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的话，让我又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缭绕的烟雾，我重重的点头让他说。
有些事我以前总想着逃避，但现在我发现，感情的事，是无处可逃。
从我决定离开西安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深深伤害夏溪，那种负罪感，我一直认为可以通过距离和时间所消散。
但很可惜，并没有，在添加了时间的厚度后，它变的更加浑浊，更加沉重。
我在徐家汇，在昌吉东路，在11号地铁线里，每次看见扎马尾的姑娘，那种心痛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诉说。
尤其在我碰见夜枫后，在我看见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后，我更是负罪感满满。
我想，也许我不会刻意出现在夏溪面前，但我想知道她还好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夏溪走后，她把我也拉黑了，所以我来上海她是不知道的，但是……”
何进开口说道，每句话都使的空气更加稀薄，让我呼吸变的急促。
他看着我，我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但是她走之前的状态，很不好，很不好，那天在机场分别时，她不要命的去捡一串项链，我后来知道那是你送她的，当时……当时来往的乘客都很着急，他们用脚将项链踢来踢去，警察还拽着我们，可她就跟疯了一样，就……就，就爬在地上，追着项链……”
我的心忽然被揪了起来，脑中也想到了那个画面。
那串沙漏项链就像她的爱情一样，被人无情的用脚踢来，而她，而那位扎着马尾的姑娘，哭喊着让人不要踩她的爱情，她的手掌可能被好几双鞋跟踩过，而那些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对不起。
“后来我带她回房间后，她整个人就好像…灵魂被抽走了，就靠在床头喃喃自语，眼泪就……”
何进仰头吁口气，调整语气：“她说等你回来，你还欠她一个答案，说你一定是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无法诉说的苦衷，说你一定会回来的，她要等你回来……然后她什么都不吃，连水都不喝，两天，整整两天……”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在夜色下闪着微弱的光。
“你知道那两天，她嘴里嘟囔什么吗？”何进看着我。
我嗓子这会异常干燥，窗外那些灰尘好像全都被我吸了进来，痛的我不停的咽唾沫。
“她嘟囔……什么？”我问。
“她一直在讲笑话……我都感觉她好像神经病了。”
……
……
这句话好像一束从远方飞来的强光，直直照进我那碎渣般的心中，在那片碎渣里，曾经因夏溪而生成的一小片记忆玻璃，被这束光所折射到四面八方，光所带来的炙热，瞬间将整颗心烧成灰烬。
“后来我没办法，就强行喂她吃东西，然后她…她情绪忽然就崩溃了，她跟疯了一样，喊着我听不懂的话，砸碎了目所能及的所有东西，直到…直到她拿起那把吉他……然后就…就抱着又哭的稀里哗啦的。”
何进的每句话，都在我眼前形成画面，我的眼睛就好像从窗外睁开，看的一清二楚。
“你走后的第四天开始，她就开始疯狂喝酒……就是，醒来就喝，喝醉了就…说什么，苍蝇问妈妈为什么要吃屎……我感觉她，真的精神不正常了，这过程中，冉藏峰也来了……住楼上，可夏溪谁都不见……”
我听不下去了，真的听不下去了。
狠狠的将最后一口烟抽干后，我将烟头熄灭，问何进最后呢。
何进顿了一会：“最后，第十三天的时候……高然，那个兔子死了。”
……
“就忽然死了，没有任何征兆，我以为夏溪会疯掉，可是……可从那天开始，她一滴眼泪都没再流过，第二天她毫无征兆的走了，吉他也没拿，行李箱也没拿，就忽然走了……我下楼开门后就没人了，打电话发现她电话注销了……就这样。”
我看着房间角落里韩黎的行李箱，大概也是猜到了夏溪的心情。
果然，真正要走的人，不吵不闹，会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穿上一件普通的大衣出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心就像一台烧干机油的发动机，此时发出嘶吼的嗡鸣，它提示我不能再烧了，会炸的。
“哎……高然，你还好吗？”
“还好。”
“哦，你还听吗？”
“不听了，睡吧。”
何进见我躺下，他身子依旧纹丝未动，过了几秒后说道：“夏溪的讲完了，还有夜枫呢，你确定不听？”
……
“让我再点根烟吧。”我又靠了起来，继续点烟。
不过这次，我先告诉何进，夜枫前段时间来上海了，跟我们公司合作，我与她也见过面了。
何进很是吃惊的看我，问我们有没有缓和关系？
我摇头，说闹的更厉害了。
何进愣了一会后，也问我要了根烟点燃，开口道：“夜枫跟我也没什么联系，但是……南三爻现在已经开始拆迁了，她的花海小店在北三爻，现在成了一个网红打卡地，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去过吗？”
“没有，我也不想去，看着闹心，但我想给你说的是，就在你跟韩黎去上海后第二天，我直播间有人评论说……说……”
我看向何进，他叭叭的抽着烟，支吾起来，我让他有话直说。
“咳咳，有人评论给我，说夜枫在你和韩黎没分手时，就喜欢上你了，但她一直都没跟你走近，只是在偶尔打听你，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夜枫之所以骂韩黎，是因为她看见韩黎……韩黎背地里…跟那个开路虎的…就走的很近，就是图他的钱，他们还去……开过房……所以，所以…夜枫在韩黎第二次又搬回三爻时，就……就狠狠的骂了她一顿。”
我身子僵住了，在夜中像一座破裂雕塑。
何进幽幽的抬头看我：“哥们你…你没事吧，哎呀，我都说了韩黎配不上你嘛，我……当时你跟她都走了，人都被你伤完了，所以我也就没法告诉你嘛，不然……你真是上海也待不了，西安也回不去，你说说这……”
许久后，我声音沙哑道；“这话是谁说的？”
“不知道，我还特意点开看了，一个空号，都没用身份证认证的那种。”
何进说完，又从我指缝间将燃烧到头的烟蒂拿走，说都过去了，让我也别太难过了，我说了声知道了，侧着身子躺下。
“高然，我觉的…夜枫…你应该回去道个歉，去花海小店。”
“知道了。”
何进也躺了下来，在我背后喃喃道：“高然，作为你哥们，我提醒你一下啊，现在韩黎既然已经走了，你就应该回青岛，去把夏溪追回来，她……”
“别说了，我不会再去伤害她了。”
“那你就打算伤害奕朵吗？”
我愣了下，解释说我跟奕朵只是朋友，何进冷笑声：“这话你对夜枫和夏溪都说过，高然，我发现你是个渣男啊。”
我不再搭理何进，只是本能的呼吸着。我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遍体鳞伤，但经过韩黎这件事后，我对爱情真的害怕了。
对奕朵，我们有着很大的身份差距，能做朋友就做，做不了那就天涯两头，至于做情侣？我从心里都不会再想了，除非……上天乱点鸳鸯谱。
嘟嘟~
我手机忽然震动一下，我捏亮屏幕一看。
奕朵发来一条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