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王部长的“无声力挺”与“暗中保护”
微龙唐2025-09-04 17:085,645

  省委大院里的香樟树,叶子油亮得像是涂了一层蜡。它们见证了太多次权力的更迭和人事的浮沉,以至于树荫都显得比别处更深沉几分。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微妙的张力,像是暴雨来临前,飞虫都停止了鸣叫的死寂。

  省委一号会议室隔壁的小会议室,就是这股张力的风暴眼。这里没有窗户,或者说窗户被厚重的、常年不拉开的深棕色窗帘封死了,让里面的时间流速似乎都与外界不同。空调开得很足,冷气无声地沉降,却吹不散那混合着高级香烟和人心算计的浑浊空气。

  省委书记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他面前的白瓷茶杯已经续了三次水,茶叶舒展开,又沉寂下去,像极了在座众人的心境。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一种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会议室里,除了这个声音,就只剩下纪委周副书记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汇报声。

  “……根据举报信反映的情况,我们对付平同志进行了初步核查。信中罗列了三项主要问题:一,利用职权,在干部提拔中收受贿赂;二,其妻子刘逸霏名下的公益中心,涉嫌接收利益相关方的不正当捐款;三,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并附有相关照片证据。目前,付平同志正在配合我们的调查。”

  周副书记的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冷静地剖开着案情。他没有添油加醋,甚至连一个带有倾向性的形容词都没用。但在这种场合,这种纯粹的、不带温度的客观,本身就是最锋利的一种指控。

  汇报结束了,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笃、笃”的敲击声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铁吸引,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省委组织部部长王长林的身上。

  付平,是王长林的兵,更是他一手从市里提拔起来的将。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进可接任部长,退可外放一方大员,是组织部真正的“操盘手”。现在,这只被王长林视作最得力的臂膀,眼看就要被人砍断,而且是以一种最难堪的方式。所有人都在看,看他王长林是会壮士断腕,还是会死保到底。

  王长林一直低着头,似乎在专心研究自己茶杯盖上那青花山水的纹路。他今年五十六岁,两鬓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不少,但依旧用发蜡梳理得一丝不苟,透着一股老派知识分子的体面和固执。他没有立刻说话,任由那些审视、猜测、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他在积蓄,像一尊即将开火的炮,需要时间来校准角度和装填弹药。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看不见底。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迎向了省委书记。

  “书记,同志们,”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但每个字都异常沉稳,掷地有声,“出了这样的举报,而且举报的内容如此详实、恶劣,我感到非常震惊,也非常痛心。”

  开场白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这说明,我们组织部的工作,在干部的选拔任用和日常监督管理上,存在着严重的漏洞和盲区。我们组织部是有责任的。”他顿了顿,腰杆挺得更直了,“而我,作为部长,作为推荐和考察付平同志的主要责任人,责任最大。在这里,我首先向书记、向省委常委会,作一个深刻的检讨。”

  说着,他微微欠了欠身,一个幅度极小、但分量极重的动作。

  这番话,让在座的一些人暗自点头。王长林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漂亮,先把自己的姿态放低,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王长林。

  “对于这件事,”王长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我完全同意调查组的意见,必须一查到底!深挖彻查!不管最后查到谁,涉及到什么背景,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他的目光转向了纪委的周副书记,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周副书记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直抵内心。“付平同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初在推荐他的时候,我说过,这个同志党性强、原则强、能力强。如果,我是说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他是一个口是心非、阳奉阴违的两面人,是一个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的蛀虫,那就证明我王长林识人不明,用人失察!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失败,更是我们组织部工作的巨大污点!”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我,王长林,愿意承担一切因此带来的领导责任和政治责任!我请求组织,在查清事实后,对我进行严肃处理!”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连空调出风口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表态了,这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做抵押。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这番话里那排山倒海的潜台词?表面上,王长林是在大义灭亲,跟付平划清界限。可实际上,他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将自己和付平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查吧,你们放开了手脚去查。如果真能把付平查出问题,那我王长林这几十年的政治声誉、我这个组织部长的位置,就当是陪葬品。可反过来说,如果你们查来查去,最后证明付平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你们今天听到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那个幕后黑手的脸上,也抽在所有想看我王长林笑话的人的脸上。

  周副书记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办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压力,有说情的,有威胁的,但从未见过像王长林这样,用“自爆”的方式来施压的。这等于把这个案子,从纪委的工作范畴,直接顶到了政治斗争的刀尖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案子再也没有模糊地带,要么办成铁案,要么,就得有一个能让王长林满意、让省委信服的“清白”结论。

  省委书记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王长林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最后,他缓缓点了点头,那“笃、篤”的敲击声再次响起,却变得沉稳有力。

  “长林同志这个态度,很好,体现了一个组工干部的担当。这件事,就按程序办。老周,”他看向纪委书记,“你们要抓紧,但更要细致。事实是唯一的依据。务必搞清楚,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也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会议不欢而散。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第一声炮响已经结束。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暮色开始一点点侵蚀窗外的天空。王长林的办公室里,光线渐渐暗淡下来,但他没有开灯。

  秘书敲门进来,声音压得很低:“部长,调查组的刘主任来了,说想跟您汇报一下思想。”

  “思想?”王长林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嘴角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让他进来吧。”

  刘主任,全名刘建国,组织部干部监督室的主任,这次被抽调进调查组担任副组长。他走进部长办公室的时候,心情是忐忑的。按纪律,案情一个字都不能透露。但他更清楚,自己首先是组织部的人,是王部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兵。这个“思想汇报”,就是一道高难度的应用题。

  “部长。”他恭敬地站在那张巨大的、足以当乒乓球台的办公桌前。

  “建国啊,坐,坐那边沙发上。”王长林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亲自打开身后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锡制茶叶罐。“来,尝尝这个,朋友从武夷山弄来的,正岩大红袍,市面上见不着。”

  他没有喊秘书,而是自己提着水壶,慢条斯理地烫杯、洗茶、冲泡。一套动作,如同书法家在挥毫前的研墨,充满了仪式感。办公室里,很快便被一股醇厚的岩韵茶香所笼罩。

  刘建国有些坐立不安。王部长亲自给他泡茶,这让他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知道,这杯茶,不好喝,烫嘴,更烫心。

  王长林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放到刘建国面前,自己也端了一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茶几,氛围也从等级森严的办公室,切换到了某种更私密的场域。

  “怎么样啊,建国,在调查组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利吧?纪委的同志办案风格比较硬朗,生活上也比较单调,有什么不习惯的,或者有什么困难,尽管跟部里提。”王长林呷了一口茶,语气温和得像个邻家长辈。

  “谢谢部长关心。都挺好的,周书记他们很专业,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刘建国谨慎地回答。

  王长林点了点头,目光飘向窗外已经模糊的城市轮廓,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记得是好几年前了,邻省出了个事。一个非常有魄力、非常有能力的县委书记,姓李,硬是把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GDP给拉了上来,老百姓都快把他当活菩萨了。眼瞅着就要进市委班子,前途一片光明。”

  刘建国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正题来了。

  “结果,就在组织考察的关键时候,一封举报信,直接捅到了中央。信里说他大搞形象工程,还说他跟一个女企业家有不正当关系,附了几张两个人在酒店门口的照片。”王长林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省纪委雷厉风行,直接把他双规了。查了三个月啊,翻了个底朝天,那个李书记也是个犟种,一句话,我没做过,你们查。最后呢,动用了公安的技术手段,才发现,照片是合成的。那个女企业家,是来县里投资的,李书记为了招商引资,请她吃了个工作餐,结果就被人拍下来,移花接木了。”

  他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直视着刘建国:“人是放出来了,清白也还了。但是,建国啊,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名声毁了,提拔的事自然黄了,心气儿也没了。没过两年,就申请病退了。一个能为老百姓干一番事业的好干部,就这么废了。”

  王长林放下茶杯,杯底和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建国,你来部里十几年了。我们组织部的干部,手上握的是什么?是干部的‘乌纱帽’,是他们的政治前途,甚至是一家人一辈子的荣辱。这份权力,看着风光,其实是个‘良心活’。”

  “纪委的同志,是‘法官’,他们的天职是发现问题,查处罪行。但我们组织部的同志,有时候,更像是‘陪审团’。我们的眼睛要更亮一点,脑子要更清醒一点。要能透过那些所谓的‘证据’,看到事情背后的本质。要能分得清,什么是干部自身的问题,什么是有人在背后设的‘局’!”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刘建国的心坎上。

  “尤其是在人事调整的敏感时期,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表演。有些人,自己上不去,就琢磨着怎么把别人拉下来。还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脏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们会把组织当枪使,把调查组当刀用!”

  王长林端起茶杯,朝刘建国示意了一下:“喝茶,茶要凉了。”

  刘建国这才如梦初醒,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入喉,他却感觉不到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食道一直烧到胃里,烧得他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彻底明白了。上午会上王部长的表态,是冲锋的号角,是给所有人看的。而现在这杯茶,这番话,是精准的点射,是专门说给他这个安插在调查组内部的“自己人”听的。付平那近乎反常的冷静与坦荡,此刻在他脑海里与王部长的话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指向——这是一个局。

  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带得茶几上的杯子都晃了晃。

  “部长!”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我……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本着对历史负责、对组织负责、对同志高度负责的精神,把每一个细节都抠清楚,把每一个疑点都搞明白!我们绝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绝不能让好同志流血又流泪!”

  王长林满意地笑了,朝他摆了摆手:“坐下,坐下嘛,这么激动干什么。喝茶,喝完茶早点回去休息。”

  他知道,他要的效果,达到了。

  送走刘建国,王长林并没有回家的打算。夜色像墨汁一样,将整个城市浸染。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那片由无数灯火汇成的璀璨星河,点燃了今天下午的第五根烟。

  这间象征着全省干部人事大权的办公室,此刻,更像是一个孤独的作战指挥室。他知道,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组织程序上,太被动。他必须主动出击。

  他拿出私人手机,从一个加密的联系人列表里,翻出一个几乎从不拨打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苍老但依旧洪亮的声音。

  “谁啊?大半夜的。”

  “老陈,是我,长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哟,王大部长,真是稀客。怎么,想起我这个退休等死的老头子了?”

  “请你喝茶。”王长林言简意赅。

  “你请客,我穿上衣服就来。”

  “半小时后,‘静心阁’,老位子。”

  挂了电话,王长林将烟头狠狠摁死在已经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他走到保密柜前,用钥匙和密码打开了厚重的柜门。他从付平案的卷宗里,抽出了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和打印出来的PS照片。他没有拿去复印,而是将文件平铺在办公桌上,用自己的手机,调整好角度,关掉闪光灯,一页一页地翻拍下来。手机摄像头的快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半小时后,城南后海胡同深处的一家茶馆,“静心阁”。

  王长林在二楼临窗的包间里,见到了老陈。老陈曾是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副厅长,一个传奇人物,两年前退了二线。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脚上一双布鞋,头发花白稀疏,看上去就像个刚遛弯回来的普通老头。只有那双眼睛,偶尔开阖之间,会闪过一丝鹰隼般锐利的光。

  王长林给他倒上茶,将手机推了过去。

  “老伙计,帮我个忙。”

  老陈没说话,拿起手机,用那双布满老年斑但异常稳健的手,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他看得极慢,像个最挑剔的古董鉴定师,审视着每一个字迹的笔锋,每一个像素的边缘。

  “照片P得不错,”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用的是图层叠加和羽化,还加了噪点,做旧了。一般人看不出来。写信的人,是个老笔杆子,但又在刻意模仿文化不高的人的语气,用了很多不通顺的短句,想误导调查方向。这是个懂行,而且心黑手狠的角色。”

  “能查到源头吗?”王长林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难。”老陈吐出一个字,随即慢悠悠地补充,“通过官方技术手段,信件的邮寄地址,照片的原始数据,可能都处理过了,不好查。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只有一个要求,”王长林看着老伙计的眼睛,一字一顿,“别走任何官方程序。用你的那些老关系,老法子,私下里查。要快,但更要绝对保密。”

  “知道了。”老陈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事儿,跟你那个叫‘付阎王’的爱将有关系吧?最近院儿里可都传遍了。”

  王长林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给他续满了茶。

  老陈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王长林的肩膀:“行了,等我信儿吧。你这个组织部长,操的心,比我当年抓贼还多。”

  说完,他便转身下楼,很快就消失在了胡同的夜色里,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王长林独自坐在窗边,看着杯中渐渐冷却的茶。

  明面上,他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向整个调查组,乃至省委,施加了巨大的无形压力。暗地里,他用一杯茶、一个故事,点醒了刘建国,在敌人内部撬开了一丝缝隙。现在,他又派出了老陈这支最隐秘的奇兵,从外围的黑暗中,去寻找那个点燃引线的人。

  三路并进,一张反击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窗外的夜,依旧深沉,但王长林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的。

继续阅读:第613章 曹海镇的“万民请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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