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青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似梦非梦的边缘,很不愿意醒来。而门外有节奏的响声就是不让她如愿。
她向来浅眠,稍有动静便会惊醒,像昨夜这般一觉睡到天亮简直少有,睁开眼的瞬间,她有些发懵,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柳医生,醒了吗?”
门外的呼唤声依然持续着,柳墨青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低声道:“醒了。”
听起来是陈灼的声音:“哦,已经10点了,起来的话出来吃早餐吧。”
柳墨青揉额角的动作顿住,10点了?她竟然睡到这么晚。
柳墨青很快起床,拣起衣服时不由蹙眉,这身衣服已经脏了,但她并没有换洗衣物,也不能指望那些大老爷们,非常时期,她只好把脏衣服再次穿上。
按部就班梳洗完毕后,柳墨青走出房门,偌大的屋子里很安静。昨晚匆匆进门,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里是二楼,四面墙纸都是淡青色,干净虚渺。
蓬窗窥天缥,江水真安流。雪霁艳朱炎,相思登北楼。淡到极致的青色,是天空中呈现出的那抹天青色,叫做天缥。是她喜欢的颜色,这里不由让她内心多了一分安宁。
柳墨青收回目光,朝楼下走去,她以为白天会有佣人出现,可直到走进餐厅,依然没看到一个人影。
餐厅里,陈灼正在倒水,见她进来,指了指餐桌:“早餐。”
餐桌是长条形的,可以坐十人,一头的位置摆放着三明治和水果,倒是很简单。
“咖啡还是果汁?”
柳墨青回头道:“咖啡,谢谢。”
陈灼点点头,走到咖啡机面前,利落地做起咖啡来:“早餐很简单,将就下。”
见到一个如此凶悍的男人安静地在厨房做早餐,柳墨青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谢谢,三明治就可以了。”
“哦,那是三爷做的。”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做的?”
陈灼侧过身,指着桌上的三明治:“那个是三爷做的,一般人不能进这个房子,所以家里没人做饭,都是我们自己弄。”
柳墨青沉默了会,慢慢坐下。
“三爷一早出去了,他叫你不要出门,如果无聊可以到院子里坐坐,哦,我们凌晨又去了你家。不过你放心,兄弟们只是在外面守着,只有三爷进去拿了东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理所应当,好像私闯民宅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柳墨青又能计较什么呢,她打开刚才就看到的纸袋子,里面装着她常穿的衬衣和裤子,还有……内衣。刚才陈灼说只有祁梦声进了房间,也就意味着……柳墨青赶紧打住念头,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就当没听到了。
袋子里还有她的手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把手机拿出来,今天无故翘班,主任肯定急坏了,柳墨青赶紧解锁密码,打算打个电话过去,可当她重复输入了三遍密码都还是提示错误时,她意识到有人动了她的手机,密码被改了。
柳墨青看向陈灼,他也觉察到她的目光,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梦声吗?他怎么知道密码的?
柳墨青把手机按在桌上,静默片刻,眼前的三明治很好吃的样子,面包边沿都被处理过了,切成了四小块,三角形的,里面夹着新鲜番茄、芹菜鸡蛋、生菜、芝士,很符合柳墨青不喜油腻,不爱肉类的饮食习惯。只是出现这几样的时候,柳墨青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祁梦声喜欢这口味,可她好死不死地,看见了芹菜,那是她的习惯,而且,是熟的,只有他知道,她喜欢在三明治里放熟芹菜。
“你家三爷,喜欢吃这么清淡的,口味挺独特,三明治里加芹菜还是熟的?”柳墨青稳了下情绪后说道。
“三爷口味没那么清淡,说来奇怪,三爷不喜欢吃三明治,今天却做了三明治,居然还让我们去买了芹菜。”陈灼边做咖啡边说道。陈灼做完咖啡刚转身的时候,呆住了,人呢?
柳墨青早在陈灼说完之后就赶紧上楼了,她的泪早已爬满了脸上。她就知道,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过,他就是染天池,他就是她的染天池。柳墨青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疼痛覆盖了,她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沉浮了近十年的时间。
她觉得,她该好好的梳理梳理自己的思路了,柳墨青看着窗外发呆,灰蒙蒙的天下着细雨,回望进房间,还没认出他时,简约到冷淡的房间装修风格,处处都彰显出主人公阴仄与危险的气息,现在看来,这房间都是心意,她正发呆着,突然之间房门被人轻叩几声,柳墨青让人进来,门开了,抬头望去,走进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一身黑色风衣衬得他冷酷异常,面上毫无表情,脸部线条流畅,精致度极高,柳墨青看着他,突然之间眼睛发酸,这便是她的染天池。
虽然现在的他与之前染天池的热烈阳光毫无关系,但她就能知道,这个人就是她的染天池,这是她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染天池,就算到最后坠入地狱那又怎么样呢,她心甘情愿的。
祁梦声走进来时就看到了柳墨青双手抱膝,他有些懵,他看着柳墨青的双眸,他怎么感觉今天的她不一样,但他也没多想,走到离柳墨青几步的距离后道:“怎么?餐点不合胃口?”
柳墨青才回想起他做的三明治,她摇摇头,祁梦声道:“那下楼吃。”祁梦声说完后转身离开,柳墨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理智回笼,她知道,他肯定有不得已苦衷,她要好好查一查,才能将此事与他坦白。所以她压住了自己的激动与喜悦,似往常对他的态度那般收起神情下了楼。
“有问题吗,只看不吃?”祁梦声看着柳墨青看着那三明治似是要将它看出花来的架势,忍不住开口道。
柳墨青一愣,闻言抬头,只见祁梦声盯着她,有些疑惑道。柳墨青拿起三明治,祁梦声也习惯了她的寡言,坐下后自顾自要了杯咖啡,看起Pad。
柳墨青低头咬了口三明治,忽然想到刚才的问题:“你把密码改了?密码多少?我得给他们打个电话,不然他们会担心我的。”
祁梦声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她居然不问自己为什么改密码?直接问新改掉的密码是多少?当柳墨青确定他是染天池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他肯定会知道她的开机密码,她又何必多问。
祁梦声拿过她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说道:“不会啊?来,我帮你解密码。”
说完,他把密码锁解开,还给她:“给你半小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柳墨青没浪费时间,走到客厅,立刻给几个重要的领导打了电话,不停地道歉,请了三天假,随后又给魏依依和唐银尘去了电话,唐大家显然在忙,倒是没多问,魏依依嘴碎,问了她半天,她只能说在封闭培训。
好在她朋友不多,半个小时绰绰有余。屏幕暗下去之后,又被锁上了。
祁梦声视线不经意略过她的手机,随即低头处理起工作事项,说道:“我到的时候,你家里已经被日本人扫荡过一遍,现场很乱,但你藏东西的位置不错,他们没有发现。所以,东西我已经拿到了。”
柳墨青刚坐下,动作顿时停住,她看向祁梦声,只见他手指快速点击着Pad的屏幕,似乎非常专心地浏览页面,并没意识到他刚才所说的话给柳墨青带来的冲击。
她问道:“你在哪找到的?”
祁梦声这才分出点心,看了她一眼:“难道你没把东西藏在模型里?”
柳墨青用力握紧咖啡杯,瓷杯扣在碟子上的时候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祁梦声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重新抬头看她。
“那锁呢,你怎么打开的?”
开锁的钥匙她单独放在洗手间柜子的一个小格子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他知道她将钥匙放在那里,那个古琴模型,是他送她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她不信除开他以外还会有人知道,她连她父母都未曾告诉过。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祁梦声渐渐停下动作,他将Pad放到餐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白色钥匙,放到她面前。
柳墨青拾起钥匙,摩挲着上面浅浅的纹路,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祁梦声用食指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靠脑袋想到的,外加那么一点点运气。”
柳墨青素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她在想,那张照片,他有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他会怎么想,既然他现在还无法告诉她事情真相,那么,她又该怎么演下去。
她片刻后问:“其他的东西呢?”
“这个我倒是挺好奇的,别人都是把金银财宝放在保险箱里,你喜欢把照片藏起来?”
柳墨青:“因为,很重要。”
祁梦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她并不是个大美人,只能算是个有些好看的女人,脸上的五官没有动过,纯天然的和谐,令人心生愉悦,但她的眼睛却是让人难忘,当初吸引他的就是那双眼睛,因为她的眼爱上了她这个人,爱了十几年。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是照片对你很重要,还是照片里的人对你很重要?”
他知道她是个对私人领域保护意识很强的人,所以,那晚他没让其他人进屋,只有自己进去查看了一遍。
她的家不大,已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但还是依稀能看得出家里并未上其他装修,白茫茫一片,仿若陷入一片虚无,透着死气,充满危险,让人本能地想逃离,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祁梦声叹了一口气,她变化真的很大。
厨房应该是这个家里最有烟火气的地方,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而且都有常用的痕迹,他在那站了会,想象她系着围裙,冷然的脸,却很认真做着饭,莫名温暖。
然后,他找到了被人摔落在地的古琴模型,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孔,准确的说是个少年,帅气逼人,和他记忆中的脸相比,这张脸青春太多,傲气凛然,带着少年人的活力,令人印象深刻。
跟单轻鸿如此相象的少年人的照片,被她视若珍宝收藏,一时间,他倒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人重要,照片也重要。”柳墨青道,这是双关词句,若是人不在了,照片便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若人还在,自然是人为先,照片次之,人重要的前提是,人,还在。人是在了,可还不是完全在。所以现在,还是照片重要。
柳墨青是个内心比外表执拗的人,她不愿意说的事,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前提是,那人不是染天池,那人是染天池的话,她不会在意什么,她的整个世界都可以和他分享,何况一张照片和话语。
柳墨青踌躇了一会儿后道:“照片还在模型里面吗?”
“我没动。”
“我知道了。”
柳墨青刚起身就被祁梦声叫住,她站住没动,侧过身,等他把话说完。
祁梦声也站起来,他比她高不少,一低头便能看见她淡漠的侧脸。
“如果你还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最好离开江城。”
柳墨青有点诧异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本能地蹙眉:“我不会离开这里。”
当初她没有因为痛苦离开,现在更不舍得远走他乡,更何况,他还在。
祁梦声见她斩钉截铁的样子,像极了被老师批评的孩子,一点都不肯认错,不由失笑,但很快收起笑脸,淡淡道:“你继续留下,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柳墨青知道他的意思,可她不愿!她知道自从祁梦声留下她一命后,一切就改变了,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能应对这些事情呢,为什么就一定要赶她走,她才好不容易找回他。
祁梦声看着她倔强的神情,他有点恍惚,晃回了那年夏天军训时,即使生理期疼得满脸苍白也依旧倔强地去上箭术课的她。也罢,他该知道她还是她的。
祁梦声静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斟酌着开口道:“我有一个建议。”
柳墨青看向他,有些疑惑。
祁梦声继续道:“既然你现在已经不安全。不如,做我的私人医生如何。”
柳墨青看着他,她极力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尽力地保持着面上的淡漠,其实心里早就像烟花一样炸开了,自己终于可以陪在他身边了。
陈灼已经震惊得必须掐住吕肃才能控制住自己面部的肌肉走向。回想到今天一回社里,那些弟兄们跟没开荤的大小伙见了姑娘似的,一个个围在他边上,还暧昧地淫笑,搞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多人想从他口中撬出些秘闻,比如祁梦声是不是包养了柳墨青,柳墨青是不是内定的三夫人……都什么跟什么,不过之前柳墨青确实是对三爷有这端倪,是他自己的感觉,难道这次成真了?不过为啥是个私人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柳墨青道:“你不是从来不找私人医生吗?”
“是以前不找,没说以后也不找。”
柳墨青沉默了,因为她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还未知道事情真相,她还没想透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她要知道后才能做对策。
短暂的激动后是理智回归,她知道祁梦声是要保护她,她望向祁梦声,她不知道祁梦声的这次变化有没有人指使,他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任务,若是她贸然答应,会不会给他的处境带来危害,经过绑架事件她知道,自己已经影响到他了。
可她不想松手,又怕,又怕会影响到他,妨碍他的计划。现在,毕竟祁梦声并未承认自己就是染天池,那她也不能就这么问他。
她深吸一口气后道:“为什么?。”
祁梦声道:“毕竟你是唯一碰过我身体的人。”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反正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觉得与其每次都费劲找不同的医生,不如找个熟的。”
柳墨青却不似他这般随意,她非常认真地说道:“我的从医经验有限,没什么手术经验,上次能救活你本就是奇迹,不可能有下一次。”上一次,确实是侥幸,她就算读了五六年书又做了五年医生,只是做了五年医生而已,她的技术本来就不成熟,她怕他会死在她手上。
祁梦声还是不以为然:“能让我伤到那个地步,也是个奇迹,不可能有下一次。所以,又不是天天让你做手术,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每天都会死人。”
“……”
坦白说,柳墨青还真这么觉得,毕竟,犬山诩就是在她面前被割喉的。
“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祁梦声见她一脸正经的表情,竟无言以对。
柳墨青沉默,没有回答祁梦声的话,祁梦声也不以为意,她拒绝的反应太正常了,若是一口答应,他反倒要奇怪。
祁梦声完全没有恼怒,平静道:“我只是一个提议。柳医生,你这次遇险,应该明白,有人盯上你了。”
她知道是谁,单轻鸿,那天让给她包厢时,她就感到不舒服了,后来果真遭遇到了绑架事件,柳墨青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单轻鸿会和染天池长得那么相像,难道他们是有血缘关系?这不能吧?如果有血缘关系的话,那她应该会知道单轻鸿才对啊。
祁梦声看着沉默的她道:“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利,你再考虑一下吧。”
三天,祁梦声基本不在家,柳墨青很失落,但她不能说什么。这栋房子,除了她的房间,其他房间都锁着,三餐都由一个叫木星的少年给她送来。
柳墨青无聊了就在院子里呆着,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边考虑事情,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直到第三天晚上,祁梦声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让她理好东西,一会送她回家。
柳墨青闻言,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整理好东西,她要去调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很急。所以当祁梦声打开门,柳墨青已经整装待发的时候,他不由好笑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柳墨青不置可否,但自从她猜想得到初步回报后,她对祁梦声也没有那么大的距离感了,柳墨青走近他身边道:“你送我?”
刚才在门口,祁梦声已经打发走陈灼和吕肃。
他自然地点点头:“弟兄们都回去了,走吧。”
他上前两步,突然靠近她,这是要替她拿行李?她记得,这人还没告知她是哪位吧,这下意识的动作不会骗人,她很想提醒一句,注意一下你现在的身份啊,但她又舍不得,只是看着他伸出的手拿走了她的行李。
祁梦声出门取车,柳墨青原本想坐后座,但祁梦声竟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替她打开车门,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墨青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认命地坐上了副驾驶。
车里很快流淌着和缓的音乐,立体环绕音响效果,像是有一只轻柔的手,抚过她不安的心。柳墨青很想说话,很想问问他,是不是过得不好,还是过得很好,有没有想过她,可她现在没立场,她只能对着窗户静静发呆,大有呆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祁梦声忽然打开车窗,晚风瞬间吹散了她的额发,她才回过神,转过头看他。
“我说的提议,不是说说,你想好了再答复。”红灯停,祁梦声侧过脸看她,见她欲开口,他立刻打断她,“不用现在说。”
车正好停在柳墨青家楼下,不知什么时候,音乐也消失了,车里静得不像话。过了一会儿后,祁梦声下车绕到她这一侧,替她打开车门:“你到家了。自己注意安全。”
柳墨青解开安全带下车,再从车上拿下其他行李。
祁梦声也没有多余的话,重新上车,车子很快离开。柳墨青背对着路口,静静站了会,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才慢慢转过身。
突然,不远处,刚离开的车子再次折回。柳墨青转头看着那辆已经远去的车,又倒了回来。
祁梦声把车停下,没下车,放下车窗,对她说:“忘了告诉你,手机密码。”
柳墨青这才想起来,他在自己手机上设了密码。
“你到现在还没有猜出来?”
柳墨青垂眸道:“猜出来了,是黑骑士玫瑰盛开最盛的日子。”
祁梦声有些意外,她居然猜出来了。柳墨青更加确信祁梦声就是染天池了,因为,她的十五岁生日时,染天池曾经送给了她黑骑士玫瑰干花,而她的生日倒过来的数字,正好是黑骑士玫瑰花开的最艳的季节。
她那个时候还很嫌弃那束干花,跟他闹了许久的别扭,他帮她做了快半个学期的卫生,她才勉强理他,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黑骑士玫瑰花花语为:温柔真心,独一无二,为你所属
祁梦声看到她一脸忍耐的表情,懒懒地挥了挥手:“再见。”
柳墨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再见。”
柳墨青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团乱,她默默在门口站了会,没有立即整理房间,而是走到卧室,拿起放在她床上的古琴模型,仔仔细细地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东西都在,照片好好地躺在里面。
其实,里面只有一张过了塑的照片,看起来有点年份了,上面的人碎分微盖,鼻梁很挺,带着肆意的笑容。
记忆里那张被时光不断冲刷,变得越来越淡的脸,瞬间又被重新上了色。柳墨青抚上照片上的人,心头一阵抽痛。他究竟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才能将自己从里到外彻底变了一个人。
柳墨青缓缓坐下,这天晚上,她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只是抱着这个古琴模型,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