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二哥：“你，你真的是小学文化？”
“我是没念过多少书，但我见过很多人，听过很多故事。”
他手中的易拉罐又空了一瓶，而我也低下头沉吟道：“这样会…很对不起夏溪，但我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很痛苦，而且奕朵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怕她跟我在一起，会吃大亏，就像……就像何进一样。”
二哥听到何进，神色也淡然下来，问奕朵如果跟我在一起，会坐牢吗？
这点我不确定，谁知道奕铭内心有多变态？万一呢？
见我沉默，二哥又撕开一瓶易拉罐递给我，并问道：“你听过小马过河的故事吗？”
我嘴唇抖动的看向他：“你这是……又要给我讲个故事？”
“我不讲，这故事谁都听过，但二哥问问你，小马要过河，大家有的说水浅让它过，有的说水深不让过，那你觉得，谁会让它过？”
我吸口烟，未加思索道：“过去了的肯定说水浅，让它过。”
二哥摇摇头，喝了一大口酒后说我错了，过去了的动物反而会说水深，别过。因为他们经历过那种忽上忽下，生死不明的感觉，所以劝小马及时回头。
而那些从未过去的动物，就像对感情满是期待的人一样，他们才不会说过不去，只会拼命的往前跑，觉得大不了一死而已。
所以再深的水，在他们眼里都是浅的。
“动物能这么想？”我反驳道。
“别抬杠，故事是人写的。”
说完，他有些发红的脸对着我：“你现在就像那匹马，那些让你别冲动的人和话，都会害了你，他们倒是过去了，还摆出一副担心你的模样，你要听二哥的，我也没过去呢，所以我说的才是对的。”
我眼睛张大，低头死死瞪着脚下的草根。
二哥则继续在我耳边道；“你刚说到何进了，那他进去前还跟妹子拉手亲嘴了呢，对吧，总比那些干瞪眼的强吧。”
我赶紧将眼睛眯起来，缩小一点。
过了一会后，我叹息道：“听过了太多故事，但依旧过不好自己的一生。”
说完，我又问二哥打算什么时候跟孙宜珊离开？他说等生完孩子，身子恢复几天后吧，这次走后，以后就很难跟我再见面了。
“……”
这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跟二哥下山后，县里那四散的光线立刻钻入眼球，将我拽入到人间来，这些光线好像骨子里都自带束缚，它们代表着人类文明。
可文明，就是用道德和规矩所组建而成的。
所以我又陷入纠结，如果我隐瞒了这一切，那等到时候黎栋知道后，我们这辈子也当不成朋友了。
而且我也实在不忍心他被孙宜珊欺骗，就这么一夜之间彻底离他而去，他会崩溃的，一定会的。
除了黎栋，我也依旧没法放弃夏溪，狠不下心。
我的一切思绪，全都被这些充斥而来的光线所扰乱，让人心烦，可好像时间就像一匹在岸边踏着蹄子的烈马，它在敦促着我快做决定。
距离黎栋孩子出生就剩几天时间，距离奕朵订婚，也就只剩十几天时间……
二哥喝的有点多，回去就睡了，而我独自坐在小院里，内心还在抉择，等时间消耗到临近十一点时，何雪发微信问我睡了没？
我不解的问她有事？数秒后，她电话打来，我以为她会跟我聊官司的事，但她开口却说奕朵三天后就去马六甲了，跟曹落一起，他们会在那里订婚，结婚。
我握着手机，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心情，只是刻意用一种冷漠口吻，问她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何雪长长吁口气：“你不明白朵儿在那里订婚的寓意吗？”
我当然明白，她是忘不掉母亲海难这件事，在马六甲订婚这件事，肯定会让奕铭倍感尴尬，而他身为哥哥，不去也不行。
但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高然，我打电话，也是最后一次通知你，另外……这结局如果是你想看见的，那就随便吧。”
我攥紧手机，过了一会后道：“你跟奕铭也快结婚了吧，我也提醒你一下，小心奕铭，他私下有很多秘密，你并不知道，别只为爱他，而伤害了奕朵。”
没等何雪说话，我直接挂断电话，但这一刻我眼泪也开始疯狂打转。我好像已经没选择了，三天后她将出国，嫁给一个并不爱的人。
二哥让我小马过河，但他不知道的是，阻挡我们的，是一片海。
现在谁让小马过去，那真是要马死……
次日，等我睡醒来已经中午，二哥早早去工地了，而我先是去录了些采访视频，继而绕着河水走了许久。
插着耳机，我听着那首《没有人不比我快乐》，心里极其失落，黎栋的孩子要出生了，但她却还没出现在我眼前。
我现在也越发的不敢确定，夏溪会过来吗？她还会恢复健康吗？
从她离开后，又是否会一遍遍在绝望中听这首歌？
就在我伤神之际，黎栋打电话说他从医院回家取点东西，他重新盖了栋民房，发来定位让我过去。
坐在出租车上，我手指一直攥的很紧，我怕自己忍不住告诉黎栋，等车子一直开进灵源村，到达黎栋家门口时，我还没有决定好。
他家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我一靠近，就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嘿哈声，等我走到后院，才发现黎栋在打着军体拳。
也许，这是他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我瞄了眼他新家的院子，大概有上百平方，院子后里篱笆围着，篱笆外是一片荒地，再远就是山，他这栋房的位置真是……有够偏。
院子里有一棵很粗的梧桐树，树下有一套圆桌和靠背椅，见我过来，黎栋让我先坐。
我闲聊着问他这套拳学了多久了？他嘿哈着出拳，说从小就会。
坐下后，我点燃一根烟环视四周，我很清楚黎栋是一个很讲干净的人，可现在满地都是落叶，满目萧条，这让我不禁窥视到了他的内心。
于是我越发难以抉择，是否要告诉他那个残酷的真相？
他打完拳，端了杯热水给我，说他回来是给小涵拿点东西，顺便一会开车带我去医院，小涵说要见我。
我端着水杯木讷住，问见我干什么？黎栋摇头，说他也不清楚。
水的热气冒在我脸上，使我更加一头雾水，而黎栋却从圆桌上拿起我的烟，点燃一根抽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又抽烟了？”我嘴角微张。
“高然。”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烟，看着我：“你说我当初没听你的话，是不是……错了？”
这问题让我无法回答，我绕着说现在聊这些，没什么意思，毕竟他都快要当父亲了。
黎栋重重的吸烟，沉默起来。
而我却试探性的问，如果张麻子真的乱来，他打算怎么办？
黎栋抬眼看我，片刻后扔掉烟，起身看着梧桐树，阴沉道：“我会一拳打死他！”
话刚说完，他嘿哈一声，一拳打在梧桐树上！
几片枯叶飘了下来……
他收拳，面无表情的转身回房去，半分钟后，拿着跌打药出来，坐我对面抹了起来。
可就在他将长袖拉上去后，我发现他满胳膊都是割痕，惊的我一把拽住问他怎么了？
黎栋将袖子放下，眼角低垂道：“高然，给你说件事，小涵……以前是小姐。”
我愣了下，说道：“嗯，我知道，鸡中之霸嘛。”
他忽然抬头眼角暴睁，又起身嘿哈一声，一拳打在梧桐树上。
几片叶子又落了下来……
我捂着嘴巴，等他又坐下后赶紧道歉。
他更加失落道：“没事，我也是后来才打听清楚的，所以我每想到这里，心碎一次，我就割自己一刀，痛了就好了，痛了就不想那些事了。”
想到他胳膊上密麻的割痕，我也体会到了他那颗破碎的心。
“还有，小涵她……她跟张麻子同居过，你知道吗？”黎栋问。
我点点头：“知道，她还把张麻子叫小男。”
“嘿哈！”
黎栋再次猛然起身，一拳打在梧桐树上，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也全落下来。
我捂紧嘴巴，这下打死都不开口了。
可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二哥说黎栋家暴，难不成是真的？
他都能这么对自己，对孙宜珊可能也会由爱转恨，这难道就是孙宜珊打算抛弃黎栋，跟二哥私奔的原因？
我凌乱了，畸形的爱确实是让人心里变态，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他们私奔，不会再告诉黎栋了。
深吸口气后，我再次点燃一根烟，看着他道。
“如果你当我是兄弟，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家暴小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