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去山外山2025-03-18 09:2410,542

  到了袁氏集团公司门口,司机叫了好几遍“沈总。”,后排的沈赵遇才醒过来,疲惫不堪的直起身子,问,“到了?”,司机在主驾上回答,“到了,沈总,里面不少人呢,像是在闹事儿。”,沈赵遇皱着眉头往外看了看,意味深长的一笑,“不闹才怪!”,说完定了定神,又理了理头发,叫了司机一声,“跑了一晚上,人困马乏,我去会会云凰兆,你在车上休息吧!”,司机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但仍打起精神笑了笑,说,“没事,沈总,你随时叫我。”,沈赵遇点点头,开门下车,到了门口,保安拦住他,依然是固定的一套说辞,沈赵遇不耐烦的推开他,径直往里走,那老头追上去,又拦在他前面,不依不饶。这时候远处跑过来一个人,到了跟前,一把将那老头推的连连后退,差点摔倒。沈赵遇见很多人转头往这边看过来,再僵持下去便失了风度,于是制止住岳有量,“岳总!跟保安置什么气!按规矩来,麻烦你通报一声云总吧!”,岳有量随即瞪了那老头一眼,拿起电话打给云凰兆。那老头兀自站在原地,通红着脸,却相当镇定。过了一会儿,云凰兆通知下来,那老头才朝沈赵遇做了个放行的姿势。沈赵遇鄙夷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里走,岳有量陪着笑脸,跟在他旁边一个劲的套近乎。 

   那老头回到保安室,他八岁的孙子刚才趴在门上,透过玻璃看到了发生的事情,问他爷爷,“爷爷!那是坏人吗?”,那老头高兴的抱起那小男孩,一脸宠溺的亲了亲他,“不是坏人,是客人!这个公司的老板对爷爷可好了,爷爷也得对人家好,懂不懂啊小屁孩?一会儿你妈妈就来接你,带你去吃包包!”,小男孩似懂非懂的嘻嘻笑了起来。

       沈赵遇到了云凰兆办公室门口,见有几个人正在里面大声嚷嚷,云凰兆则坐在沙发上平静的听着,不置一词。岳有量赶紧过去冲那几个人喊,“你们怎么又来了?!今天有重要的客人,回去吧,等通知!”,说着,岳有量朝其中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又看了看另外几个人,他们就此打住,仍是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气呼呼的走开了。云凰兆起身,微微一笑,给沈赵遇打了个招呼,“沈总,请坐。”,沈赵遇客套的一笑,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岳有量知趣的冲他们两个一挥手,略微探着些身子,另外朝沈赵遇殷勤的笑了笑,随即带上门离开了。

  沈赵遇翘起二郎腿,又点上烟,目光牢牢盯住云凰兆,稍过片刻,他开门见山的质问,“大宝呢?”,云凰兆向来讨厌抽烟的味道,既然沈赵遇一上来就摆出摊牌的姿态,她也毫不掩饰的起身把窗打开,同时淡淡的说,“不在我这儿。”,沈赵遇哼了一声,不屑的干笑起来,“云总好口才!不在你这儿,不代表你不知道,对吗?”,云凰兆兀自是如如不动的坐着,既不解释,也没反应。沈赵遇见她是这个态度,顿时火大,刻意的朝云凰兆吐了一口烟,恶狠狠的说,“我随时可以报警,云总,你也能吗?”,云凰兆仍不作声。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本应是电光石火,但情况却正好相反,空气里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异常的冷清。无论沈赵遇传导过去多大的压力,云凰兆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无风无浪,无阴无晴。这让沈赵遇愈发的窝火,就像自己给别人送东西,无论是礼物还是粪尿,别人不接,那就还是自己的,倘若硬要塞给人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是撒泼耍赖了,沈赵遇当然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那么交锋的结果只能是,云凰兆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沈赵遇却反倒被逼的放下情绪,情谊也好,交易也罢,有事说事而已。“云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的资金链已经断了,全面降价的反噬作用你也看到了,市场并不买你的账,也就是说,你已经没得可选了,我非常好奇,云总!你还在坚持什么?”,云凰兆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眼,喉结处微微耸动了一下,“沈总,你赢了!”,然后两个手掌叠在一起,各自的大拇指互相抵住,轻轻舒了一口气,“沈总,有话直说。”。沈赵遇见她对自己如此不敬,本想发火,但云凰兆承认自己输了,他心理上占尽上风,对方在他眼里,已然是个弱者的角色。他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又点上一只烟,语气平和了不少,“那麻烦云总先把大宝给我送回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稍坐片刻,云凰兆睁开眼,看了看沈赵遇,随即起身出了房间。

  十几分钟后,她回来了,一边对沈赵遇说,“沈总可能需要多等会儿,稍安勿躁。”,一边走过去沏茶。沈赵遇傲慢且得意的哼笑了一声,“云总不急,我更不急,多久都等!”,云凰兆给他添了茶,仍是客气的微微一笑,然后又闭上眼,默然端坐。沈赵遇皱了皱眉头,却不是因为恼怒,而是好奇,他仔细的端详着云凰兆,渐渐的竟有些出神。他一直以为云凰兆是故作高深,装腔作势,但此刻,他越是琢磨,就越是倾向于推翻自己的印象,眼前的这个女人,气度高洁,风姿绰约,那种沉静,镇定,平和,释然,任他怎么揣摩都没有一丝表演的痕迹,但沈赵遇久经江湖,阅人无数,确实又不曾碰到过这种角色,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不由得心生赞叹,一度忘记了这是自己的对手。

  程梁丰接到云凰兆的电话,听她讲清楚了目前的局势,虽然心中愤慨,但他也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自己办了一件极不讨好的事,于是回到库房,把沈大宝松绑,脸上仍是阴沉可畏,冷冷的说,“风禾到底在哪儿?”,沈大宝抖擞抖擞身子,来回晃动的舒展舒展被绑了一夜生疼僵硬的筋骨,狼狈又逞强的说起风凉话,“早干嘛去了!云凰兆手底下都用些你这种货色,公司不黄了才怪!”,程梁丰倒是沉得住气,并没有被激怒,只是佯装动手的往前进了一步,沈大宝连忙躲开,发现又被他戏弄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些程梁丰没听过的词儿,当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也明白捂着屁股不挨打的道理,收敛了不少。程梁丰再次厉声斥问他,沈大宝想了想,突然阴鸷的一笑,狡黠的冲程梁丰喊,“我可以带你过去,但能不能捞出来那小子,就看你俩有没有那本事了!”,没等他说完,程梁丰立即转身,简单归置了一下地上散落的东西,又把电闸关掉,然后目光坚毅的看向沈大宝,“走吧!”。沈大宝一时间有些懵,他以为程梁丰起码应该考虑一下自己可能将要面临的危险处境,这么眼都不眨一下的就要过去冲锋陷阵,超出了他的全部想象。程梁丰见他傻站着不动,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往外走,沈大宝兀自嚷嚷着,“疼!松开!”,却再也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四十分钟后,沈大宝把程梁丰带到了沈隆集团旗下城西的一处工厂,大太阳像肿了眼睛似的,病殃殃的看下来,门口站着十几号打手模样的壮汉,虎背熊腰,面目狰狞,各个把手里的钢管短刀挥的明晃晃直刺眼。程梁丰绷着脸,镇定自若的从他们中间昂然而过,脚下依然虎虎生风。刚进院内,他听见背后砰然一声巨响,门关上了,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所以毫无惧色,兀自继续走着。等到一个车间门口,沈大宝停住,转身看了看程梁丰,见他仍是巍然正色,以为他在虚张声势,死鸭子嘴硬罢了。于是轻佻浪荡的笑着说,“等着!一会儿让你们团聚!”,说完扭头进了车间,边走边重重的哼笑着说,“真是找死!”。后面的一群打手也跟了过来,乌泱泱杀气腾腾。程梁丰四下看了看,又略加斟酌,心中已然有数。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云风禾跟沈大宝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云风禾一个踉跄冲出来摔在地上,紧跟着窜出来的沈大宝骂骂咧咧的又要跳起来飞身去踹,程梁丰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沈大宝的肩膀,把他往后用力一甩,沈大宝的后背重重磕在了墙上。那些打手一看这情形,立即喊杀着一拥而上,沈大宝突然大声呵止住他们,那些打手只得停住,有两个领头的连忙跑过去搀扶起他。沈大宝揉着腰,恼羞成怒的说,“先说事儿!一会儿再给我往死里整!”。云风禾身上有伤,不过看起来没有大碍,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看程梁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说,“老程!你咋想的!来干啥呀!我在这儿没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边说边指了指沈大宝,不屑的一笑,“你看!这宝总都说了,还得说事儿呢,我对他们很重要!你不来,我跟他们就耗着,玩玩儿呗!,你这一来,我还得管你!添乱嘛这不是!”。程梁丰瞪了他一眼,突然怒不可遏的指着他说,“你小子有没有良心!我来救你还来错了?这么大人了,还没个正形!过家家啊,玩儿呢!”,云风禾的倔脾气也被勾出来了,上前一步大声的冲他喊,“我可没让你来救!知道不是玩,你还来?是不是有病你说!”,程梁丰猛然飞起一脚,把云风禾踢出去老远,差点撞到原来站在云风禾身后的几个壮汉,那些人连忙分别往左右躲闪开,云风禾重重的摔在地上,程梁丰又追上去还要打,云风禾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这时沈大宝才反应过来,看明白他俩是演戏呢,眼看已经往大门口跑去了,急忙冲那些打手歇斯底里的怒斥,“废物!拦下来呀!”,一群人相互推搡着追了上去。程梁丰在云风禾后面喊了一句,“接着!”,随手把车钥匙扔了过去,云风禾侧身一把攥住,继续往前飞奔。程梁丰突然停住,瞥了一眼后面,猛然调转方向往旁边跑去,眨眼功夫已到污水调节池,蹭蹭几步跳到收集罐平台上,唰的一下把打火机点燃,火苗突突直跳,“都给我站住!再动一下,我把这些全崩了!”,沈大宝惊惶失色的赶紧让那些人都停下,连连朝程梁丰示弱,语无伦次的喊着,“别别别!站住了,都站住了!我不动,都不动,你稳住!千万稳住!”,程梁丰冷冷一笑,幽幽的说,“看来你还有点儿记性,三年前你就这么崩过你老爹的厂子吧!后来让你舅舅替你去蹲的大狱,我还以为你这多尊贵的人,早就忘了呢!”。沈大宝恼羞难当又不敢发作,憋的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朝他挥手,嘴巴剧烈的抽搐着,想说话却不听使唤。程梁丰又猛然大声的呵斥,“往后退!退到叉车那儿!”,沈大宝赶紧照办,一群人慢慢往后面挪过去,这时候距离调节池十几米远的院墙外,随着一阵引擎咆哮声的逼近,云风禾大声的喊,“老程!别玩儿了!回了!”,程梁丰骤然转身,飞身跳出老远,箭步冲了过去,到了跟前,如灵猴摘桃一般,纵身上墙,一跃而过。云风禾正等在那里,程梁丰拽门而入,车子随即疾驰而去。沈大宝气急败坏的直骂娘,暴跳如雷,“追呀!真他妈一堆废物!”,一群人慌忙四散开,有的开车,有的骑摩托,还有的连电三轮都用上了,也不管电够不够,拧开就走,领头的胖子忽忽的一头钻进沈大宝的路虎里,点火就追,沈大宝一把拉开车门,拽着那人胳膊一下子给拉了下来,胖子没站稳,一头磕在地上,门牙都崩飞了,沈大宝正是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逮着他又使劲踩了两脚,“你是什么东西!还开我车?!滚!”,然后跳上车,疯了似的追了出去。

  云风禾一边跟程梁丰聊着,一边越开越快,车子在山路上起伏颠簸,他腾开右手,朝坐在副驾上的程梁丰打了一拳,佯怒的说,“老程,刚才你那一脚,可是公报私仇啊!我记下了,逮着机会我好好还你一把!”,程梁丰目视前方,仍是心事重重,随意的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不来真的,你以为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得了吧,无非是让你找到一个没法儿挑理的借口罢了!沈大宝那小子下手都没你狠!”,程梁丰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没有说话,然后看了看后视镜,后面没有动静,于是又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这时云风禾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问他,“最近你神神秘秘的,干嘛呢?”,其实云风禾是明知故问,他本来想找时间专门跟程梁丰谈一谈,劝他务必慎重,不要再误入歧途,没想到出了现在的岔子,顾不上这个事儿了。程梁丰显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一来他还没有完全想好,心中尚存迟疑,二来这跟云风禾没有多大关系,如果真心实意对某个人好,不想让他牵连其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事情在自己身上到此为止,把对方屏蔽掉,不再继续传导任何信号,这样一来,即使出现最坏的结果,至少可以最大程度保护对方,因为他确实一无所知,而不必袒护掩饰。“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云风禾转头看向他,一脸认真的叫了他一声,“老程!”,程梁丰也朝他看过去,两人互相注视片刻,云风禾从他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心里真的有数,果真是不必多言。于是点点头,欣慰的说,“好!”,云风禾刚把目光转向前方,突然前轮砰的一声巨响,车子剧烈晃动了几下,直冲向路边的深沟,云风禾连忙带了一把方向,车子撞在一棵树上,幸亏树干结实,才拦了下来,否则沟深足有十几米,倘若摔下去恐怕非死即残。云风禾见程梁丰也不要紧,冲他喊,“下车!”,两人站在路边,看了看后面,暂时仍安全,云风禾急切又认真的对程梁丰说,“老程,现在你一定得听我的,很多事你不了解内情!我留下,一会儿拖住他们,你赶紧走,现在所有的困局,唯一能解开的就是找到江岚星,你跟他合作,我们才有希望翻盘,赶快走!”,程梁丰神色严俊的盯着他看了看,已清楚其中利害,果断的点了点头,“好,别逞强!能少挨些打就是本事!”,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在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跳入灌木丛中,沿山路而去。

  六七分钟后,沈大宝追了上来,一看现场这情形,顿时明白了,骂骂咧咧的狂笑着跳下车,走到云风禾跟前,抬脚就踢,云风禾躲向一边,抬手指了指前边上山的方向,吓唬他说,“你信不信老程翻过山又拐回去了?他的脾气你知道,别说崩你一个破厂子,把你们总部崩了我都不奇怪!”,沈大宝站在原地,脸色一变,心里的确在犯嘀咕,但仍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歪着头斜睨着云风禾,“吹吧!还拐回去,他是走回去啊,还是爬回去?”,身后的那群人轰然而笑。“你猜,他刚才会不会拦下一辆面包车,而且那司机还是本地人,都不用顺着山路走,从小道儿插过去更近!”,云风禾说的轻松随意,有板有眼,沈大宝更是有些迷糊,但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狠狠骂了一句,又问,“要是有车,你咋不走呢!挨打没够?还是你有这瘾?”,云风禾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戏谑的说,“我跟你似的!你老爹三天不打你,你就茶饭不思!我没有你这好习惯!”,沈大宝怒骂一声,飞起一脚又踢过去,云风禾稍一侧身,回旋一转,反手拍在了沈大宝的后脖颈上。“你这毛病得改!说着说着就动手!动手也行,你得看是不是人家的对手,哪有你这上赶子朝人家要打挨的!”,沈大宝气急败坏的喊着,“给我弄死他!”,云风禾后退一步,厉声呵止住他们,气场之强,的确唬得住人。“都别动!不跟你们废话了,老程跟我讲了!是你老爹!正在我们公司说事儿呢!回去晚了,误了你老爹的大事儿,还收拾你!”,沈大宝听完稍稍缓下来了一些,刚来的路上,沈赵遇的确已经在催促了,他明白今天双方摊牌,成败在此一举。云风禾又冲他喊了一句,“魔怔了?走啊!”,沈大宝又急又气,咬牙切齿的指着云风禾,“等着啊!等事儿办完,老子慢慢陪你玩!”,说完给后面人使了个眼色,有两个壮汉走过去一把揪住云风禾,把他塞进车里,一众人等随即分开上车,飞驰而去。

  到了袁氏集团,沈大宝让其他人留在外面待命,他跟云风禾走了进去,云风禾朝保安那老头打了个招呼,那老头礼貌的一笑,“云总交待过了,请进!”,云风禾边走边开玩笑,“前几天你那孙子尿了我一身,扣你工资啊!”,那老头憨厚的搓着手,嘿嘿的笑了起来,云风禾也哈哈大笑,指了指里面,又扭头说,“先上去了,回头找你下棋!”,那老头高兴的点了点头。到了楼上,整个一层空荡荡的,幽暗而冷清。几个人碰了面,沈赵遇瞧见沈大宝略显狼狈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目光转向云凰兆,此时云凰兆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背影修长但又尽显落寞。沈赵遇本早就已经等的心急气躁,但今天事关重大,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压住脾气。现在沈大宝回来了,他便没了顾及,迫不及待直奔主题,“感谢云总关照大宝,回头我必有重谢!”,云凰兆转身,看着沈赵遇,只微微一笑,又扫了一眼云风禾,两人目光交汇,意会于心。沈赵遇清了清嗓子,直接提出了收购意见,态度强硬,步步紧逼。云凰兆平静的迎着他凌厉的目光,似是沉思,默不作声。沈赵遇不耐烦的把烟重重摁在烟灰缸里,扭了扭因为坐了太久困重的颈椎。“云总,这么消磨时间没有意义,我帮你分析分析!你们现在想要走下去,自救已经不可能了,只能融资,银行不用想了,找风投,评估繁琐,恐怕你拿时间换不来空间,江岚星更是废了,所以实事求是的讲,我志在必得!另外,我再多说几句。”说着瞥了一眼云风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孟二伟的供词和视频,我随时可以交给警方,云总指使,你弟弟执行,这么一来你们就全军覆没了!何不理智一点,留的青山在呢!”,云风禾满脸怒气的盯着沈赵遇,忿忿不平。沈赵遇不屑的一笑,索性把目光转向他,颇为得意的牢牢盯住,眼神暴戾,满满压制。这时云凰兆走过去,在沈赵遇对面坐下,冷冷的说,“沈总好手段!没想到孟二伟也是个棋子。沈总既然是这个态度,我也不妨直说,江岚星必定是受人陷害,那就由我出面报警,相信公安一定可以给个公道,以我之前跟他接触所了解到的,就目前袁氏集团而言,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事若成,各方安好,若不成,沈总可自便,我这边听天由命,最不济的,鱼死网破罢了。”,沈赵遇脸色骤然一变,凶相毕露,死死盯着云凰兆,沉思片刻,又突然大笑起来,一字一顿的念着,“江岚星,”,鄙夷的笑了一声,别有意味的接着说,“云总,你真的以为江岚星会跟你合作,或者,换句话说,他有机会跟你合作吗?”,此话一出,云凰兆,云风禾,甚至沈大宝都不由得一阵错愕,云凰兆竟非常罕见的面露惊惶之色,沈赵遇显然已经是完全撕破脸了,不择手段,令人胆寒,现在谈的已不是交易,是要命的事。一时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暗雷阵阵,风雨飘摇。

   突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俞凤檐走了进来,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满腹愤慨,盯住沈赵遇,目光锐利而坚毅。“你不是要股权吗,我给你!”,沈赵遇愣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刚才的傲慢阴狠,微微眯着眼睛,端详了她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云凰兆,阴阳怪气的说,“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这小姑娘才是大股东对吧!”,他猛然起身,走到俞凤檐跟前,居高临下,极具压迫性的盯着她,幽幽的说,“你说了算?”,俞凤檐眼神笃定,丝毫没有怯意,与沈赵遇目光交锋在一起,沉思片刻,转头对云凰兆说,“我可以!”,云凰兆随即起身,走过去拉住她,语重心长的劝她,“妹妹!事情跟你无关,我来处理。”,俞凤檐轻轻推开云凰兆的手,凛然正色而又略带哽咽的说,“云姐,你们刚刚讲的我都听到了,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说,你牺牲的太多了!公司的成败自有定数,我们还要好好生活,你还有风禾我们这些姊妹!息事宁人有什么不好?”,云凰兆悲从中来又心潮澎湃,顿时眼圈一红,泪光闪闪。云风禾也颇为动容的走过来,眼神中尽是钦敬,浓浓爱慕溢于言表,轻轻把手搭在云凰兆的背上,与她相视一看,微微点了点头。沈赵遇故作姿态的拍手叫好,语气中不乏揶揄嘲弄的大声说,“这一出姊妹情深,令人感慨啊!沈某自愧不如!”,说完瞥了一眼沈大宝,沈大宝也得意的一笑,附和着连连拍手。云凰兆默默转身,走到窗边,沉思片刻,长长叹了口气,怅然失神的说了一句,“我是个罪人。”。事已至此,沈赵遇与沈大宝目光一碰,虽极力掩饰心中窃喜,恶损之意,阴鸷之色,却全然浮于脸上。此时窗外寒冬肃杀,阴晴不定,风中似有厉喙,啄断了云间的翅膀,几朵云霞挣扎着跌落到天边去了,太阳斜倚在山顶上,微微歪着头,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无尽的深渊。

  下午从公证处出来,俞凤檐心中五味杂陈,有患得患失的惆怅茫然,也有如释重负的释怀解脱,刚才签字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此时站在外面,她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但路是自己选的,无论悲喜,也只能走下去。云凰兆陪在她身边,既没有劝慰也没有解释,她虽然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里已没了平日里的光彩,空洞,晦暗,甚至,偶尔心如死灰,她不是无法面对俞凤檐,而是事已至此,她无法面对自己,这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沉沦。俞凤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便故作轻松的想要缓解两人之间低落凝重的气氛,岔开话题对云凰兆说,“云姐,无事一身轻,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咱们可以约一下,好好出去玩玩!”,云凰兆认真的想了想,微微一笑,但欲言又止,随即摇了摇头,“这倒把我问住了,我一时也说不好,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俞凤檐脱口而出,“我一直有个梦想,去青藏高原,那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特别期待!”,说着脸上有了些欢喜的颜色,语气也渐渐轻快的起来。云凰兆微微抬头往天空上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说,“是啊,想想都很美好”,然后看向俞凤檐,眼神中恢复了些温暖但并不坚定的笑了笑,“希望有一天咱们都能站在最高峰上。”,俞凤檐没有觉察到云凰兆眼中复杂的情绪,充满期待的说,“一定可以实现!咱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云凰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她眼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便找了个借口,告诉俞凤檐让她先回去,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去办,晚些时候叫上云风禾一起吃晚饭。俞凤檐看出她说这话时情绪有些不对劲,又关切的问用不用陪她去,云凰兆说自己可以,俞凤檐便不再坚持,提醒她广播发了台风预警,注意安全。随即打车回去了。路边的一家书店正在播放陈斐的《藏香》。

  夕阳照到了象泉河

  潺潺地流淌着 没有尽头

  远处的点点白花

  在鞭声中摇头晃脑

  遥不可溯 遥不可溯…

  我的羊它会带我去西藏

  去寻找丢失已久的山岗

  雪山的那一边

  会是什么样?

  那里是牧场 还是天堂

  那里该有我溺爱的糌粑

  还要有我那织布的姑娘…

  云凰兆在书店对面站了一会儿,静静的听着。北风肆虐,寒意逼人,她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久久的出神,来往路过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有辆出租车靠近她停住,朝她摁了好几声喇叭,云凰兆回过神来,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凰兆在兴安寺外面最大的一棵松树下坐了很久,这边风倒不大,一会儿沙沙的穿过叶丛,一会儿又转着圆圈掠过土丘,寺内时不时有颂佛声,钟磬声悠然远播,香火之气清幽深远。有个师傅从外面回来,经过云凰兆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端详了她一会儿,慈蔼的说,“施主,你很久没有过来了吧?”,云凰兆转过头来,起身施了一礼,不由得心中诧异,上次来兴安寺还是去年春节,那个师傅是怎么知道的。云凰兆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笑着说,“快一年了。”,那个师傅点了点头,眼神平和而深邃的看着她,又问,“施主看起来心事很重,来到敝寺‌便是结缘,如果施主不介意,不妨聊聊。”,云凰兆心中感到一阵惊奇,寺院外面零星坐着七八个人,这个师傅却单单找到了自己,或许这就是机缘吧。于是语气亲和的说,“谢谢,有劳师傅指点迷津。”,那个师傅略一点头,走过去坐下,云凰兆挨着她坐在了右边,因为风是从西边吹过来的,这样多少可以替那个师傅挡住一些。

  “施主,今天来是礼佛还是还愿?”

  “没有,这几天心里压了点儿事儿,想四处走走散散心,路过宝刹,想在这儿多坐会儿,静一静。”

  “一切都是因缘,也该得我与施主有缘一见。施主的困惑,是不是因为一些事情勉为其难心有愧疚?”

  “师傅一语中的,我就是因为这个心里堵得慌。”

  “我看施主身上没有太多市井之气,反而像是个修行之人,施主从事什么行业?”

  “师傅过奖了,我在一家药品公司工作。我是个资质愚钝的人,不好社交,喜欢独处,可能因为这个反而少了一些市井之气吧,其实是我自身的问题,有些孤僻罢了。”

  “独处本身并不是问题,从某个角度讲可以算是一种美德,独处,就是处理自己与自己的关系,明心见性,未尝不好。”

  “师傅说的是,我从独处中受益匪浅,至少我获得了一种内心的平静,这种平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归宿感。”

  “这么说,施主现在内心的平静是被某些事打破了吗?”

  “不瞒您说,我甚至感觉原来的平静已经找不到了,心里恍恍惚惚的,又不能假装平静,那样的话我会觉得轻易就原谅了自己,但事实上,自己所作所为,本是不可原谅的。”

  “施主的事情大可不必轻言说出,咱们就聊一聊施主所谓的平静,施主一旦把这两个字讲出来,那就是给了一个定义,这就是相,一旦着了相,实际上你已经受到了蒙蔽,因为这娑婆世界包罗万象,无论你给出的定义自认为有多么的完美,它仍然是无法涵盖所有现象的,也就是它注定是有瑕疵的,何况别人的定义跟你的又不尽相同,那么施主如何能够判断,哪个定义孰对孰错呢?这个判断的标准,恐怕又是施主受到的另外一种蒙蔽,每个人都想有自己的标准,因为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本身就是人性,而对自己有利,自然就无法完全兼顾到别人,甚至是损人利己的。那么按照这个逻辑,从定义到标准,从标准再到博弈,以此类推,无休无止,这份执念便是苦海无边了。所以回过头来再看施主内心的平静,所谓得失,又从何谈起呢?”

  “师傅说的是,我自以为我的执念已经放下很多很多了,平时的待人接物,我有意识的克制自己不跟别人在情绪上产生链接,无论对方夸我也好,骂我也罢,都是独立于我自身之外的,我一旦有所回应,便是建立了链接,自然就很难得到平静了。师傅刚刚所说的一针见血,这的确是我当局者迷的地方。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师傅。”

  “施主但说无妨。”

  “师傅,通过忏悔,真的能够让自己重新获得平静吗?”

  “我明白施主的困惑,施主不愿意轻易就原谅了自己,按照这个逻辑,施主担心忏悔变成了一种工具,在造业之后,通过这样一个取巧的方式让自己重新获得了平静,并掩耳盗铃的对自己说,下不为例。是吗?”

  “师傅明鉴,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施主,那你有没有想过,刚刚假设的那个逻辑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师傅,我明白这个道理,但犯了错,如果可以轻易得到原谅,是不是也有失公允?”

  “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句话了,地藏经也说的更为清楚,未来现在诸众生等。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施主所担心的有失公允,这句话本身可能就值得商榷。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犯了错,无论施主忏悔还是不忏悔,这业障已经产生了。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是心生忏悔,立即设法补救,还是故步自封,纠结于这样做是不是过于轻易原谅了自己?到底哪种方法于己于人更为有利呢?施主今天有这个困惑,明天困惑可能还在,后天也不见得会有一个满意的解释,与其执着于自身的种种假设和表相,不如做些真正有所裨益的事情,如果结果可以利人,那即使忏悔是一种工具,又有何妨呢?某种意义上,我们的身体也是一种工具,为我所用本就是自然之理,用好用对,才是真正的问题。”

  “师傅,我明白了,我心中的平静,应该是着眼于整个修行,而不是把自己困顿在已经修行得到的结果上,因为那是过去式了,本身这世上的事,就是时刻变化的,没有永恒不变,放之四海皆准的定义,破除了我自身的执念,实际上也无所谓困惑还是不困惑了。”

  “善哉善哉,诸法无我,诸行无常,涅槃寂静。”

  “感谢师傅点化,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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