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电话告诉我,他才得知何进的事了,都没人告诉他,骂我不够朋友。
我给二哥道歉,说我也刚回西安,最近事多给忘说了,他听我回西安了,立刻让我来三爻,说他自己就在花海小店里。
听到这四个字,我心又揪了下,虽然那晚我与夜枫隔着距离,但我感觉她气色很不对。
花海小店我得去,我得打听下夜枫的联系方式。
……
三爻和我上次来区别不大,目前南边正在拆除,北三爻等到明年六月份才动。
二哥在道口等我,他剪了个光头,看上去像刚刑满释放出来。
他见了我,紧紧的将我抱住,说他打死都想不到,何进会去坐牢,我拍拍他后背,安慰了几句。
他连连叹气道:“这下,他得在里边看海绵宝宝全集了,哎呀~二哥想起来,心里就难过。”
我心里难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声音颤抖的啊了一声,松开口看我。
“二哥是坐过牢出来的,出来后……连个正经工作都做不了,你说何进兄弟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吁了口气,他的话也算点醒我了,何进网上虚假卖货,因这事都坐牢了,账号肯定也被封杀,他出来后,还能干什么呢?
“哎,高然兄弟,我那个工地的活也不好干了,二哥打算做点生意,到时候不行让何进跟我一起。”
我眼眸一转,点头说道:“二哥你能这么想,我替何进先感谢你,不过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二哥真挚的看着我:“卖鱼丸你觉得有前途吗?”
“……二哥你喝东西吗?走,我请客。”
……
进了花海小店,我瞄了眼那面镜子,但它此刻被厚厚的心事贴盖住,也为我的心,上了一层保护色。
令我惊讶的是,店里居然还有几个客人,他们坐在角落喝着东西,无所事事的玩着手机。
看来,这家奶茶店存在,还是有它的意义的。
我和二哥来到前台,还是那名小妹,她惊讶喊道:“呀,是你啊?”
二哥愣了下,问我什么时候偷偷来的?
我白了他一眼,让他点完东西先去坐坐,我跟小妹单独聊会,可我话刚说完,小妹却翻我一眼道:“我还要忙呢,你那东西我已经寄给老板娘了。”
听此,我立刻追问道:“嗯,你能……把你邮寄的地址告诉我吗?”
她正在调制奶茶,抬头狐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二哥看了我们一眼,手拍拍台面道:“哎呀,不懂事,这位是你老板,还不把你老板娘位置说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妹立刻反驳道:“不可能,老板我见过,不是他……”
说一半时她脸色忽变:“你,你该不会,是那个渣男吧?老板娘调制了数百杯奶茶,就是为了给你喝?你……是不是那个砸店的人?”
我面色异常难堪,她声音更大起来:“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面玻璃,你上次就在那里发呆,真的是你!”
二哥连忙开口喊道:“你看你这个小妹妹,你觉得我们像坏人吗?”
“你一看就像刚刑满释放出来。”她说。
二哥嘴角发颤,我开口道:“我跟你们老板娘,曾经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现在没联系,但请你也不要这么将我们敌对起来,行吗?”
小妹嘴角一撇,给我一个白眼。
“你不告诉我地址也许,那能告诉我,她身体好吗?她……生活好着吗?”
“都很好!老板陪着呢,能不好吗?”小妹轻蔑道。
“哦,谢谢。”
说完,我扫码付钱后,独自走了出去。
只要夜枫身体健康,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宽心了,但愿是我那晚看错了,她一切都好。
我点燃一根烟,不禁转头往三爻道口里看去,那个卖米线的大叔也不知去了哪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不过他做出的味道,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摇曳又昏黄的路灯,熙攘又幽静的道口,油腻又矮小的圆桌,热腾又红辣的米线,飘摇又温暖的小屋,陪伴又消失的爱情,风俗又纯洁的小姐……
这就是我对三爻的所有记忆。
“高然兄弟,你怎么哭了?”
二哥捧着两杯奶茶,悄然站我身边,递给我一杯后,他咕噜噜的吸着。
我回眸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快乐,是如何消失的呢?海绵宝宝?”
二哥面色一愣,唰的一下退后好几步。
“高然兄弟,你不要这个样子,二哥打不过你,你厉害行了吧,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你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再次看向三爻深处。
一座成立了半个世纪的城中村,即将在我的眼皮下,彻底灰飞烟灭,数座高楼大厦将在几年后拔地而起,再过十年,二十年,这里的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商业的文明会将以前所有的存在,都抹除干净,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片地方,会有一条小姐巷,会有一个夜枫,会有一个高然,会有一间~花海小店。
我狠狠,用力的看了一眼后,转身别离。
我要去咸阳机场,跟二哥分离时我问他,到底有没有跟苏宜珊私下约会?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尽失,说我还是不相信他,我松口气,说如果没见最好,如果见了,那也就到此为止,至于相信二字,太厚重了,轻易别说出口。
二哥拦下一辆车离去,而我在打车时,神父的电话打来,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重重的吁了几口气后,我接通电话。
“高然,你这会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
我摸出烟点起,他能问这话,就等于在给我打防御针。
果然,神父告诉我,大夫刚对夏溪做完检查,说情况有点恶化……
火焰从出火口窜出,一下烧到了我的眼睫毛,使得我重重的眨了几下眼,口里的香烟也掉了,但手机却攥的更紧了。
心脏扑通的厉害,我撕磨着口齿,问什么意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神父说医院正在商量,现在的问题不在颅内,主要是椎骨内神经那块,说原本就有老伤,当时就造成了一定损害,而夏溪可能没重视,所以导致现在这样……
我视线看着街上来往的车,它们忽然变的模糊,速度也更加飞快,像流矢的箭,东西南北四射而来,但却没有一支射中我的身体,因为我的心不在体内,已经碎了满地,所以它们涌射的,也正是这片大地!
为什么?
为什么夏溪在青岛摔伤了腰,我不带她去看,就觉得贴两片膏药,就这么过去了……
可正是那两片膏药,让这件事,彻底过不去了。
“高然,你在听吗?”神父问道。
我擦了下眼角,说在听。
“哦,神说,她想跟你打电话……你,跟她聊聊吧。”
“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手掌摩擦声,我知道是夏溪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后,门发出咯吱一声,那边彻底安静了,随后夏溪虚弱的声音传来。
“高…然。”
“哎,夏溪。”
她跟我,像极了雨夜里的一对小燕雀,狂风在肆虐着整片森林,大雨滂沱,好像有人用水桶往下泼一样,我们紧紧的裹住翅膀,蜷缩在一起取暖。
她啾啾啾的给我说话,我也用同样的语言回复,但每一声,都让人那么心碎。
那么心碎……
“神父说,你…去西安借钱去了?”她问。
“……嗯,你不用管,我现在就回上海,大概晚上就能到。”
夏溪虚弱的笑了声:“回上海?看来,西安已经不再是你的…家了,高然,你以后,会一直在上海吗?”
“嗯,应该会吧。”
“那你以后,也会一直在米兰公寓吗?”她问。
我知道夏溪是想跟我说说话,所以我也将语气放的随意起来,嗯了一声,说这一两年可能都在米兰公寓。
她轻轻的呼吸两下,虚弱的声音继续传来。
“高然,你还记得…我给你变的那个…魔术吗?把硬币…从嘴里吃进去,从脖子后边取出来那个。”
“记得,我不是也给你变过吗?”我故作坚强的笑着说。
“那你…知道那个魔术的,寓意吗?”
我微微停顿几秒,说不知道,让她给我讲一下,夏溪又笑了一声,但忽然发出疼痛声,一下听的我指尖发颤。
几秒后,她苦笑说没事,又问我见到楼下那株爬山虎了吗?
我嘴唇在发抖,微微张开时,街上干燥的灰尘疯狂钻入,让喉咙变的肿起,让声音变的沙哑。
“见到了,它在慢慢往上爬。”
“嗯,高然你说它…它会爬到你的窗户外吗?”
“应该……会。”
“嗯,等它爬…上来,你就会,知道那个…魔术的寓意了。”她说道。
我没听懂她的意思,但我的右眼皮忽然跳动起来,这让我感到很不安。
“高…然,你…照顾好你自己哦,一定要……照顾好你。”
我握着手机,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听着她继续道:“记得,多吃鸡蛋,多喝牛奶……糖水只是一时的,调理好身体,才是一辈子的…”
我重重的嗯了一声,然后听见她呜咽起来。
“夏溪,你,你哭什么?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眼泪再次翻涌,模糊了这个世界。
“高然,你别忘记爬山虎,别忘记它……”
我受不了,不断重复说不会忘记,我让她等我,我马上回上海,马上来找她!
挂断电话后,我赫然发现有一条陌生短信。
【想知道谁在背后搞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