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渺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直接,其实剩下的也已经清楚了。
“蝎尾草并不常见,南楚基本很少见到。”云千渺说。
北方善用毒者,毒医药师如过江之鲫,蝎尾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毒药,因此也无法断定其踪迹。
这也是自然,对付这样的普通人,自然用不上多珍贵的毒药,越是这样简单的毒药,也越不容易留下线索。云千渺皱了眉头,他想不出理由,就算陷害他,也只不过是让他躲些日子。而且只要说明,他连躲都不用躲。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药陷害,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毕竟这义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查探完尸体,几人便出了门。
云千渺自然是垂头丧气,他查探了尸体,知道其死因,却也不是什么特有珍贵的毒,无法断定其下毒者踪迹。而之前这个男人喊着他死去的女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事情好像往更复杂的方向去了。
慕念见到云千渺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云千渺定然是心里不得意,也不知道应当从哪里安慰。只得转向姜琊。
“眼看就到了中元,南楚在中元那一天,可是有什么习俗。”
璧国虽然也过中元,但更多是扎明灯寄托哀思,后来就和上元灯节也差不多,寄托哀思的心情也稍淡了一些。
“临水放灯,歌礼魂。”姜琊说道。
中元之后便要出兵北上,战死沙场的将士,马革裹尸,终不得还乡。中元礼魂,是祭曾经逝去之魂,也是祭即将死去之人。
长无绝兮终古。
中元放灯,以托哀思,不少远在他乡的h客商也曾回来,祭祖礼拜,若实在回不来的,也会托人在桓都曲水之中放上一盏灯。
桓都曲水之河,可连忘川,可通冥河。所载思念,亦可追至亡者之国,所托之念,亦可达于魂魄。
云千渺尤自苦恼,他是从来都不过什么中元,鬼节哪有活人过的道理。而且离中元节还有一个月,下毒者没有找出来,他身上的冤屈一天没有洗干净,他就十分难受。
“我真是稀奇,中元是鬼节,又不是什么好日子。说起中元,还不如七夕,至少是真真正正活人过的节。而且还有夜市灯会。”云千渺插了一句嘴。“慕公子怎么不提七夕夜快到了,原本南楚只有除夕和上元不设宵禁,街上热闹些,后来姜永宁将七夕,中元,中秋的宵禁也放开。七夕的时候,街上可热闹了,杂耍小吃,比冷冷清清的中元节热闹多了。”
提到姜永宁的时候,姜琊眼神犀利,扫过云千渺身上。云千渺好像是比之前皮厚了一些,一点都不担心姜琊的心情,或许是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姜琊到底是什么脸色,自顾自说道。
不过姜琊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打算揍云千渺,可见他脾气收敛了许多。
慕念淡笑:“我都忘了,七夕是女儿家,有情人过的节日,就算我想过,也寂寞了一些。而且诸事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
“抽出空来就是。”姜琊说道:“就算是中元节后便要出兵,一天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他的眼神一直都落在慕念身上,慕念脸上的细微表情,也尽收入眼底。
慕念沉吟片刻,之后便浅然一笑。说道:“那倒也不必,不过我来桓都这几年,还真没有见过桓都城的七夕。桓都四季皆有花开,若有香风沉醉,美酒盈樽,鱼龙灯舞,不负美景良辰。”
“七夕固然是良辰美景,可惜啊,我去不了。”云千渺哀怨说道。“你们怕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个人,冤情未雪,蒙受不白之冤,多可怜的一个人,你们还在他面前谈论如何去过七夕?”
听云千渺哀怨的语气,慕念脸上笑意更深。
“若是如此,那念便向h小神医先赔个不是,只是小神医自己也说,这蝎尾毒并非是稀奇之物,普通毒师也可配。这天下能通药理之人多如牛毛,念实在是无能为力。”
虽然慕念说得是实话,但云千渺看着他这样的笑意,总觉得像是已经挖好了坑等着他跳一样。云千渺转头,看向另一边更不靠谱的姜琊,果然姜琊冷着一张脸,眸色幽深,犹如深潭,令人不寒而栗。
这两个人,也亏是晚上慕念没有穿白,不然真跟黑白无常一样,云千渺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这线索还是我慢慢去查吧,这样的剂量,必然是大量蝎尾草熬煮提纯所致,又用丹皮包了后,才能延迟发作,如此大量的蝎尾草,桓都是定然没有的,就算是整个南楚,也没长着这么多的蝎尾草。”
对于药草生长何处,云千渺更是了如指掌,毕竟有些难得 的药材,药铺可是没有的,要走遍山野才能寻那么一株。曾经游历四方的时候,将有些十年生百年生的药材都标了地图,算了日子,待到来日便去采,这也算是云家家学。
至于蝎尾草,不是那种名贵的药材,所以也并未标注具体位置,但何处可见,还是粗略的写上了几笔。郑国,燕国境内皆可见,璧国北疆可见少许。
“那么大量的蝎尾草,定然不可能运到桓都来,必然先提炼之后,再随身携带过来。如此大费周章,给随便一个人就下了毒,应当不太可能。毕竟蝎尾草虽然多,若提纯起来,相当麻烦,而且消耗量也格外大。所以,那幕后黑手身上应当还藏着相当多的毒药。”说道这些,云千渺的脑袋不是灵光了一点半点。
一个人身上藏着足以致人死命的毒药,不知何时就会下手毒害他人,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而且桓都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云千渺却摇了摇头,“他身上既然带着毒,我就不信,他身上带着的全都是草药熬制的毒,没有从毒虫提炼出来的毒药。”
听云千渺的意思,他好像是有办法将人找出来。
见到慕念和姜琊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云千渺便有些得意,故意买了个关子。
“快说。”
姜琊语气冷漠。
云千渺看了他一眼,终于是屈服在姜琊的威胁之下。“当然是我家小玉了,要是虫毒,小玉不是一找一个准。”
“我还以为你已经拿它入了药。”姜琊说道。
“那怎么可能,我可舍不得。”云千渺说道,“小玉可是我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喂了这么些年,专门找那些奇珍用得。”
他那只雪白的守宫,倒真的是十分罕见。守宫也是五毒之一,自然也可食百毒。
“曾经你养的蟾蜍,你不是也说,是你从蝌蚪时候养起,到后来,不也一样入了药。”姜琊这么说。“而且你现在还养蜈蚣吧,你配毒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放了多少条进去。”
姜琊冷声冷语的揭了云千渺的底。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小玉多可爱啊,若小玉能化人,必然是个美女。不像毒虫之类,只可入药。”云千渺说道。
如此简单直白的理由,想起云千渺的那条守宫,确实颇有灵性,不过化人,应当是不太可能。慕念不免看了一眼云千渺,云千渺这样跳脱的思维,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姜琊却还能和云千渺说得有来有回,果然是亲兄弟,虽然性格思维都是大相径庭,竟然还能说到一起。
云千渺也懒得和姜琊争论什么,他原本是想明日一早再回药庐,但仔细想一想,还是决定趁着夜色过去,省了白天人多眼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姜琊倒是不着急回去,也没打算送云千渺到药庐。云千渺骂了一声没义气,便趁着夜色气冲冲的走了。
“小神医如今倒是委屈了。”慕念看着云千渺走远,这样说道。
姜琊倒是没接他的话,“夜凉,还是进去说吧。”
慕念点了灯,原本他就没有雇许多仆役,院中的那棵桃树上面结了青桃,累累挂在枝头,无人打理过。
原本也没指望这桃树能结出许多桃子来。慕念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在桌案边坐下。
“夜里不宜饮茶,就喝些水吧。”慕念拿起旁边扣着的茶碗,壶里有早先沏的茶,此时已经冷了。
他刚拿起茶壶,便被姜琊的手拿过来。
“我来吧。”
慕念松了手,看着姜琊提着茶壶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茶壶里也装了热水,给慕念倒了杯水。
他将茶壶放下,坐在一旁,看着慕念。
见慕念吹了吹盘旋的热气,喝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下。
姜琊皱着眉头,看着慕念。“师哥当我是傻子吗?”
慕念有些错愕,看向姜琊,不过转瞬之间,恢复如往常那三月春风一般的笑意。“我又做了什么事,惹怀瑾这样说。”
“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姜琊脸色认真,这样的眼神,没来由的让慕念紧张。
只是他并未将紧张表现出来。“我又何时骗过你。”
姜琊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沉默许久之后,方吐出一句话来。
“你的味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