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慕念不认为姜永宁有这个能耐,但姜永宁一定知道内情。南楚征古银国,古银国的典籍被一把火焚尽,如今只剩下只言片语,并不能查。
姜琊脸色一直都不好,他身上的变化他比别人更清楚,往日的伤痕还在,只是从今日起。姜琊阴沉着脸,派人去叫云千渺。
云千渺刚刚睡下,便被姜琊的手下拎着过来。然后姜琊当着他的面,在左臂上划了一刀。
“你,没事吧,疯了吗?”
云千渺是被吓了一大跳,幸亏是姜琊嘱咐他带上药过来,但这一幕颇为震撼,云千渺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慕念。“他没事吧?是不是失心疯加重了。”
姜琊冷哼一声。“你若是有空耍嘴皮子,不如过来给我上药。”
“你要自残就自残,要么自己包,要么就让旁人包,大半夜叫我起来做什么?”云千渺说到旁人,眼睛便瞟向慕念。
虽然嘴上说着,他还是走过去,抬起姜琊的手来。但他还没有动手,表情便一点一点的凝固下来。
慕念见他动作滞住,也走过去,然后表情一僵。
却见到姜琊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结痂,皮肉愈合,恢复如初。云千渺惊讶的张大了嘴,手上的绷带和药瓶掉在了地上。
姜琊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胳膊,看到完好如初的皮肤,面色阴沉。随后又举刀,刚想砍下去,就被慕念按住了手腕。
他抬头看着慕念,慕念摇了摇头。
“不用再试了。”
姜琊忽然笑了,手上发力,他手中的长刀半截钉入脚下石阶。
“这,肌肉断续,我从来都没见过。”云千渺愣了愣,然后又说道。“你是不是最近开始修仙了?”
姜琊眼神肃杀,落在云千渺身上,云千渺往回缩了缩。
“其实我觉得这是好事。要现在有人刺杀你,就算让你受了伤,你眨眼之间就好了,就算让他杀上一天你都死不了,这不是好事吗?”云千渺思维很是跳脱。“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不会因为外伤死了,多好。就是不知道伤到重要脏器,或者手掉了能不能像蜥蜴一样长出来,改天我给你调个毒药你试试,看看是不是也练成了百毒不侵……”
他也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已经结了冰,才看到姜琊凌厉的表情,方觉得这件事情是有点不对,他刚才存粹是好奇,或者说对于人体的探究,没有注意到对人心理情感的影响。
“我还是人吗?”姜琊看着自己的手问道,他的手骨节分明,因为常年习武,手心上有一层厚茧,皮肤下面的血管还在跳动,只是不知道这一刀下去,会不会像云千渺所说一样。
“怀瑾。”慕念一时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这一切太过神奇,让人觉得并不真实,若非是刚才滴在地面的血还未干涸,他根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这样的事,不知道是好是坏,身体上的变化是次要,更重要的是,就连姜琊的心智也会发生变化,或者说,姜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慕念担忧的看着姜琊,早已不复少年时轮廓柔和,反而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帝王之相。
一切可能只是他想得太多了,慕念想抛却心中想法,可越是刻意,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曾经在止水学宫拜师之时,齐无遥为他们三人分别起卦。慕念虽不信天数,但齐无遥为授业恩师,他自然尊敬。卜筮之说,亦是信半。只是那时姜琊的卦辞,太过凶险。他也是因为姜琊命格,对这个师弟多有心疼,关爱至极。
慕念叹了一口气,这样离奇的事都已经出现过,天数命运,又叫他如何不信呢。他虽做事从不后悔,但他所剩时间,真的不多了。既然姜琊已生帝王之象,他或许能亲眼见到姜琊君临四海。
“怀瑾,或许如云神医所言,是件好事也说不定。”慕念说道。“如果想彻查,再去一次古银国也未尝不可。”
他原先还有所疑虑,但现在可以确定,这件事同姜永宁和离百草当真毫无关系。或者说,姜永宁根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天下帝王者,皆为真龙。在困龙阵中,或许真的改了姜琊的命格。如果重返古银祭坛,那困龙阵应当已经空了。
慕念想得脊背发凉,遍体生寒,如今只有这一条合理的解释,就算再荒诞离奇,他也要说服自己去相信。或许这个世界当真有神灵存在,只是对于凡人来说,如同浩渺辰星,远不可及,不可触碰。
他又看着姜琊,那时姜琊爬上困龙阵,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指引召唤,姜琊并非是那种临时起意的性格,虽然他行动给在先,但也思虑周全。
“师哥,你在想什么呢?”姜琊抬头,对着慕念的眼睛。“难道师哥也怕我这非人之物吗?”
慕念摇头。“怀瑾,你不必这样想,我只是在想其他事。”
就算前去求证也毫无意义,困龙阵原本里面有没有龙都是疑问,现实荒诞的让他以为自己是在那些传说戏折之中。这些东西一旦想深,反而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索性便不再想,将这些事抛到一边。而且除了伤口瞬间愈合以外,姜琊也没有其他异状,自己也不必太过忧心。
“你身上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舒服吧。”云千渺问道,“我其实给你把过脉,一切正常。现在就是伤好的快了,疤都不带,多好的事。我研究了好长时间的伤药,都没有达到这种效果。要是我有了这样的异能,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呢。”
听了云千渺的话,慕念不由莞尔,照着云千渺这种说法,也是很好的解释,这样也是一件好事。
“对吧,你看慕公子都笑了,说明慕公子也同意我的观点。姜琊,你就看开点,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云千渺站起身来。“我可是轻松喽,以后你不是快死了,就不用找我。”
除了安慰姜琊的意思外,更感觉云千渺是替自己庆幸摆脱了一个大麻烦。
慕念无奈,“今天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临走之前,慕念回头看了一眼姜琊,见到姜琊眸色阴沉,坐在大殿上。不知道云千渺的说法有没有排解姜琊的忧思,希望姜琊不要想的太多。
云千渺倒是一身轻松,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同慕念一起回去,心情倒是格外的好。
“慕公子。”云千渺一边哼着歌一边说道。“你知道姜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慕念摇头。
“医理上从未有过。”云千渺又说,“我看着他伤口愈合,好似将一个原本正常的愈合过程加快一样。若是伤了重要脏器,应当还是会死的。手脚砍掉,也不会再长出来。”
“神医为何突然说这些。”慕念问道。
“他的身体并未突破常理,所以,他当然还是人。只是对于伤口愈合方面,比别人更快。只是不知道,是否是老得更快。”云千渺说,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我只是想与慕公子说,公子不要想得太多,思虑伤身,过慧易夭。公子想得太多,容易影响心智神魂,有些事,明知不合常理,却要追根究底,只会伤己。窥得天道之人,又有几人不被天道所惑,神思所扰,惑疯或癫。这人还是糊涂着好。”
慕念轻笑,停下脚步,对着云千渺行了一礼。“多谢神医提点,慕念,受教了。”
姜琊一连几天都未上朝,谁也不见,就算是慕念过去,也只见姜琊紧闭房门。那些朝臣的折子便如雪片一样堆在慕念案头,平日里虽然也差不多,但前几日忙着和东齐谈判,加上姜琊自己看一些,反而叫他轻松了一段日子。如今见到垒高的折子,慕念扶额,今日算是被困在这儿了。
最近正是冬季,无作物种植,亦无灾害侵扰,国库充足,粮草富裕,那些朝臣当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互相弹劾挑刺,看起来无论是璧国还是楚国,这些朝臣仿佛都没有其他的事做。说起来连哪个官员多上了几次青楼,多买了几个小妾都要上个折子,难怪姜琊懒得看这些。
林林总总看了许多,总共有正事的不过两三折,慕念批完,伸了个拦腰,然后便见到有人递信过来,是一张红笺,上面没有内容,只有正中间盖了一方印。
慕念见到,淡然一笑,将红笺放在烛火上点了。那一方印是东齐国玺,乐宁公主已经安全回国,特地送了信给他,
看着火苗将红笺烧成纸灰,慕念将桌上折子放在一边,推开纸砚。他的时间不多,所以这两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了。很可惜,并不能给乐宁公主两年真正的和平。给楚牧的信,他也应当回了。他要做得事有很多,对于齐郑他早有安排,唯一的变数,就只有北燕的萧栖朝。
慕念阖眸,思虑一会儿,才睁眼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