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厌笔川2021-11-26 19:245,047

  (1)

  承诺,真的那么重要吗?

  为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韩丽看着郑本家的照片,内心有着极大的触动,刚从邓长剑手中接过的时候,她就觉察出了哪里不正常。直到说起那句遗言时,才猛然醒悟是病态。与此同时,也将刚出狱的韩山行,衬托的无比凄凉。

  曾几何时,他们也有着壮实的躯体、丰满的理想、甚至于满腔的热血和傲人的风采,最终却都熬成了风烛残年的模样。

  是岁月吗?

  韩丽在心底问着自己,不,是现实,是人性。

  如果韩山行真是被冤枉的,那么自己就是“凶手”之一,甚至就连郑本家的去世,都有着一定的责任。

  想到这里,韩丽感觉自己有种罪恶感,不是起于韩山行。相反,即便他是被冤枉入狱的,即便是自己亲手把他送进去的,有着当年的种种恶行在先,他也是罪有应得。尤其是想到母亲的死,刚才生起的那份愧疚,又被仇恨所取代了。可她毕竟不是刽子手,特别是联想到郑本家过世以后,他妻儿悲痛无比的场面,韩丽忽然泛起了恶心,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跟韩山行是否也是相似的呢?

  他亲手拆散了那个温暖的家,而自己,则诱发了别人家庭的溃散。

  并且,还是死别。

  “韩总,你没事儿吧?”

  邓长剑在韩丽身上窥见到了很多的情绪,这不仅说明了她内心的挣扎,更显现出了她的本性远非之前了解的那么绝情。

  “邓队,我没事儿,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韩丽努力挤出些笑容,“好了,咱们继续吧。”

  “好。”

  按照邓长剑原本的打算,对话进行到这里时,他会转移话题,把对话引到韩丽跟韩山行这对父女身上。不过刚才韩丽的表现让他改变了主意,打铁要趁热,既然窥见了对方的本性,那就要再做进一步的突破。

  于是,他提到了孩子。

  这是韩丽的软肋,更是她的逆鳞。

  “韩总,按照纪律和规定,有件事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的,考虑到您之前说的开诚布公四个字,我决定犯一次错。”邓长剑再次打开一份资料,“你仔细看看吧,我相信会对你产生巨大冲击的。”

  “我相信,能让邓队犯错的……”

  话说一半,韩丽突然没了声音。准确的说,她是被里面的内容吸引到了,震撼到了,甚至是冲击到了。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到最后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着,漂亮的脸上更是呈现了几分狰狞。

  “邓队,这是,这是真的吗?”

  问出话时,韩丽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手掌当中。

  “是真的。”邓长剑深深点头,“我们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表明,那天在电影院掳走孩子的不是韩山行。相反,韩山行是为了保护童童,无论指纹还是血迹,其实都是幕后真凶布下的陷阱,目的您应该能猜到。”

  “那个人,那个人究竟是谁?”韩丽颤抖的语气中,竟然透出了些杀意。

  “具体是谁我们还没弄清楚,目前只能确定一点,电影院掳走童童的,就是六年前出现在县局门口的举报人。”

  “确定是他?”韩丽大吃一惊。

  左右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所以邓长剑也就豁出去了:“在电影院里,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虽然嫌疑人当时伪装的很好,又是带着口罩又是戴着帽子,但整体形态跟六年前的举报人非常相似。”

  “除此之外,我们还校对过他们走路的姿态,以及一些肢体动作,某些标志性的动作匹配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在这里我要着重说明,这个结果与主观认知无关,完全是借助的先进刑侦器材。”

  “邓队,您误会了,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觉得太过于意外了。”韩丽控制下情绪,继续说道,“当年,因为那名举报人,警方提前了扫黑行动,从而在韩山行的住处发现了遇害的朝阳。当时,他是我的恋人。而如今,这个人再次出现,又对我的孩子下了手,我只想弄清楚他到底是谁?”

  “这正是我要求助你的地方。”邓长剑很好的把握着谈话的分寸,“六年前,他举报了有关许朝阳同志的事情,从而把韩山行送入了监狱。前几天,他对孩子下了黑手,其实真正的目标还是韩山行。所以我想问问韩总,在这座县城里,最恨韩山行的是谁?如果韩山行再也醒不过来,最为得利的又是谁?”

  “别说这座县城,哪怕扩展到整个世界,最恨韩山行的都是我。至于他死了最得利的那个人……只能是那个人。”韩丽神色复杂。

  “楚世远,对吗?”邓长剑把答案抛了出来。

  沉默!

  点头!

  这是韩丽,给出的无声而有力的答案。

  (2)

  楚世远这个名字,如韩山行三个字一样,都是敏感的,都是存在着巨大分量的,所以邓长剑才在最后说了出来。

  他需要给韩丽一个铺垫,让她撇掉内心的负担跟包袱,只有这样才能把对话提升到知无不言的高度。

  邓长剑,做到了。

  有了之前的那顿饭以及司机临走时的那句话,韩丽已经做过了思考,尤其是看到儿子的病情诊断书之后,她愈发相信那些细思极恐的猜想了。正是有了这样的转变和认识,所以她才没有沉默多长时间。

  “邓队,有几个情况,我想请您帮忙分析分析。”

  “乐意效劳。”邓长剑点头。

  首先,韩丽提到了童童说的水。

  听完,邓长剑毫不犹豫的说道:“韩总,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而且我见过您的儿子,非常懂事。”

  “所以不是我多心,楚世远真的在拿童童的事情做文章?”韩丽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只有这种可能。”邓长剑摆列着理由。“首先,把孩子的病情说的越重,你对韩山行的恨意也就越浓。其次,转院是楚世远提出来的,医院也是他联系的,甚至大夫都是他找的,想要动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再次,转院去到省城以后,你没有见到童童喝那杯水,说明是在有意避开你。最后,在你提出把童童带回家以后,楚世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代表着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以童童作为要挟的筹码,达到彻底控制我的目的?”韩丽眼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那双手不再颤抖了。

  “好了,说第二点吧。”邓长剑示意往下继续。

  “我刚才是楚世远派司机送回来的,他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说是楚世远让他转告的,让我在交出采矿证的同时,也好好找找一个账本。表面上说是为了公司合并的事情,但我相信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韩丽回忆着。

  “公司合并?”邓长剑皱眉。

  “是的,合并。”韩丽做了解释,包括李九阳这个人也没有隐瞒。

  “看来,这是露出狐狸尾巴了。”邓长剑笑笑,反问韩丽,“韩总就没觉得,提出公司合并的时机太巧了吗?”

  “之前没有,现在觉得不是巧合,而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时机成熟了。”韩丽冷静下来以后,思绪变得异常清晰,“因为韩山行昏迷了,而且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是该显露出真面目了。”

  “韩总说的没错,楚世远等的就是这天。”说完了公司合并,邓长剑又说起了账本,“据我所知,韩山行入狱之后,名义上是你在打理公司,其实真正坐镇的是他楚世远,这就意味着他对您的公司一切都了若指掌,完全没有必要扯什么账本。再说以你们之间的关系,要不要账本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坚持要,而且还让司机转告,说明账本非常的重要,并且是志在必得。能如此让楚世远紧张惦记的东西,当中必然大有深意。结合韩山行的事情便能得出一个推断,那账本是六年前的,而且极有可能记载着楚世远的犯罪证据,甚至当中还有许朝阳同志牺牲的真相。倒是那位刘九阳让我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会被楚世远奉为座上宾,甚至还……”

  说到这里,邓长剑闭上了嘴,看向韩丽时,眼睛里透出浓浓的歉意。

  “邓队想说的时,甚至不惜搭上我对吧?”韩丽笑着反问。

  “或许,或许我理解的不对,您不要介意。”邓长剑赶紧找辙,这话确实有些冒犯了。

  “邓队,您不必致歉,因为您想的没错,楚世远就是想把我推出去。”韩丽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唏嘘之意,“中午的那顿饭,说好听点是谈合作,往难听了说,其实就是楚世远请李九阳来验货的。”

  “如果能看上我,那么接下来楚世远就会频繁制造我跟李九阳在一起的机会。之后,再通过种种手段逼迫我,去做李九阳的情人,而这也是他不让我把童童接回家的原因。因为他心里清楚,为了童童我什么都得去做。到时我真要反抗,他也真的会对孩子下手,毕竟他已经唆使那举报人做过一次了。”

  “韩总,你不要想的太极端,也不要太担心孩子,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邓长剑此时能做的,只有宽慰。

  “不,已经到了。”韩丽凄然的摇头,而后起身走向一间卧室,“邓队,您稍等,我去拿样东西。”

  (3)

  “电话手表?”从韩丽手中接过,邓长剑仔细看了看,“这应该是童童的吧,韩总具体想说什么?”

  有鬼!

  韩丽咬着牙吐出两字,深吸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前段时间童童生日时,楚世远送了童童一个电话手表,但童童跟韩山行遭遇绑架之后,那块手表就不见了。我想邓队,应该不知道这个情况吧。”

  “确实不知道。”摇头,邓长剑捕捉到了关键点,“韩总,你刚才的用词听起来,好像是说这块手表,不是丢失的那块?”

  “没错,不是。”韩丽深深点头,“童童住院后,我发现手表丢失了,可就在后来楚世远去找我去商量转院的事情时,拿出了这块手表,并且说是遗落在了不显眼的地方,当时我没在意,直到……”

  “直到什么?”邓长剑紧紧追问。

  “直到今天回来,我找不到这块手表,拨通电话后铃声响起。”说完,韩丽取出电话又拨打起来。

  接着,铃声便响了起来。

  青草香,浆果甜

  喝着露水靠着树

  抬起头,踮脚尖

  加快我长大的脚步

  吹口哨,哼着歌

  摇摇晃晃找到路

  晃脑袋,揉眼睛

  长大的我还有点小糊涂。

  “韩总,这是某部动画片的主题曲吧?”邓长剑觉得有些耳熟。

  “没错,熊出没的主题曲,童童最喜欢看的动画片。”韩丽解释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邓长剑有点不解。

  “有,因为童童虽然最喜换看熊出没,但电话铃声却不是这个,而是……”话说一半,韩丽打开手机放起了音乐。

  节奏欢快,充满了朝气蓬勃的力量。

  我的爸爸是个警察,肩膀宽宽个子大。

  坏人见了他就害怕,头顶警徽唰唰唰。

  好小伙儿现在就出发,头发甩甩多潇洒。

  长大我也要当警察,穿上警靴咔咔咔。

  告诉告诉爸爸,我要快快长大。

  告诉告诉妈妈,刮风下雨不怕。

  娃娃娃娃人小志大,当警察人人夸。

  这首歌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长,但邓长剑没有做出丝毫的打扰。

  一来,是因为韩丽正处于失神当中,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藏着思念,也藏着幸福,更闪烁着泪光。

  二来,邓长剑被深深的触动到了,童童用《我的爸爸是警察》当铃声,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父亲是许朝阳?

  这对于孩子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对不住邓队,让你见笑了。”少许韩丽回神,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睛,“童童确实最喜换熊出没,也经常唱主题曲,这些楚世远都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童童真正的电话铃声是这首歌。”

  “所以,电话被掉包了对吗?”邓长剑明白了。

  “或许是掉包,也或许是损坏吧,毕竟韩山行跟童童绑架的现场您也看到了。”韩丽做着提醒。

  “我清楚了,之前那块电话手表里面有猫腻,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用来监听的。”邓长剑直接抓住了重点,“楚世远送童童手表的时间,跟韩山行出狱的时间相差不多,所以他利用这种方式,来监视韩山行的一举一动。”

  “还有韩总,我之前见过楚世远一面,他说韩山行出狱之后,您是不希望让韩山行住到家里面的,是他做和事佬调解了你们父女之间的矛盾。我想他之所以促成韩山行回家,也是为了方便你来监视吧?”

  “是。”韩丽点头,“楚世远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号准了我的脉。事实上我也是那么去做的,总是在时时刻刻找韩山行的茬,在给楚世远传递消息的同时,也弄到了那张标记快递包裹的地图。”

  “这个楚世远,心思也太可怕了些。不仅可怕,还极致的冷血,利用你也就算了,居然连孩子都算计了进去。”邓长剑唏嘘,同时也振奋,这说明侦查方向没有任何错误,更说明楚世远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采集证据了,而且是一击致命的铁证。

  “没有证据。”韩丽苦涩的摇头,“即便现在知道了楚世远的真面目,也知道了他那个人不干净,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做事滴水不漏,别人可就难说了。”邓长剑扩展着思路,“比如那块丢失的电话手表,是被谁拿走了?”

  “绑架童童和韩山行的人?”韩丽恍然大悟。

  “没错,以楚世远的谨慎,他绝对不会去案发现场,那就只能是绑架的人。”想到此,楚世远的思维放的更远了一些,“韩总,我们已经确定他就是当年的举报人,您仔细回忆下,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入手点?”

  “有个情况,我不知道算不算入手点。”韩丽回忆着。

  “你说?”

  “当年朝阳遇害之前,楚世远的歌厅发生过一起火灾,那段时间朝阳去过那里几次,我记得他偶然间说起过一个情况。在消防部门联合辖区派出所整改的时候,闲杂人是进不去的,可有家饭店却始终处于营业中。”

  “饭店营业?”邓长剑一愣,“消防整改,饭店怎么还能营业呢?”

  “因为,那家饭店当时给县局供餐,而且是宵夜。”

  “给县局供餐,还是宵夜?”邓长剑脸色猛然大变,“那许朝阳同志有没有说过,取餐的是谁?”

  “关代群,时任公安局长武正义的司机。”韩丽眼中也闪烁其了寒芒。

  砰……

  当韩丽说出这个名字以后,邓长剑直接把拳头砸在了大腿上,而后身体都有了微微的颤抖。

  “邓队,你没事儿吧?”

  “我明白了,明白了。”邓长剑没有回答,只是失神的呢喃着,“现在,我终于知道那名举报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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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愿望(又名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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