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一个“活化石”处长的“当庭咆哮”
微龙唐2025-08-13 09:116,296

  那场在省委党校“静思轩”里进行的“思想核爆”,像一场精准的、高当量的引爆,彻底炸开了“利剑”起草小组所有成员的思维枷锁。那些平日里只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念头,如今被赋予了合理性,甚至被贴上了“前瞻性”的标签。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组织部大楼顶层那间几乎被人遗忘的办公室,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思想加工厂。

  整个小组进入了一种近乎自虐式的、亢奋的工作状态。白天,他们将研讨会上那些闪烁着智慧火花的观点——从“干部能力雷达图”到“主官公投”,再到“人才内部流动市场”——进行分类、解构、辩论、重组。他们像一群痴迷的工程师,试图将这些天马行空的蓝图,转化为可以落地的、严丝合缝的施工图纸。

  而到了夜晚,吴冲从千里之外传来的那份浸透着基层血泪的“炮弹”,则成了他们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他们对着那些鲜活得近乎残酷的案例,逐字逐句地推敲着每一个条款的措辞,试图将充满理想主义光辉的理论,与布满荆棘和泥泞的现实,进行一次最艰难、也最真诚的缝合。

  办公室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由速溶咖啡的苦涩、尼古丁的辛辣和各种外卖盒饭的混合味道组成的、独属于理想主义燃烧时的特殊气味。那四面巨大的白板,成了他们思维的战场,上面的内容每天都在变,各种颜色的水笔在上面留下了纵横交错的痕迹,像一幅幅充满了内在逻辑的抽象画。

  张萌充分发挥了她北大社会学硕士的深厚功底,为整份文件构建了一个坚实而严谨的理论框架,让每一个大胆的设想,都能找到学术上的支撑。王野则像一个最挑剔、最刻薄的“甲方”,用他那七年在乡镇摸爬滚打的经验,反复拷问着每一个条款在现实中可能遇到的阻力和漏洞。“你这个设计很好,但下面的人肯定会这么给你钻空子……”“这个提法太书面了,村支书都看不懂,怎么执行?”——这是他最常说的两句话。而林曦,则沉迷于将一切都数据化和模型化,他试图为“能力”、“潜力”、“匹配度”这些虚无缥缈的词,建立一套可以量化、可以计算的评分标准。

  付平,则是这个高速运转的团队中,那个最冷静的“中枢大脑”和最终的“总装工程师”。他负责在张萌的理想主义和王野的现实主义之间寻找平衡,在林曦的冰冷数据和吴冲的滚烫案例之间建立连接。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乐队指挥,让各种看似不和谐的音符,最终汇聚成一首激进而又充满力量的交响曲。

  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凌晨四点,当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那满是红牛易拉罐和烟头的桌面时,《关于在全省范围内建立不拘一格选用人才长效机制的指导意见(初稿)》,在付平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后,正式宣告诞生。

  这份初稿,从第一个字开始,就透着一股逼人的、不容置喙的锐气。

  它没有传统官样文章那种四平八稳、面面俱到的“开场白”,而是开宗明义,直指当前干部选拔任用中存在的“四大积弊”。它用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强硬的语言,明确了为“基层实干型、专业创新型、攻坚克难型”这三类干部,建立制度化的破格提拔快速通道。它甚至史无前例地设计了一套包括“多渠道举荐、专项考核辨才、能力模型测评、差额比选择优、全过程阳光公示”在内的、堪称严苛复杂的操作程序。

  更重要的是,它大胆地将“人岗匹配度模型”、“职业生涯发展规划”和“改革创新容错澄清机制”这些全新的、几乎是颠覆性的概念,白纸黑字地写了进去。

  整份文件,就像它的起草小组代号一样,是一把刚刚淬火完成、寒光四射的“利剑”。它的剑锋,精准地指向了那些盘根错节、积弊已久的制度沉疴。

  按照王部长的指示,这份初稿被列为“绝密”等级,用厚厚的牛皮纸袋密封好,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只送给了几位部务会委员进行“内部传阅,征求意见”。这既是对付平和他这个小组的一种保护,也是王部长投放的一颗“深水炸弹”,他想看看,这块棱角分明、甚至有些硌手的石头,丢进组织部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深水里,会激起怎样剧烈的浪花。

  浪花,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来得更猛烈,也更迅速。

  干部监督一处的处长丁绍华,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周五下午,看到这份初稿的。

  在省委组织部这座等级森严、人才济济的大楼里,丁绍华是一个符号化的人物,一个行走的“活化石”。他年近六十,再有不到一年就要退居二线,光荣退休了。他的人生履历,几乎就是一部浓缩的共和国干部制度变迁史。作为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他曾是天之骄子,毕业后便进入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组织部。然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如同那台精准的钟表一样,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科员、副科、正科、副处、正处……他靠着熬,熬走了身边一批批比他有才华、有闯劲的同辈,也熬来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一身的“老机关病”。

  在他将近四十年的组织工作生涯中,“规矩”、“稳定”、“程序”和“资历”,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四大信条,是他认知世界和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尺。他坚信,论资排辈是宇宙间最朴素、最公平的法则,是保证庞大的干部队伍能够稳定运行的“压舱石”。他笃信,一个干部,如果不在基层的水里、泥里摸爬滚打个十年八年,没在三五个不同的岗位上轮转历练过,就绝对没有资格走上更高一级的领导岗位。

  他就像一棵深深扎根在机关大院里的老槐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他见惯了风雨,也早已习惯了自己头顶上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固定的天空。他就是那个不久前被免职的赵副处长的老领导和多年的“铁杆靠山”。对于付平这个横空出世、行事风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甚至间接导致自己老部下落马的年轻人,他骨子里就充满了排斥和警惕。

  当秘书毕恭毕敬地,将那个用牛皮纸袋密封好的、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放在他桌上时,他并没有太在意。他慢条斯理地戴上自己的老花镜,从笔筒里抽出一把用了十几年的黄铜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仪式感,划开了封口。

  他看得不快,逐字逐句,像是在审阅一份关乎国运的奏章。但他的脸色,却随着书页的翻动,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起初,只是眉头微蹙。当他看到开篇部分,那段措辞犀利、直指“四大积弊”的文字时,他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向下拉扯,形成一个轻蔑的弧度。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弊病”,恰恰是保证稳定的“基石”。

  接着,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当他读到那一段关于“对基层实干型干部,可适当放宽年龄、学历、任职年限要求,特别优秀者,可实现两级甚至三级越级提拔”的条款时,他那只握着文件的、布满老年斑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最后,当他的目光扫到附件里,关于“人岗匹配度雷达图模型”和“改革创新容错澄清机制”那些他闻所未闻、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的构想时,他的脸色,已经从起初的铁青,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酱紫色。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一股火,一股被冒犯、被挑战、被颠覆的滔天怒火,正在横冲直撞,寻找一个出口。

  “啪!”

  他猛地将那份文件狠狠地摔在红木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A4纸,像一群受惊的白色鸽子,在桌面上四散开来,飘落一地。桌上那只他珍爱多年的紫砂茶杯,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向上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洒了他一手,他却像失去了痛觉一般,浑然不觉。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几个字,宽厚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一架即将拉断的风箱。

  站在一旁,正准备给他续水的年轻秘书,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暖水瓶差点脱手而出。他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丁绍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俯下身,一把抓起那份被他摔得七零八落的文件,胡乱地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留给秘书一个充满了萧杀之气的背影。

  新旧两种观念的正面冲突,在一个非正式的、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场合,以一种堪称惨烈和野蛮的方式,轰然爆发了。

  那是在周一上午,一个由分管组织工作的刘副部长临时召集的、关于近期几项重点工作落实情况的小型碰头会上。参会的人不多,都是几个核心业务处室的负责人,付平作为“利剑”起草小组的牵头人,也被特意邀请列席。

  会议室不大,是那种典型的机关风格,暗红色的地毯,一圈厚重的皮质沙发椅。气氛本该是轻松和谐的。

  会议的前半段,也确实波澜不惊。大家按部就班地汇报着各自的工作进展,刘副部长不时地颔首,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偶尔做出几句不痛不痒的指示。

  就在会议议程即将走完,大家都有点昏昏欲睡,准备散会的时候,一直像尊雕塑一样沉默不语的丁绍华,突然毫无征兆地发难了。

  他“嚯”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过迅猛,他身后那把沉重的实木椅子被他宽厚的身体带倒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巨响。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只见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布满岁月沟壑的额头上青筋暴露,像一条条盘踞的蚯蚓。他从那个黑色的、半旧的公文包里,一把抓出那份已经被他翻看得卷了角的《指导意见(初稿)》,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扔一块砖头一样,狠狠地摔在了椭圆形会议桌的中央!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叠文件在光滑的油漆桌面上滑行、碰撞、散开,其中有几页,甚至像有了生命一样,轻飘飘地飞旋着,落在了付平的面前。

  整个会议室,瞬间雅雀无声,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凝固了。所有人都被丁绍华这突如其奇的、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沉稳作风的举动,给彻底震慑住了。

  丁绍华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他伸出一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指,像一杆标枪,隔着长长的会议桌,直直地指向了坐在他对面,刚刚站起身的付平。

  然后,他开始咆哮。

  那是一种积蓄了数日、在胸中反复发酵、最终彻底失控的咆哮。他的声音因为充血而变得嘶哑,唾沫星子随着他怒吼的音节,在会议室顶灯的照射下,像飞溅的白色粉末。

  “付平!”他几乎是用尽了肺活量,喊出了这个名字,“你!给我站直了!你来给我,给大家,好好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付平缓缓地站直了身体。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老处长。

  “什么‘破格’?什么‘不拘一格’?我告诉你,付平,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丁绍华干组织工作三十年,亲手办过的干部档案,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乱来、这么荒唐、这么不负责任的东西!”

  他的咆哮在密闭的会议室里回荡、冲撞,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张口闭口‘基层优先’,这是什么混账逻辑?我们这些在机关里兢兢业业、熬了半辈子的干部,就不是干部了?我们为了党的事业,熬白了头,熬出了一身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就活该给那些从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让路?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你提的那个‘不唯学历’!简直是笑话!是动摇国本!国家为什么要恢复高考?就是为了选拔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一个连大学校门都没进过的土包子,你让他来当领导?他连文件里的术语都读不明白,他能领导谁?他懂什么是宏观经济?懂什么是政治站位?懂什么是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那个什么‘容错机制’,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不叫‘容错’,叫‘纵容犯错’!犯了错,一句轻飘飘的‘为了改革创新’就想轻轻放过?那还要党纪国法干什么?照你这么搞,以后谁还讲规矩,谁还守纪律?大家都去‘大胆创新’,都去犯错好了!反正有你这个狗屁文件给他们撑腰!”

  丁绍华越说越激动,他甚至绕过了会议桌,一步一步地向付平逼近。他那双因为睡眠不足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炭火,死死地瞪着付-平。

  “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年轻,毛都没长齐,你懂什么叫组织工作?懂什么叫干部队伍的稳定?我告诉你,稳定!稳定压倒一切!你知不知道,我们国家,我们党,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大好局面,靠的是什么?不是靠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异想天开!靠的就是一支稳定的、有梯次的、大家都能看到盼头的干部队伍!论资排辈怎么了?我告诉你,论资排辈就是最大的公平!它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干,不犯大错,总有一天,能熬出头!这,才是我们干部队伍的定海神针!”

  “你现在,搞这个乌七八糟的东西,是要干什么?你是要把这根针,从我们干部队伍的脊梁里,给硬生生地拔出来!你是要让那些投机取巧的、会哭会闹的、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一步登天!那我们这些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熬了半辈子,就等着按照规矩接班的老实人,怎么办?我们受了委屈,吃了亏,找谁说理去?到时候,人心散了,队伍乱了,这个天大的责任,你负得起吗?!”

  他的声音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嘶哑不堪,但气势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几乎是把那张布满了愤怒皱纹的脸,凑到了付平的面前,用一种上纲上线的、审判般的语气,吼出了他最终的、也是最恶毒的指控:

  “我算是看透了!你付平,搞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狗屁改革!你就是想哗众取宠!想标新立异!想搞你那个所谓的个人英雄主义!你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办了个案子,得了王部长的青眼,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想赶紧搞个大新闻,为你自己的仕途,为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捞取政治资本!”

  “我告诉你,付平!只要我丁绍华还在组织部一天,你这个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东西,就休想通过!休想!”

  “王部长怎么会同意你们搞这种东西?!他一定是被你这种油嘴滑舌、夸夸其谈的小人给蒙蔽了!”

  长达数分钟的咆哮,终于结束了。

  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丁绍华那因为极度激动而发出的、如同破旧风箱般“嗬嗬”的喘息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番堪称“殿堂级”的、毫无保留的咆哮给惊得魂飞魄散。主持会议的刘副部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句什么来打个圆场,但看着丁绍华那副六亲不认、神挡杀神的架势,又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其他几个处长,则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一个姿-势——低下头,有的假装认真地研究文件,有的端起茶杯仔细地吹着浮沫,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会议室里的一棵绿植。

  这是一场新旧观念的、没有任何缓冲和伪装的正面硬核冲撞。

  丁绍华的愤怒,是真实的,是发自肺腑的。他的手,从始至终都在剧烈地发抖,那不是表演,而是生理性的反应。他真的被这份“离经叛道”的文件,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最坚固的价值体系。他的咆哮,并非单纯的个人恩怨泄愤,而是代表了体制内,那一大批数量庞大、平日里沉默不语的“守成派”干部,对于一切未知变革的本能恐惧和激烈抵触。他的每一个论点,都有其内在的、不容辩驳的逻辑——一种属于过去那个时代的、将稳定和秩序奉为圭臬的强大逻辑。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付平,却表现出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静和克制。

  从丁绍华咆哮开始,到结束,他始终一言不发。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丝毫被当众羞辱的表情。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棵扎根在悬崖上的青松,默默地承受着来自一个长辈、一个高级别同事的、几乎是人身攻击般的全部怒火。他的目光,平静地迎着丁绍华那双因为充血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丁绍华那张涨红的、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背后,所站立着的,是一个庞大而固执的、名为“旧时代”的巨大背影。

  他知道,跟这个背影,是无法用道理去辩论的。任何试图讲理的反驳,都只会激起更猛烈、更非理性的反弹。

  他选择了沉默。

  这种冷静的、近乎冷酷的沉默,反而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力量。它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让丁绍华那蓄满了力的雷霆之怒,无处宣泄,最后只能在沉重的喘息声中,慢慢地消弭于无形。

  会议,在一片尴尬到极点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丁绍华重重地“哼”了一声,像一头斗败了却又不甘心的公牛,拉开门,摔门而去。

  付平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默默地弯下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承载着他和团队无数心血的文件,一张一张地,仔细地捡了起来,然后用手,轻轻地抚平上面的每一处褶皱。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他知道,今天,丁绍华的咆哮,只是一个开始。这只是旧势力打出的第一发试探性的炮弹。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

继续阅读:第597章 破格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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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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