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琊刀锋已至,却没有落在紫衣无相身上,一根经幡凌空而来,姜琊的刀气落在上面,被经幡解了攻势。姜琊抬头,就看见楼顶上不知道何时又落了一个人,抬眼就看见那人也是一身道袍,手里提着一壶酒,尧山道人。
“姜国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尧山道人说道。“你那把道叫做惜杀,若是乱开杀戒,可就负了那惜杀之名了。”
姜琊抬头,眼中戾气更甚,“前辈是要阻我?”
“我只是觉得何必呢。”尧山道人说道,“不过要是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尧山道人这么说道,然后喝了一口酒。
“前辈。”慕念也收了剑,抬头看着尧山道人,现在尧山道人在这里,如果他想拦住姜琊,凭姜琊的身手,应该是没有办法杀了紫衣无相了。
“霁月公子。”尧山道人一手撑着经幡,转头看着慕念,脸上带着洒脱笑意,但眼里确并无善意。“公子为民请命那一剑我还是没忘的,怎么现在就执着于此,非要取了人家的性命呢。人命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只有一条,公子曾经急切问我救人之法,如今我要救人,公子倒是不这样想了。救非命之死为仁,公子当时,应当是这样跟我说的吧。”
慕念轻笑。“前辈若要这样讲,那我无话可说,只是前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尧山道人看着他,只是轻笑,“公子学识渊博,老朽不及,只是老朽救老朽的弟子,公子可是要拦,刀剑无眼,伤了公子,和这位姜国主,都非我所愿,怕是不好。”
紫衣无相的师父,便是尧山道人。
姜琊手中握紧刀鞘,胜过尧山道人,他没有把握,但可以一试。
尧山道人背上的观澜剑已经出鞘,半个剑身还在鞘中,但确让人已经感觉到其中剑气。
“原本小辈相斗,我这做长辈的,也是不愿意出手的,但是若要伤及我弟子性命,那就不得不出手了。”
“前辈,若是前辈执意如此,那就莫怪晚辈无礼了。”
“那真是遗憾。”尧山道人说完,“我这一剑,为苍山观澜,是从海中寻来,我的剑法从波涛浪倾中悟出,所以请两位小心。”
他说完已经出剑。姜琊不答,挥刀迎击,刀剑相接
尧山道人的剑和紫衣无相不同,如果说紫衣无相只是接住姜琊刀锋力道的话,尧山道人这一剑,就让姜琊觉得仿佛力量无处施展,如同力量汇入浩渺烟波,纵使激起千层海浪,但不过一刻之时,海面便重归平静。
不过姜琊想做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兰,紫衣无相他今天杀定了,别说是尧山道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他也会出手。
“姜国主,方才这一剑,你已经败了。”尧山道人说,他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我境界相差,长久之下,你必败。”
“是吗?”姜琊反问。“今天你那位弟子,我杀定了。”
“怀瑾。”慕念有些担忧的看着姜琊。
“还请赐教。”姜琊已经听不进去旁人劝说了,长刀震鸣,跟随主人的情感而兴奋。冠绝榜并非完全依据实力而排,但能在冠绝榜位列第三,尧山道人绝非等闲。
尧山道人的长剑观澜,一共十一招剑法,但冠绝之下,却很难让他长剑出鞘,如今才算见到观澜剑完整的剑身。观澜是一把长剑,剑身比寻常要宽寸余,上面刻着深蓝色沧海花纹。他的内力附在剑上,剑身上仿佛有波涛涌动,如潮水般。
他的剑法亦如沧海容纳百川,姜琊的凌厉刀法也如一入沧海,总有巨浪万顷,也顷刻归于平静。
姜琊的刀法有十三招,刀鸣惜杀,却是大开大合的刀法,刀法一向注重力道,适合姜琊的凌厉刀法。
只是尧山道人并未主动攻击,反而是更多将姜琊的攻势吸收,只是化去姜琊刀气。那边紫衣无相已经捂着胸口起来,姜琊想追,但却被尧山道人拦住。
尧山道人那一把长剑仿佛随意而动,无论姜琊如何,竟也过不得那把剑去。
“好剑法。”姜琊不免在心中感叹,虽然姜琊杀意正起,但却找不得机会,眼睁睁的看着紫衣无相和离百草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而面前的尧山道人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姜琊此一番倒是动了真怒,前两次叫紫衣无相跑了,这次又是看着其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实在可气。
想到此,握刀的手已经爆出青筋,既然紫衣无相已经逃了,那他刀锋便直取尧山道人。
“怀瑾。”慕念喊了一声,却也是阻拦不及。
姜琊一刀落在尧山道人处,刀落处,却只剩下一副经幡。尧山道人已经没了踪影,“我记得与你说过,杀孽缠身,必遭因果。”
又是这句话,姜琊一刀劈下,剩下的那一半楼顶也应声斩落,落在地上,轰隆一声。
“怀瑾。”慕念叫住了他。姜琊站着,忽然半跪下来,一口血吐了出来,慕念急忙上前扶住他。
慕念手捏上他的脉门,还好,只是受了些内伤,未曾伤及要害。
姜琊摊开手,握刀的手心已经满是鲜血。尧山道人的确不亏是冠绝榜第三,那一把观澜剑确实也是姜琊勉强接下。
慕念无奈,先用手帕把姜琊手上的伤口抱起来。
“师哥,我会有报应吗?”姜琊忽然问道,但他又随即摇头,“我从不信什么报应。”
慕念只是垂眸看着他,温润如玉,“怀瑾,不会有的。”
所谓因果,不过是下辈子的事,他姜琊既然想要取天下,又何须在乎。
“师哥,若是你,你会杀吗?”
“会。”慕念说道,“君王脚下,从来都是白骨累累,你如果想走,我陪你走。”
姜琊忽然笑了,放声大笑。“如果师哥陪我,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上孤高冷月,从来都只有无情,纵使人间尸山血海,明月依然照九州。
短时间内,紫衣无相和离百草应该不会再出来作乱了,慕念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剩下的,就是那位小神医的事情了。
云千渺手法熟练的在水井投药之后,第二天就找到了那些中蛊之人,虽然尚且还不清楚第三种蛊是什么,但是解了前两种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剩下的那一种,云千渺还是决定先想办法引出来,之后再思考对策。
引蛊这种事情云千渺自己也做过不少次了,引出来也不是很难,也就顺便将人救了,收集了些样品,以供之后不时之需。
姜琊的伤倒是没什么要紧,云千渺只是擅长药和蛊,至于这种外伤内伤还是不及姜琊养的官医。官医在给姜琊看诊之后,就千叮咛万嘱咐自家国主莫要仗着武艺处处犯险。
这一来一去,又将慕念找宅子的事情耽搁下来,慕念有些无奈的站在王宫门口,他一个外臣频繁出入王宫确实不是那么合礼数。若让姜琊来说,他是不在乎,但是一国国主,哪里像闯荡江湖那般自由。
姜琊不管那些,直接收拾了宫室,慕念有些头痛。“为何我感觉我倒不像外臣了。”
“师哥哪里是外人。”姜琊说道,“师哥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我也并不介意。”
他这样说,慕念更是头痛,又不是姬妾,哪里能一直住在王宫内室。
“怀瑾,明日我要找个宅子。”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到姜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仿佛被抛弃的小狗一般,慕念感觉,过了这么些年,姜琊好像比小时候更会撒娇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虽然他小时候也一直这样,但毕竟是小时候,总感觉现在的姜琊再撒娇就有一种违和感。
“师哥,那群老头子倒是一直向我建议要师哥来做相国呢。”姜琊说道,“我看那群老头子就是想将麻烦事推到师哥身上。”
慕念无奈的笑,“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不过师哥,这相印我想了想,还是交给你吧。”姜琊说道。“那相国老头子跟我说了,愿退位让贤,我便准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
“你倒是不给我拒绝的理由。”慕念说道。“为君之道,你倒是做得很好。南楚的那位相国,应当是支持姜永宁的人吧,你离朝伐璧,他想必是暗中做了些勾当,你才逼他告老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哥的眼睛。”姜琊说道,“我还在想,要是那老头在背后又搞什么小动作,没准就会那日急病发作,不幸离世呢。”
“师尊曾说,你为君之道并不愿学,我觉得你学得不错。”
“师哥哪里话。”姜琊说道,“只是我终是不及师哥。”
他这么说,慕念倒觉不出他是夸他,还是什么意思。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他已经有些摸不清姜琊的心思了。毕竟这么些年,姜琊已经不是当初在止水学宫的那个小孩子了。
他既然念着以前的情,自然愿意帮他。于他来说,还是曾经的情分更重一些,只是却不知道这些情分在故人眼中又有几分。虚名浮利,他本不在乎,只求得一句问心无愧,毕竟,他曾经是亏了姜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