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常委会那场“舌战群儒”过去还没俩礼拜，曹海镇的天，就因为另一拨人的到来，显得格外“晴朗”。这拨人的头车，是县委书记徐向翰那辆牌号为“江J00001”的奥迪A6L，后面跟着一串县直部门的“大佬”们的座驾，浩浩荡荡，跟古代皇帝出巡似的，直接开到了曹海镇亲子研学基地项目的选址地。
这地方，前些天还是一片荒草滩，间或夹杂着几块被人抛荒多年的烂水田。如今，推土机、挖掘机的轰鸣声已经取代了蛙鸣鸟叫，几面鲜红的彩旗，也不知道是谁连夜插上去的，在初夏带着点土腥气的风中猎猎作响，旁边还临时搭了个简陋的主席台，铺着红地毯，摆着几盆蔫头耷脑的万年青，看着就像乡下草台班子唱戏的行头，透着一股子急就章的喜庆。
徐向翰书记从车上下来，派头十足。他今天没戴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换了副颜色更深一点的墨镜，估计是怕这工地的扬尘眯了眼，也可能是为了增加点“深入基层，不畏艰苦”的视觉效果。付平领着镇上的一班人，早早就在路口候着了，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恭敬。
“徐书记，各位领导，欢迎莅临曹海镇指导工作！”付平满脸笑容，快步迎上前去，热情地与徐向翰握手。他的腰微微弓着，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经过了深思熟虑。弓腰的幅度恰到好处，既显示出了对徐向翰的尊重，又不会显得过于谦卑，很好地保持了作为一方主官的威严和自信。
徐向翰象征性地拍了拍付平的手背，墨镜后面的眼神看不真切，但语气倒是挺和煦：“付平啊，你们曹海镇这个项目，县里是寄予厚望的。今天我们组织相关部门过来，一是实地看一看，听听你们的进展和困难；二呢，也是给大家伙儿鼓鼓劲，这个项目，一定要高标准、高质量地把它建好，争取打造成咱们齐夏县，乃至全市的一张新名片！”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如炬，像两道闪电一样扫过身后那群局长、主任们。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威严和自信，仿佛在告诉他们：“我徐向翰说的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个项目，可是我罩着的，你们都得给我上点心，别给我掉链子！
接下来，自然就是例行公事的汇报和表态环节了。付平站在规划图纸前，手舞足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又把项目的宏伟蓝图描绘了一遍。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仿佛要把每个人的耳朵都震聋。
付平着重强调了“县委英明决策、各部门大力支持”这一官样文章，似乎只有这样说，才能显示出这个项目的重要性和合法性。而那些局长、主任们，则一个个正襟危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不时地点头附和，表示对项目的全力支持。
各相关局的头头脑脑们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发表自己的表态。什么“全力支持”、“保驾护航”、“提供最优服务”之类的词儿，就像不要钱似的从他们嘴里往外撒。一时间，会议室里充满了各种空洞的口号和虚伪的承诺，让人不禁感叹官场的虚伪和做作。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贺志强忙碌地穿梭着，他的身份是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尽管这个职位听起来还算重要，但实际上，他在这个场合中的任务主要是一些琐碎的杂活，比如端茶倒水、分发材料，以及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贺志强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这样级别的小角色，想要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都并非易事，更不用说插话了。
就在徐向翰一行人准备上车，前往镇政府那边举行一个简短的“项目正式签约暨启动仪式”时，一个人悄然走到了贺志强的身旁。这个人便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蒋宇。
蒋宇大约四十出头，身材中等，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温和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微笑。蒋宇在县委组织部里负责干部考察和调配工作，是一位实权人物，而且据说他和徐书记的关系非常密切。
“小贺啊，”蒋宇面带微笑，声音温和地说道，虽然音量不大，但其中蕴含的亲和力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贺志强的肩膀，那力度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一般，仿佛生怕会给贺志强带来一丝一毫的压力。
贺志强心中猛地一紧，“咯噔”一声，他立刻意识到这看似随意的一拍，其实蕴含着蒋宇对他的关注和重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挺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说道：“蒋部长，您真是太夸奖我了！我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付书记的英明领导和悉心指导。我只是在他的带领下，做了一些自己分内的工作而已，距离领导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呢。”
这番话虽然是场面上的客套，但贺志强说得却是极为自然流畅，仿佛这些话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DNA 之中，无需过多思考便能脱口而出。
蒋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中似乎蕴含着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深意。他稍稍侧过头，用眼神示意着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小土坡，轻声说道：“走，到那边去说几句吧。”
贺志强见状，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他暗自思忖着，这位组织部的领导怎么会突然单独找自己呢？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看似随意的场合，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名堂呢？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领导既然发话了，他又岂敢有丝毫怠慢，于是赶忙连连点头，毕恭毕敬地跟着蒋宇走向了土坡后面。
这个小土坡的位置选得恰到好处，既能够避开大部队的视线，又可以躲开工地上那股呛人的尘土。待两人走到土坡后面，蒋宇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香烟，顺手递给贺志强一支。贺志强受宠若惊，连忙接过香烟，然后迅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帮蒋宇把烟点上。
蒋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在他的口鼻间缭绕，让他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烟雾，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小贺啊，是这样的，县委政研室那边呢，最近不是空出来一个副主任的位子嘛。原来的老主任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被提拔到更高的职位上去了，所以下面的人手就有点紧张了。组织部这边呢，前前后后也物色了不少人，经过一番综合考虑之后，觉得你还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贺志强捏着那支烟，手心里微微有点冒汗。县委政策研究室！那可是县委的“大脑”和“笔杆子”啊！能进那个地方，哪怕只是个副主任，那也是一步登天，意味着离县里的权力核心又近了一大步。而且，副主任，那就是副科级了！他现在虽然是镇党委办公室主任，听着也像个“官儿”，但行政级别上还是个普通科员，顶多算股级干部。这一步要是迈出去了，那可真是鲤鱼跳龙门。
他的脑海中突然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发出了“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来回应蒋宇的话，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有些发抖，原本准备将香烟送到嘴里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结果，由于手的颤抖，烟头差点就戳到了他的鼻孔里，这让他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蒋宇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浓了一些。他看着眼前这个既惊喜又有些手足无措的人，心中暗自觉得有趣。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去？政研室的工作虽然相对清苦一些，经常需要加班加点地写材料，但对于年轻干部的成长来说，还是非常有好处的。在那里，你能够接触到的层面也会与现在大不相同，这对你将来的发展，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
贺志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着。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县委机关钻，都找不到门路。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要是说不心动，那是骗鬼呢。
可是……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付平那张不苟言笑却透着信任的脸。亲子研学基地项目刚刚在常委会上通过，正是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的时候。付书记为了这个项目，顶了多大的压力，吃了多少苦头，他是一清二楚的。自己作为付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办公室主任，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为了个人前途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也太不地道了。这不成了摘桃子的投机分子了嘛？
“蒋部长，”贺志强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和挣扎，“这……这真是太感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培养了！说实话，县委政研室，那可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做梦都想去的地方，能有机会去那里工作，向各位领导学习，那绝对是我的荣幸。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有些为难：“只是您也知道，现在我们曹海镇这边，这个亲子研学基地项目才刚刚启动，可以说是万事开头难。各种手续要办，各方关系要协调，还有一大堆的文字材料要整理。付书记现在也是分身乏术，正是缺人手、用人之际。我……我这个时候要是走了，怕是……怕是有点对不起付书记的信任，也怕耽误了镇上的工作。”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蒋宇的表情，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组织部领导。
蒋宇听完，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一丝赞许和了然。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贺志强的这番回答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嗯，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顾虑。”蒋宇弹了弹烟灰，语气依旧温和，“曹海镇现在确实是个干事创业的好地方，付平同志也是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干部，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贺志强的眼睛，话语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小贺啊，组织上看重一个干部，不仅仅是看他的能力和才华，更要看他的品行和担当。个人进步固然重要，这无可厚非，但能够在关键的岗位上，顶住压力，发光发热，为一方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价值体现嘛。”
蒋宇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贺志强，又没有把话说死，还隐隐地给他戴了顶“有担当”的高帽子。
“这样吧，”蒋宇把烟蒂在地上踩灭，“你的这个想法，我会如实向部里，向徐书记汇报的。你呢，也别有什么思想包袱，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着急做决定。机会嘛，有时候是自己争取来的，有时候，也是组织上为你创造的。关键是，你自己要清楚，什么才是现阶段对你来说最重要的。”
贺志强听了蒋宇这番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暂时落了地。他能感觉到，蒋部长并没有因为他的“犹豫”而生气，反而似乎对他多了一丝欣赏。
“谢谢蒋部长！真的，太感谢您的体谅和理解了！”贺志强这会儿的感激，那是真金白银的，不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他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点发烫，声音也比平时高了半分，带着点急切，生怕蒋部长没听清他的肺腑之言，“我，我一定会把您的话，当成领导的指示，好好琢磨，认真考虑！不过……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动作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憨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蒋部长，就眼下这个节骨眼，我还是想先跟着我们付书记，一门心思，踏踏实实地把咱们曹海镇这个亲子研学基地的摊子给铺好，把基础打牢了。这毕竟是……是我们镇上，也是付书记和我自己，都下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项目。等，等项目真能立起来，走上正轨，到时候，我再……我再琢磨个人的事儿，您看行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蒋宇的，眼神诚恳得能挤出水来。他知道，这种机会，对多少在机关里熬年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带肉馅儿的。县委政研室副主任，副科级，那是正儿八经的“官升一级”，能直接参与到县里一些大政方针的调研和起草，眼界和平台，跟在镇里当个办公室主任，那是云泥之别。
蒋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像是夕阳下的湖面，波澜不惊，却又蕴含着某种深意。他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幅度不大，却很有力道，像是在给贺志强的话盖了个“同意”的戳儿。“好小子，有这份心，有这份担当，就好。”蒋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他又抬起手，比刚才更重地拍了拍贺志强的肩膀，那力道透过薄薄的衬衫，直接传递到贺志强的骨头里，让他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某种被认可的暖流。
“行了，”蒋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块看起来朴素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国产机械表，“时间也差不多了，签约仪式那边还得走个过场，我们也该回镇政府那边去了。你小子，忙你的去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说完，蒋宇便不再多言，转身，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不远处隐约传来人声的大部队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初夏略显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贺志强一个人站在那土坡后面，土坡上长着些半死不活的杂草，风一吹，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窃窃私语。他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支蒋部长刚才递过来、他没舍得当面点上的“软中华”，烟盒的棱角都快被他捏变形了。这烟，他知道，是好烟，平时他自己是绝对舍不得买的。可此刻，他心里却像是打翻了街头小贩的五味瓶，酸的是机会难得，甜的是领导赏识，苦的是左右为难，辣的是心头火热，咸的……咸的是未来不可预知的汗水。
县委政研室副主任，副科级！这六个字，像是一串鞭炮，在他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那可不是乡镇里自己给自己封的“副主任”，那是县委序列里的正式编制，是迈向更高层级的一个关键跳板。多少人为了这么个位子，打破了头，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托关系，走门路，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也未必能捞着个边儿。现在，这么一个金光闪闪、仿佛自带BGM的大馅饼，就这么“哐当”一下，掉在了他贺志强面前，而且还是蒋宇这样的县委组织部大佬亲自递过来的，这分量，沉甸甸的，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那扇通往“进步”的大门，仿佛“吱呀”一声，在他面前敞开了一条足够诱人的缝隙，缝隙里透出的光，晃得他眼晕。只要他点个头，伸个手，就能把那扇门推得更开一些。
可另一边，是曹海镇这片刚刚翻耕过、播下了希望种子的热土。是那张被晒得黝黑，却总是带着一股子不服输韧劲儿的付平书记的脸，是那双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却在谈及项目前景时又会骤然亮起的眼睛。更是他自己，一笔一划参与绘制蓝图，一个字一个字抠汇报材料，亲手搭建起来的那个，承载了他无数心血和梦想的亲子研学基地项目。
他猛地想起前段时间，为了让这个项目能顺利通过县里的常委会，付书记带着他，简直就像两只上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县里各个相关的局委办，门槛都快被他们踏平了。付书记那张还算白净的脸，硬生生给说成了“包公”，嗓子也哑得跟拉风箱似的。多少个夜晚，镇政府那栋略显陈旧的办公楼里，当其他办公室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他们办公室的灯，还固执地亮着，像一盏孤独的航灯。付书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浓得像墨汁一样的酽茶，对着那张摊满了整个办公桌的规划图纸，指指点点，反复推敲，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而他贺志强，就坐在旁边的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修改着那些仿佛永远也改不到最后一稿的汇报材料、可行性分析报告、资金筹措方案……有时候，改得他头昏眼花，直想吐。
那种滋味，累，是真累，但心里头，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亢奋。那种和领导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计得失，并肩战斗，攻坚克难的感觉，是他以前在县里哪个清闲衙门里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时，从未体验过的酣畅淋漓。
付平，在他心里，早就不单单是他的顶头上司了。更像是一个兄长，一个引路人。付书记身上那股子闯劲儿，那股子认准了目标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拗劲儿，还有那种看似粗线条实则心细如发的领导艺术，都让他受益匪浅。教会了他许多在那些四平八稳的机关里，一辈子都可能学不到的“真功夫”。这份知遇之恩，这份在共同奋斗中凝结起来的战友情谊，沉甸甸的，像一块压舱石，稳稳地压在他心底，让他不至于在突如其来的“好运”面前，飘飘然找不到北。
“先跟着付书记，把基地的基础打好。”这是他刚才脱口而出对蒋宇说的话，也是他此刻，在经过了短暂的头脑发热和心潮澎湃之后，内心最真实、最坚定的想法。或许，在那些精于算计的“聪明人”看来，他贺志强这就是典型的“榆木疙瘩脑袋”，是“拎不清”，是“犯傻”，是白白错失了鲤鱼跳龙门的天赐良机。官场上，一步慢，可能就步步慢，这种“好事”，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这个店了。
但在贺志强自己看来，有些东西，它就是比个人的前途、级别、待遇，更实在，更重要，更能让他觉得心里头亮堂。那是一种被信任的责任感，一种亲手创造价值的成就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他觉得值得坚守的玩意儿。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初夏的空气里，带着点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涩味，还有远处工地上隐约飘来的尘土气息，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就是曹海镇此刻的味道，粗粝，却充满了生机。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支被他捏得有点变形的“软中华”，又重新塞回了衬衫口袋里，放得很深，像是怕它自己长腿跑了似的。然后，他不再犹豫，转过身，迈开大步，快步追上了已经走远了一些的大部队。签约仪式那边，还有一堆的杂事等着他去协调，去张罗呢。他得赶紧过去，付书记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忙不过来。
至于县委政研室那个副主任的位子……就让它，先在风中飘一会儿吧。像是风筝，线头还在蒋部长手里攥着呢。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刮什么风，下什么雨？眼下，他只想把脚下的这片土地，踩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