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先告诉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云千渺说道。
慕念浅笑点头:“如此,便麻烦小神医了。”
“谁叫我碰上了你们,我原本以为,姜琊已经够会强人所难了,没想到这方面慕公子你倒是更胜一筹啊。”
“过奖了。”
“我不是在夸你。”云千渺说道。“算了算了,我明天还要回药庐去拿些药材,我先去睡了。”
慕念点头,轻声对云千渺道了一声谢:“多谢神医多次相救。”
“那倒不用,我觉得你少给我添些麻烦,便是我烧了高香。”云千渺一面说。“我看,要再这样下去,您能不能寿终正寝还得两说。”
慕念苦笑,“我以后注意。”
“那你还真得注意了。”云千渺说道。
看着云千渺回了房间,慕念轻叹了一口气,回了房间,将桌案上的信烧毁。
齐国幼主即位不过三年,朝中新旧势力纷乱错杂。内里更是矛盾重重。虽然齐国幼主尽力调停,但不过是维持着水面平静,底下却是暗潮汹涌。两派已经势同水火,此时只需要一根引线,便可将这表面平静的齐国朝堂搅得天翻地覆。
而慕念,便将这根引线,摆在齐国朝堂之上。而火,将由那位齐国幼主亲自点燃。
齐国并不设相国,反而是设九品三司,朝堂自然分为两派。齐国幼主即位之后,曾想着手改制。此举自然得了寒门的欢心,却惹了贵族门阀不快。
此事他已经安排有人去做,倒是不用他亲自去。现在有消息递过来,便是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过了不久,便有飞鸽传书,从齐国都城麟泽而来。
姜琊消息知道的也不慢,今日慕念休沐,他便从王宫过来。便看见慕念早就已经备了茶,似乎等着他来一样。
见如此,姜琊也不多说些什么,在慕念对面坐下。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想必师哥也已经知道了。”
慕念点头。
“齐国如今,可算是热闹了。”姜琊说:“谁能想到,那位齐国幼主,竟然就是乐宁公主,可真是天下奇闻。”
慕念倒茶的手一滞:“原来你不知道。”
“嗯?”姜琊抬头,看着慕念。
“没事。只是我想起乐宁公主曾经来楚的时候。”
“那自然不同。”姜琊说道:“那时虽然知道乐宁公主便是东齐国主,但却是暗哨探查,如今却是天下昭然,自然算得上是奇闻。只是不知道廷远侯找到的那位王室公子,身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慕念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老齐王后宫之中观月夫人善妒,宫中女子少有生产,唯有观月夫人产下双胞胎。公主封号乐宁,而王子么,天生痴傻。痴傻之人怎可继承王位,观月夫人又不愿宗室之中选一养子,便将那位王子关在宫中,让陆怀雪女扮男装。观月夫人去世之后,知晓这个秘密的便只有乐宁公主身边亲信。”
“你居然知道的这么详细。”姜琊咂舌。“总不能是陆怀雪告诉你的吧。”
“世上并没有绝对的秘密,曾经发生过的事并不会因为人为的掩盖一直雪藏下去。”慕念闻声说道:“观月夫人虽然为人狠毒,却还是留下了当年的活口。只需要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便可窥看他埋藏心中的秘密。”
“师哥倒是很懂。”姜琊不免说道。
慕念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喝着茶。
乐宁公主即位,却是以她哥哥陆远鸿的名义。陆怀雪对自己这个痴傻的哥哥还算不错,好吃好喝的养在宫里。毕竟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哥哥,曾经观月夫人也寻医问药,甚至请了医圣云如镜。只是就连云如镜也束手无策,无奈才让陆怀雪女扮男装顶替陆远鸿。
陆怀雪即位以后,也并未放弃寻找医治哥哥的办法,只是药石无用。却不知道廷远侯用了什么妙法,竟然将陆远鸿治好,将他带到了齐国王殿之上。
见到陆远鸿清醒,陆怀雪自然欣喜,只是却想不到陆远鸿似变了一个人一样,言之凿凿称自己从未有过痴傻之症。陆怀雪居心叵测,暗害于他,又假扮成他的样子,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
他与陆怀雪本就极为相似,陆怀雪又做男装打扮,朝堂之上,两人既然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而言,陆怀雪的眉眼要多几分柔和。
王室秘辛素来极为隐秘,朝中大臣自然无从得知,如今见此情形,心中便信了几分。
廷远侯更是洋洋得意,又派人带了人证上来,却是陆怀雪和陆远鸿的奶娘。
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大殿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对着王座上的陆怀雪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如此却是将乐宁公主身份彻底揭穿,作为乐宁公主的奶妈,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奶妈却不说陆远鸿曾经痴傻,只说乐宁公主贪恋权势,夺了自己亲哥哥的王位。
她句句言辞恳切,半分都听不出来假,原本只是怀疑的朝臣更是深信不疑。
陆怀雪推行改制,贵族门阀早就盼她退位。而原本支持她的寒门,此时也缄默无声。
东齐尚礼,自古以来,便从未有过女子为王,况且还是逼走其兄长,冒名顶替,为人不齿。寒门犹崇礼教,此时一个个早就忘了当初是如何对齐王歌功颂德,以齐王为明君。只不过因为陆怀雪是女子,便否定了陆怀雪即位以来的一切政绩。
陆怀雪从王座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只觉得庭下站着的,皆是面目狰狞之徒。
“王兄,若你身体康复,我十分高兴。”陆怀雪说道,之后又转向廷远侯,“侯爷的手下当真能耐,能从王宫之中悄无声息的接走王兄。当年连医圣云如镜都治不好的病,经过侯爷的手,竟然痊愈,不知侯爷请得是何方名医,不妨叫出来,给我见见,我也请教一下他的医术,是否要比曾经的医圣更为高明。”
廷远侯背着手,走上前来,眼中俱是轻慢。“乐宁殿下,我劝你还是莫要挣扎了。王上可从来没得过什么痴傻之症,你又为何在此信口雌黄呢?”
陆怀雪淡然浅笑:“不管侯爷是请的何方名医,治好了王兄,便应当记侯爷一功。既然王兄身体痊愈,我自然要将王位归还王兄。只是不知道,侯爷是要的我来赏侯爷,还是王兄拿到了玉玺之后,王兄来赏侯爷呢?”
她脸色骤然一变“廷远侯,我王兄天生不足,医圣云如镜都束手无策。你令人假扮我王兄,又叫这婆子来哭喊,成何体统。王宫大殿,岂容尔等如此颠倒黑白,将这婆子赶出去。”
婆子趴在地上,瑟瑟不敢说话。
廷远侯伸手拦住了要上前来的侍卫,“乐宁殿下,您这不是做贼心虚吗?你所犯下的罪行已经暴露,何必还要强行掩饰。”
陆怀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廷远侯与阶下群臣:“不错,我的确不是王兄给陆远鸿,我是乐宁公主陆怀雪。王兄智力如七岁孩童一般,极易受人蛊惑蒙骗。医圣云如镜都治不好的病,不知廷远侯有何高见,能妙手回春,令王兄恢复如常人。”
“乐宁殿下,王上从未患病。”廷远侯说道:“殿下反复提及医圣,只是医圣已经离世,并无证据可以证明殿下所说真伪,反而王上并非如殿下所言智力如孩童,事实如何,诸位同僚应当有所论断了吧。”
“陆怀雪,你夺朝篡位,祸国殃民,其罪当诛。”
有贵族门阀朝臣上前一步,指着陆怀雪骂道,“割地贿楚,丧权辱国,尽丢了我东齐的脸面,你割城之时,可曾想过云崖,灵州二城的百姓。”
陆怀雪没有理由反驳,这一番闹剧,将陆怀雪推到了谷底。
陆远鸿站在台阶下,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是看过去却是如此陌生。
陆怀雪从台阶上走下来,看了廷远侯一眼,从陆远鸿身边走过。方才还喧闹辱骂的朝臣见她走过,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陆怀雪从大殿走出去,就算是知道了王上其实为乐宁公主,为一介女流,但陆怀雪威仪尚在,却也不是他们敢轻易撼动的。
再说了,陆远鸿与陆怀雪毕竟是双胞胎兄妹,此番还好说,但谁也不能保证将来陆远鸿不会秋后算账,于是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一场闹剧,以陆怀雪的惨败作为收场。
这个结局对于慕念来说,倒是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陆怀雪手段更为果决,就算是那些朝臣知道了陆怀雪的身份,也不可能当真扶持一个傻子上位。所以消息传到慕念这里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意外。
见慕念沉思,姜琊也有些疑惑。
“怎么,你也觉得吃惊吗?”
慕念点头:“的确,我原本以为会乱上一阵,不会撼动陆怀雪的地位才是,却发现,的确有我未曾料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