干涉。”
阮桃见他刻意调笑于自己,自然也不会轻易落于下风,立即礼尚往来地回敬道。
阮桃这般的“宽容大度”倒是叫凤玦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
他只得转移话题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前云雨阁的东家与本王商议上元节之庆时,曾提到过猜灯谜所设的丰厚奖赏,王妃可要去试试?”
“王爷坐拥如此大的产业,怎的还要去与那些个书生墨客争这一份奖赏吗?”
阮桃如此说着,心底却是跃跃欲试,眼底亮闪闪的光芒也可看出她对这猜灯谜十分感兴趣。
“正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何妨一试呢?”
如此这般,二人便商讨好了,沿着一旁的一条长桥一路走去。
行至桥中央,再招呼画舫上的船夫将他们接上了画舫。
你踏上画舫,便有一位美娇娘在前方引路,领着他们前去了猜灯谜的会场。
“这位客人现来是带着娘子一起前来的罢?”那美娇娘吃吃地笑着道,“奴家名唤小月,是此次灯谜的主持者。”
“规则极为简单,只需要在一炷香内猜对尽量多的灯谜,最先猜对所有的迷或是猜中最多灯谜的一位客人,即为胜者。”
说着,小月便递上了一张盖上了云雨阁特制印章的纸以及一枝西域传来的鹅毛笔,并嘱咐他们将答案写在这张纸上。
阮桃将那纸笔接了过来,见那鹅毛笔虽轻却也可流畅书写,只觉分外喜欢,拿着那支笔把玩了好一会。
待她恋恋不舍地将其放下,凤玦已然走到了第一盏花灯之下。
阮桃便也凑了过去,只见那盏花灯之下挂着的纸条赫然写着:高台对映月分明
那纸条的右下角还颇为贴心的注了一行小字:猜一字。
阮桃捻着那纸条思索了片刻,随即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昙”字。
凤玦似是没料到她能猜的如此之快,一时起了些逗弄她的心思道:“王妃怎么猜的如此快,莫不是随意蒙了一个字吧?”
“高台为厶,对映则是一对,一对就是二。”
阮桃瞥了他一眼,也不由得与他暗自较起劲来:“而这月分明,明去掉了月便只剩一个日字,合在一起可不就是个‘昙’字吗?”
“王妃果然冰雪聪明。”凤玦听完她的解释,倒也不曾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地道。
阮桃见他今日如此好说话,颇有几分意外,不过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地道:“不如王爷与我兵分两路,我们各自选一行灯谜来猜,最后比比谁猜出的灯谜最多。”
“有何不可?既然王妃如此有兴趣,本王便舍命陪君子一回。”
于是凤玦便又向小月要了一张纸,二人各自走到选定的那一行花灯前站定,全神贯注地猜起其上的灯谜来。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二人的纸上皆写得满满当当。
他们在那纸的落款处写上名字递予小月,便见其他诸人也陆陆续续的交上了自己的纸。
云雨阁的姑娘们便聚在了一块儿,计算众人猜对的数量。
负责统计的姑娘们原先还是极为认真地计算着,到后来竟是惊呼出声,惹得围观的众人个个心痒难耐。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负责这场猜谜灯会的小月站在高台之上宣布道:“此次猜谜灯会的获胜者有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