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中闪白一过,强烈的不安迅速涌上心头。
裴翼仙医院轮班,此刻是绝对不会在家里的。
可整个合租屋就我两人,除开她之外,这双眼睛会是谁的?
一些不安的情绪顺着汗水紧紧束缚着我,只能提着喉头,用力的屏住呼吸。
遇到入室抢劫的歹徒,正确做法应当是规避冲突,并找准时机报警,要是吝惜钱财,那就是跟自己性命过不去了。
顺手抽起枕头,没有丝毫犹豫,嘴里伴着喊叫:“你是谁?请你保持距离,我已经报警了!”
由于生活所迫,人通常都会或多或少短暂出现病态症状,比如幻觉、幻听、妄想等等,在精神病学中,这些通常被称为精神症状,一般都是特殊疾病所具有的的,例如抑郁、狂躁、精神分裂症等等。
此时此刻,我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本身心理压抑的缘故,开始出现某些幻觉。
而这种蹊跷的感觉,似乎从傩村这个字眼出现开始,就已经包围过来。
然而门口的双眼实实在在地凝视着,眼白泛滥,如同墙面上爬行的蚂蚁,蚁行感令我全身发颤。
它似乎听到了我的警告,伴随着咔吱咔吱的门响,我的肌肉都快紧张到痉挛起来。
一张惨白的面孔露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之中,它猛地扑向我的床沿,几乎熟练地撑住双手,惊恐的双眼贴到了我的面前。
“裴翼仙?怎么是你?你不是轮班吗?”
我双眼一缩,倍感惊诧。
只见裴翼仙有些发颤的嘴唇哆嗦着,那魂不舍守的目光与我对视,两人间的距离,让我感受到她炽热的鼻息。
这姑娘妆画的不伦不类,若是素颜的话可能还别有韵味。
一个无良女人的偷窥,我可不在意这些。
虚惊一场,尴尬一笑,也便不再追究了。
“你要是想找我直接进来就行了,怎么弄得跟贼一样。”我将她搀扶起来。
手一接触,通体冰凉。
再看面色。
她的神情十分苍白,就像是低血糖一样,手心全是汗水,似乎遭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轻轻一把脉,这种在中西医结合科向来通用的手法。
脉象虚弱,仓促而紊乱。
“心慌,出汗,颤抖,面色苍白,精神不集中。知道么,这些都是低血糖诱发了交感神经和肾上腺髓质释放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作用的结果。”
本着职业素养我随口提了一句。
“你没事吧?是不是为了减肥又没吃午饭?要不用血糖仪测测?”
我目光询问她为何如此病态。
她看我的目光却是有些奇怪,似乎有意躲闪着我。
这是得了反常人类综合征?我心头随意捏造了一个名词出来。
“没有,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了假。我来是想找你问些问题。关于某种病毒,未知而可怕的病毒。”
她眼睛朝下闪躲。
“哦?”我挑了挑眉头,“当真是未知的?你这不研究一手,到时候发杂志上可不得了呢。”
她发绀的嘴唇撇了撇:“不是,尹木医生,你知道群体心因性疾病吗?”
听到这里,我脸色略变,不过也不表露:“自然是知道的,压力刺激,特殊人群,以及习俗导向,针对于那些没有明确病因的疾病,临床上我倒是没见过。”
涉及到这些东西,张口就来对我而言并不恰当,或许倒背如流更适合说明。
不过提到这里,我却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这不禁让我想起一个可怕的案例。
在台湾高雄,一家六口因为患上了群体臆想症,导致六人出现中邪症状,甚至是互相喂屎喝尿,以头抢地,最终害死了自己大女儿,
这种病因难以查明的疾病,往往有着很大的拓展空间,尤其是在离奇致死的方面来说,常常出现临床医学尚不能解释的原因。
这时候,通常就需要运用到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来综合病史,不单纯从人体方面来解释。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只见裴翼仙一边倒着朝门口走去,小心翼翼问:“那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治疗吗?”
她面上带着幽幽的白光,就像是魂不守舍的幽魂一样。
她的语气有问题,似乎在警告着我什么,又似乎因为害怕而无法阐述。
治疗?
恐怕你先去喝点糖水要比这个来的更实际些。
我没这样说,叹口气道:“自然,只要隔离即可,病人往往在隔离独处后,这种心理疾病很快就能解除。”
她却慌忙摇头,语言似乎有些着急:“隔离?错了,错了!时间不容许的……”
“错了?什么错了?我不会出错,至少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面。”一涉及到知识领域的问题,我语气立刻焦躁起来,“你倒是说清楚啊,姑娘家家的,今天怎么非得在那里故弄玄虚,跟你平常活泼相可不一样。”
裴翼仙神秘兮兮地垂着头,转身带上了客厅大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她转身过去的嘴角,似乎带着毛骨悚然的笑容。
浴室。
眼前白雾环绕,我心中思索起林教头的话,更觉烦闷。
似乎从那一通电话开始,周围的事情都变得有些怪异了。
数年未见的朋友一通古怪的电话,合租不久的室友与精神有关的莫名问题,还有我脑海中重新被唤起的傩村记忆。
裴翼仙尚且不算,只是临时合租的室友,我想即使阴差阳错的牵涉到傩村,恐怕也是意外,或许,她只是单纯地突发奇想而已。
可林教头自始至终都在暗示我傩村的记忆,又是想说明什么?
而我一个退职医生的身份,又能牵扯出什么惊天秘密?
带着焦虑,拨开了一边的手机,放上了《第九交响曲》,思绪终于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医学中有种耳熟能详的病症,名为PTSD,即创伤性压力心理障碍症,某些当事人经历过极其严重的虐杀案件或者是暴力性侵后,就会出现过分的警觉性与易激惹的状态,精神症状出现,甚至需要心理治疗来干预疾病。
多少个日夜的噩梦,多少次情景诱发的极度恐惧,在医院加班加点的那些日夜,连在电脑前书写病案打盹,在被护士唤醒之前,梦中都会出现这些困扰我的恶鬼……
而就在我几乎要靠时间,来淡化傩村可怕的回忆之时,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似乎是在告诉我。
有些时候,只有面对,才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