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补课充电,恶补农情
微龙唐2025-09-16 14:395,010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产业发展处的办公区域,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然而,细心的人们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新来的付平似乎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与其他新官上任的领导不同,付平并没有急于召开会议听取汇报。通常情况下,新领导到任后都会迅速召集下属,了解部门的工作情况和存在的问题。但付平却毫无动静,仿佛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对处里的工作指手画脚。一般来说,新领导往往会对现有的工作流程和方式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以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权威。然而,付平却完全没有这样做,他似乎对处里的工作现状非常满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去干涉。

  更让人惊讶的是,付平甚至没有急着去厅里各处室“拜码头”联络感情。在官场中,与其他部门建立良好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这有助于工作的顺利开展和个人的职业发展。但付平却对这些传统的社交活动毫无兴趣,他就像一个独来独往的隐士,与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付平的行为让产业发展处的人们感到十分困惑。他就像一颗被投入深井的石子,除了第一天激起的那点涟漪,便再无声息。人们开始猜测他的真正意图,有人认为他可能是在暗中观察,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也有人觉得他可能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更喜欢默默地做事。

  然而,就在大家对他的行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酝酿。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也没有人能猜到他的下一步计划。但可以肯定的是,付平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沉默背后一定隐藏着某种深意。

  从第二天清晨开始,付平的办公室画风突变。他让厅办公室找来了近五年来国家层面和江州省所有关于“三农”问题的政策文件汇编、农业厅历年的工作总结和要点、全省农业产业发展的五年规划和年度报告……这些文件,一部分来自档案室,带着陈年的霉味;一部分来自打印室,还散发着油墨的清香。它们像潮水般涌入付平的办公室,很快就在他那张干净的办公桌和旁边的空地上,堆起了半人高的几座“山”。

  付平,就成了这座文件山里的“愚公”。

  他把自己彻底埋了进去。一天八小时,除了必要的喝水和去洗手间,他几乎纹丝不动。他看得极慢,也极细,手里一支红笔,一支黑笔,交替使用。重要的政策节点用红笔画线,关键的数据用黑笔圈出,旁边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疑问。

  处里的小王有次进去送文件,看到付平正戴着一副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研读一份关于“江州省优势特色农产品区域布局规划”的报告。他专注的神情,不像一个处长在审阅文件,更像一个准备考研的学生,在啃一本厚重的专业书。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光斑,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整个场景安静得有些不真实。

  小王轻轻放下文件,退了出去。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忍不住对旁边的小李嘀咕:“这新来的处长,有点邪门啊。是真看,还是装样子?”

  小李头也不抬:“管他呢。装样子能装几天?由他去折腾。”

  孙兴国偶尔从门口经过,往里瞥一眼,看到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付平专注的背影,嘴角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镀金”罢了。农业的学问,岂是靠看几天文件就能看懂的?这是典型的机关干部的工作路径依赖,以为掌握了文件,就掌握了世界。可笑。

  然而,几天之后,孙兴国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付平,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开始挨个办公室“串门”。

  但他串门的方式很特别。他不带秘书,也不提前打招呼,手里只拿着一个半旧的黑色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笔。他不去拜访那些手握实权的处长,而是专找那些业务精熟、但位置不太显眼的老科长、老同志。

  他找到种植业管理处的老科长王建军,一个快退休、整天端着个保温杯在走廊里晃悠的“老油条”。

  “王科长,您好,我是产业处的付平。想请教您个事儿。”付平客气地递上一根烟。

  王建军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付平也不在意,直接打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问道:“王科长,我看报告上说,咱们省的水稻种植,目前是‘籼稻’和‘粳稻’并存。您能给我说说,这两种稻米,在种植习惯、产量和市场上,主要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咱们省的江北多种粳稻,江南又以籼稻为主?”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基础,就像一个农业大学新生提的问题。但又很具体,不是那种“如何提高我省粮食产量”的空泛问题。

  王建军愣了一下。他本以为付平会来问一些关于项目、资金的宏观问题,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个“土”问题。他端起保温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慢悠悠地说了起来。从江州的积温带分布,到不同品种对光照、水分的需求,再到南北方老百姓的口感偏好……不知不觉,就说了十几分钟。

  付平听得极其认真,手里的笔刷刷地记着,时不时还追问一句:“那我们省现在主推的超级稻品种,它的优缺点又是什么?农民的接受度高吗?”

  一场“请教”下来,王建军多年的“屠龙之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心里竟有了一丝久违的被尊重感。付平走后,他对着旁边的年轻人感叹了一句:“这个付处长,有点意思。不像个官,像个记者。”

  付平又摸到了市场与信息化处的办公室。他没找处长,而是找到了刚参加工作两年的大学生小张。

  “小张,你好。我看到你们处刚发了一份猪肉价格监测周报。我想问问,最近这个价格波动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报告里提到的‘猪周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它和‘蛛网模型’有什么关系?”

  小张被一个处长这么郑重地请教,脸都有些红了。他把自己刚从课本上学来的理论,结合着最近的数据,磕磕巴巴地解释了一通。付平听完,不仅道了谢,还鼓励他:“你讲得很好,很清晰。年轻人有理论功底,要多结合实际,以后前途无量。”

  一句鼓励,让小张激动了半天。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主动敲开了孙兴国的门。

  当时,孙兴国正在用放大镜观察一个装着蚜虫的培养皿。看到付平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

  “孙处,打扰您一下。”付平把门轻轻带上,径直走到他桌前,将笔记本翻开,指着上面一个词,“我昨天看您给我的那份报告,里面提到一个‘拮抗微生物’的概念,我查了些资料,但还是理解得不透彻。您是这方面的权威,能不能给我用大白话,通俗地解释一下?”

  他态度极其诚恳,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伪装,就像一个真心求教的学生。

  孙兴国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的上沿,审视着付平。他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复杂。他本以为付平会对他敬而远之,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把脸凑了上来。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个问题正中他的专业靶心。作为“权威”的虚荣心,让他忍不住想要“好为人师”一番。

  他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放大镜,身体往后一靠,摆出了授课的姿态。

  “所谓‘拮抗微生物’,说白了,就是微生物界的‘一物降一物’。比如,土壤里有一种病菌,会让作物烂根。我们就可以在土壤里施加另一种对作物无害的、但专门‘吃掉’或者抑制这种病菌的微生物。它们之间,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营养,会互相‘打架’。我们利用的就是这个原理。这就叫‘以菌治菌’。明白了吗?”

  他讲得深入浅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付平听得连连点头,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嘴里还赞叹道:“明白了,明白了!您这么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孙处,您真是行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以后,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您请教,您可别嫌我烦。”

  这番话,既是真心实意地表达了感谢,也极大地满足了孙兴国的自尊心。他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付平客气了”,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比之前舒缓了许多。他心里依旧看不起付平这个“外行领导”,但也开始犯嘀咕:这个人,好像跟以前那些只会指手画脚、夸夸其谈的镀金领导,确实不太一样。他……是来真的?

  白天,农业厅大楼里,大家总能看到付平拿着个笔记本,在各个办公室之间穿梭的身影。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关于农业的一切知识。起初,大家对他还很戒备,回答问题也多是敷衍。但日子久了,人们发现,他问的问题越来越专业,越来越有深度,而且他从不摆领导架子,永远是一副谦逊求教的姿态。渐渐地,大家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了。农业厅这潭沉寂已久的水,似乎被他搅动起了一丝微澜。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付平的“补课”,分成了白天和黑夜两个战场。

  晚上,当农业厅大楼陷入一片黑暗,他并没有像其他干部一样,奔赴各种饭局应酬,而是开着他那辆半旧的国产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位于郊区的江州农业大学。

  他偷偷地,以一个社会人员的身份,给自己报了一个农大继续教育学院举办的“现代农业技术”夜校培训班。

  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到九点,他会准时出现在那间简陋的多-媒体教室里。教室里的学员成分复杂,有二十出头的在校大学生,有刚承包了土地、想学点新技术的年轻农民,还有一些是农业企业的技术员。三十七岁的付平,穿着便装,夹在这些年轻的面孔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总是刻意选择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那个位置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讲台上,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讲解着土壤学、植物营养学、病虫害绿色防控……这些在付平看来如同天书的知识。付平听得比任何一个学生都要专注,手里的笔几乎没有停过,笔记本上,很快就写满了各种化学公式、专业名词和歪歪扭扭的图画。

  有一次,讲到昆虫的趋光性,老教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扑棱蛾子的简笔画。付平也跟着在自己的本子上画,画得不成样子,把自己都逗笑了。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组织部的明争暗斗,忘记了农业厅的冷遇和压力,变回了一个纯粹的学生。

  他有两个笔记本。

  一本是在单位用的,黑色封皮,上面记录着工作中的问题、同事们的解答、政策文件里的要点,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其中有一页,一个问题被他用红笔重重地画了三个圈:“为什么我省马铃薯产量全国前列,但薯条、薯片等精深加工转化率远低于邻省?产业链的断点究竟在哪?是品种问题?仓储问题?还是招商引资问题?”这显示出,他的思考,已经开始从单纯的技术学习,转向了对整个产业链的宏观审视。

  另一本是在夜校用的,蓝色封皮,上面就“杂乱”得多。画着各种植物的根系图、昆-虫的形态图,写满了陌生的化学分子式,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和疑问。

  每天深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妻子和孩子早已熟睡。他书房的灯,总会亮到凌晨一两点。

  他会泡上一杯滚烫的浓茶,点上一支烟,然后把两本笔记摊开在书桌上,进行对照、整理、归纳。他要把白天在机关里听到的“江州农情”,和晚上在课堂上学到的“农业科学”结合起来,试图从中找到一条能贯穿理论与实践的线索。

  烟灰缸里的烟头越堆越高,茶杯里的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窗外,是沉睡的城市,只有他这一扇窗,还固执地亮着光。

  有一个周四的晚上,夜校下课时,外面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付平没带伞,被困在了教学楼的屋檐下。

  “大哥,没带伞啊?要不跟我挤挤?”一个憨厚的、带着乡音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付平转头,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皮肤黝-黑,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折叠伞。他是付平的“同学”,一个在市郊承包了几十亩地种蔬菜的新农人。

  “太谢谢你了,兄弟。”付平没有客气。

  两人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停车场。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但两人聊得却很热火。

  “大哥,我看你笔记记得最认真,你也是搞农业的?”年轻人问。

  “算是吧,刚入行,什么都不懂。”付平笑着说。

  “今晚教授讲的那个测土配方施肥,我听着是好,可我们那儿,没人搞这个。大家还是***惯,凭经验撒化肥,都觉得撒得越多,长得越好。结果呢,地越来越硬,种出来的菜,味道也不如以前了。”年轻人叹了口气。

  “土壤板结了。”付平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是化肥里的氮磷钾比例失衡,破坏了土壤的团粒结构。”

  年轻人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懂这个?”

  付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学的。那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雨夜里,一个省厅的处级干部,和一个普通的农民,挤在一把小伞下,就着昏暗的路灯,认真地探讨着关于化肥使用和土壤板结的解决方案。

  这一幕,无人知晓。

  农业厅里,关于付平的议论,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哎,你们发现没,付处长最近问的问题,越来越刁钻了。”

  “可不是嘛!昨天他问我关于农产品地理标志认证的流程,比我都清楚,还指出了我们省申报材料里的一个漏洞,搞得我一身冷汗。”

  “孙副处,好像最近也不怎么给他甩脸子了。昨天我还看见,付平拿着一张病虫害的照片去问他,两人在办公室里讨论了半个多小时。”

  付平,正在用一种最“笨”,却也最扎实的办法,为自己在这座坚冰般的堡垒上,凿开第一道裂缝。

  他办公室的灯,依旧是整栋大楼里,最后一盏熄灭的。那束孤独而倔强的光,穿透深夜的黑暗,像一颗种子,正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壤里,努力地,想要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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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贫小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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