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深夜查档觅真相
微龙唐2025-08-13 15:305,738

  送走周正国后,付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位倔强老人的血泪控诉,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冤屈和期盼。他知道,周正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如果自己也让他失望,那这位老人恐怕真的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死不瞑目”。

  “必须尽快查清真相,还周老一个公道!”付平暗下决心。

  周正国的申诉材料虽然提供了不少线索,但大多是他的主观陈述和一些间接证据,缺乏最直接、最原始的证明。要想真正弄清当年事件的来龙去脉,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查阅省委组织部保存的关于周正国案件的全部原始档案。

  干部一处的档案资料,并没有像付平想象的那样,存放在什么戒备森严的地下室,而是很接地气地设在办公楼二楼的一个采光还算不错的专门的档案室里。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一位姓王的大姐,约莫四十多岁快五十的年纪,体型微微有些发福,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乐呵呵的、与世无争的笑容,喜欢在办公室里东家长西家短地跟人聊天,嗑着瓜子,喝着浓茶,享受着机关里特有的那种“不紧不慢”、“岁月静好”的工作节奏。大家都习惯叫她王姐,透着几分亲切,也带着几分对老同志的尊重。

  这天下午,眼瞅着就快到下班的点了,窗外的阳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付平估摸着这个时候档案室里应该没什么人了,便来到了档案室。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果然,王姐正戴着一副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织着一件颜色鲜艳的毛衣,手指翻飞,动作娴熟,旁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菊花枸杞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画面,温馨得有点不像是在省委组织部这种严肃的地方。

  “王姐,您忙着呐?这手艺可真巧!”付平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主动打了声招呼。

  王姐闻声抬头,看到是新来的付副处长,脸上的笑容立刻像菊花般绽放开来,但那笑容里,总让人感觉少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多了几分职业化的客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哎哟喂,这不是付处长嘛!稀客,稀客啊!您这日理万机的大领导,怎么有空屈尊到我这小庙里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她放下手中的毛线针,热情地招呼着,但屁股却没离开那张舒服的藤椅。

  “王姐您太客气了,我哪是什么大领导,就是个跑腿办事的。”付平摆了摆手,也没跟她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是想麻烦您个事儿。我想查阅一下关于原省机械工业厅的一位老干部,叫周正国同志,他当年那个历史问题处理的一些原始卷宗,时间大概是……嗯,十五年前左右的,也可能更早一些。”

  听到“周正国”这三个字,王姐脸上那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就像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织毛衣的动作也彻底停了下来。她不着痕迹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度数不浅的老花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几分掩饰不住的不耐烦。

  “周正国?”王姐咂了咂嘴,像是在品尝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语气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敷衍起来,“哎哟喂,付处长,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十五年前的档案,我的老天爷,那都不知道堆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落了多少灰了。我们这档案室,您也是知道的,地方不大,但档案材料那是堆得跟小山似的,一层摞一层,没个准确的卷宗号,或者具体的存放位置编码,那可真不好翻啊,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找着。”

  她顿了顿,又装模作样地抬眼看了一眼墙上那个慢悠悠走着的挂钟,继续用一种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再说,您瞧瞧,这眼瞅着就快下班了,我这儿还有一堆新接收的档案等着要整理归档呢,都是急活儿,领导催着要。今天啊,肯定是没时间给您找了。要不……您改天再过来?或者您先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具体的卷宗号什么的,那样我也好找一些。”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强调了查找的困难程度,又暗示了自己工作繁忙,还顺便不着痕迹地给付平下了个“逐客令”。潜台词就是:这事儿麻烦,我不想管,您最好也别再来烦我。

  付平心中暗笑,这王姐,果然是个在机关里修炼多年的老油条,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让你挑不出半点错处。他也不点破她那点小心思,只是点了点头,依旧客气地说道:“行,那王姐您先忙您的正事,我不打扰您了。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第二天一上班,付平处理完手头几件必须马上办的文件,就又来到了档案室。王姐正悠哉悠哉地端着搪瓷缸子喝着茶,腿上放着一份花花绿绿的娱乐小报,看得津津有味。

  “王姐,早啊。”付平依旧是满脸笑容,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姐放下报纸,看到又是付平,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容,那笑容比昨天还要僵硬几分:“哎呀,付处长,您可真早啊,真是勤勉。那什么……周正国的档案是吧?我……我昨天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头绪,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档案实在是太老了,具体放在哪个柜子,哪个架子上了,我这一时半会儿也真想不起来。要不……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慢慢给您找找?您也知道,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太好了。”

  这“慢慢找找”,可就没个准日子了,拖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有可能。付平知道,这王姐十有八九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他猜想,多半是赵光明或者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老李科长,私下里跟她打过招呼了,让她给自己查阅周正国档案的事情设置点障碍,最好是能让自己知难而退。

  付平心中虽然有些不快,甚至有点窝火,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和微笑。他知道,跟这种机关里的老油条,硬碰硬是没用的,你越是着急,她越是拿捏你,反而会授人以柄,说你态度不好,不懂得尊重老同志。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得像春风拂面:“行,那王姐您就费心了。我不急,您慢慢找,仔细找,千万别累着。找到了麻烦您通知我一声就行。”

  一连两天,付平每天都会像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去档案室“请安”一次。而王姐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来搪塞他,不是说“档案室的钥匙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哪儿了”,就是说“那个档案柜太高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够不着,得等小李他们有空了帮我搬梯子”,再不然就是“哎呀,付处长,真不巧,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头晕眼花的,看不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一看就犯迷糊”。

  付平也不跟她争辩,更不发火,每次都是客客气气地来,客客气气地走,脸上始终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他的心里,却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他知道,靠别人,是指望不上了,要想找到周正国案件的真相,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第三天下午,又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付平再次来到了档案室。这一次,他没有再提查阅周正国档案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对正在整理一堆新文件的王姐说:“王姐,这几天处里工作比较多,我晚上可能要加会儿班,整理一些材料,写个报告。咱们这档案室晚上锁门吗?如果不锁的话,我想借用一下您这儿的阅览桌子,我那间办公室太小了,材料铺不开,不方便。”

  王姐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和警惕。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付平几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判断他这话的真实意图。但付平的表情十分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异样。

  “哦……加班啊?”王姐犹豫了一下,沉吟片刻,说道,“档案室晚上一般是不锁门的,方便大家加班查阅资料。不过……付处长,您可得注意安全啊,千万别乱动那些档案柜,里面的东西可都金贵着呢,万一弄丢了或者弄乱了,我可担待不起。”她还是不忘习惯性地敲打一句,强调一下自己的职责。

  “您放心,王姐,我就是借用一下桌子,整理我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乱动您的宝贝档案。”付平笑着保证道,语气诚恳。

  就这样,从这天晚上开始,省委组织部档案室那扇平日里总是下午五点半准时紧闭的厚重木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为付平亮起了一盏孤灯。

  付平没有食言,他确实没有去碰那些上了锁的、存放着原始档案的铁皮档案柜。但他却将老李科长之前以“让你熟悉业务”为名,“甩”给他的那堆积压多年的陈年旧案,一摞一摞地,像蚂蚁搬家一样,搬到了档案室那张宽大而空旷的阅览桌上。这些档案,虽然不全是关于周正国的,但其中也夹杂了不少可能与周正国案件相关的零散材料、背景信息,甚至是一些当年参与处理类似案件的办案人员的笔记和思路。

  档案室的环境,实在算不上舒适,甚至可以说是恶劣。房间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和积年累月的灰尘的味道,让人闻着就有些气闷,呼吸不畅。一排排高大冰冷的铁皮档案柜,像沉默的巨人一样矗立在四周,投下大片的阴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和窒息感。头顶上的灯光是那种老式的日光灯管,发出昏黄而摇曳不定的光芒,照在那些泛黄的、字迹模糊的纸张上,更显得阴森诡异,像是在看恐怖片。

  付平就坐在这堆故纸堆中,像一个孤独的守夜人,也像一个在知识的海洋中艰难跋涉的求索者。他从最基础的材料开始看起,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一条线索一条线索地捋,试图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文字中,找出内在的联系和逻辑。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些被刻意掩盖或歪曲的真相,随着他手指的翻动,一点一点地在他面前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模糊的内核。

  饿了,他就从包里掏出几片早上从家里带来的、已经有些发硬的面包,就着凉白开啃下去,或者用开水泡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呼噜呼噜地几口吃完,算是补充一点能量。渴了,就喝几口从茶水间打来的凉白开。困了,就站起来在狭窄的空间里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或者跑到卫生间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地洗把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实在撑不住了,就趴在堆满档案的桌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眯一会儿,但往往睡不踏实,脑子里还在想着案情。

  他的手指,很快就被那些粗糙的、边缘锋利的档案纸割出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火辣辣地疼。他只是用唾沫抿了抿,或者从抽屉里翻出不知谁剩下的创可贴简单包扎一下,便又继续埋头苦干,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档案室里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时间一长,就感觉胸口发闷,像压着一块石头。他偶尔会忍不住咳嗽几声,那咳嗽声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就这样,一个晚上,两个晚上,三个晚上……付平几乎是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和时间赛跑,和那些冰冷的、沉默的档案较劲。他的双眼因为长时间的阅读和熬夜,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像两只兔子眼睛,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也沧桑了不少,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闪烁着坚毅和执着的光芒,像黑夜里不灭的星辰。

  王姐作为档案室的管理员,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付平这种“异常”举动的人,毕竟,每天早上她来开门,都能看到付平留下的“战场”。

  第一天晚上,她下班锁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档案室里还亮着灯,付平正埋头在一堆文件中翻找着什么,她只是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装模作样,做给谁看呢?看你能坚持几天!年轻人,就是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

  第二天晚上,她准备锁门时,又看到付平在档案室里“奋战”,桌角堆着几个吃完的泡面桶和空了的矿泉水瓶,她有些惊讶,但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嘀咕:“这小子,还真有点牛劲儿,不像是一时半会儿的作秀。”

  到了第三天晚上,当王姐再次在深夜看到档案室里那盏孤独的灯光,以及灯光下付平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疲惫不堪却依旧专注得可怕的神情时,她心中那点最初的幸灾乐祸和若有若无的鄙夷,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情绪里,有惊讶,有不解,也有一丝丝的……触动。她在机关里待了大半辈子,迎来送往,见过太多只说不练、光打雷不下雨的“嘴炮”领导,也见过太多敷衍了事、得过且过、明哲保身的“太平官”,像付平这样,为了一个看似与自己前途毫不相干,甚至可能会惹火烧身的陈年旧案,如此拼命,如此执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把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傻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也曾有过一腔热血,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也曾想过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但后来,在机关这个大染缸里泡久了,被各种看得见看不见的规则打磨,那点棱角和锐气,早就被磨平了,剩下的,只有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中积累下来的圆滑和世故,以及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麻木。

  王姐站在档案室门口,看着灯光下付平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毅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心想,这年轻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就在她即将关上档案室的门,将那份光明与黑暗彻底隔绝的时候,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似乎在内心深处,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她从自己那个用了多年的、有些褪色的随身小包里,翻出一支圆珠笔和一个巴掌大的小小的便签本,在上面快速地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仔细地叠好。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推开档案室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付平身边,将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塞到了付平正在翻阅的档案下面,压在了他的手边。

  付平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份材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王姐站在自己面前,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讶异和不解。

  王姐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那种虚假的、公式化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复杂,却又带着几分……真诚和关切的表情。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快速地说道:“付处长,这个……你看看,也许……也许对你有用。是关于……你说的那个周正国的。”她指了指那张被压住的小纸条,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别说是我给你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她不等付平反应过来,便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匆匆地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带着些许过来人关切的话语在寂静的空气中轻轻回荡:“早点休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拼了,不值得。”

  付平怔怔地看着王姐匆匆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边那张被档案压着一角的小小的纸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像在冰天雪地里突然喝到了一口热汤。他知道,王姐给他的,绝不仅仅是几个简单的数字,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一份不期而遇的善意,还有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正义的期盼。

  他轻轻地抽出那张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用娟秀而略带颤抖的字迹写着一串档案的卷宗号,后面还用括号画蛇添足般地标注了几个关键词:“原始调查笔录”、“关键证人谈话记录”、“处理意见初稿(未采纳)”。

  这几个数字,这几个关键词,就像在漆黑的隧道中摸索了许久之后,突然看到的几颗闪亮的启明星,瞬间照亮了付平前进的方向!他知道,他离那个被尘封了十五年之久的真相,又近了一大步!

继续阅读:第568章 力排众议为老干部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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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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