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素描，揭开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真相梅姨

　　梅姨住在县上的一栋老小区，九十年代盖的老楼，若隐若现地停在雾里，好像一个背着手的老人。上次来这里，我也是跟师傅一起，他喊我去他家过年，梅姨做了一大桌子菜。

　　梅姨是师傅的母亲，本名叫梅黎，今年得有五十岁，上次见面，她看着还挺有活力，也没什么白头发。这次我再见到她，她没有从前那般精神，白头发变多了，整个人的状态像在冬眠。

　　半年不见，衰老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我上门拜访时，梅姨正在包饺子。我一进门，她就要给我倒水，我连忙说不用，还是劝不住她。

　　一杯浓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杯子里冒出热气，闻起来是新茶的味道。我没喝，和她寒暄了几句，聊了聊身体如何，麻将输赢一类的家常。

　　闲聊过程中，梅姨继续忙活着，一只手在桌子上擀开面皮，另一只手往皮里添馅儿，两手再一拢，一只饱满的饺子就成形了。

　　手里忙着，话茬也没停下，她问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几个。”

　　我说：“谢谢梅姨操心，梅姨介绍的我肯定放心，就是恋爱结婚这类的事儿，我不怎么懂，还得向您请教。”

　　梅姨说：“那你可问错人了，结婚这档子事，我还真没啥经验。”

　　“师傅给我讲过，您年轻时可漂亮了，追您的人从这里都要排到野林山里。”扯了半天，总算扯到点子上去了。

　　听了我的话，梅姨笑了，笑声像在喘气，让我担心她的身子随时都会因笑声散架。

　　我立刻乘胜追击，说：“林叔当年追到您，恐怕花了不少心思。”

　　梅姨的笑声嘎然而止，她望着我，眼神带着些戒备。

　　“小熊，你也要来审我？”

　　“不是审问您，只是找您了解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怀疑林涛他爸和当年的杀人案有关系。”梅姨的语气中并无责备，但仍让我有些难堪，或许来找她问话，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们陈所长找过我，林涛也问起过他爸的事。”她重重呼了口气，不知是哀叹还是发愁，“这么多年了，不管他是跑了还是死了，我是已经放下了，倒是你们，一次一次提起来。”

　　我说：“有些事情藏不了一辈子，你以为放下了，可能只是记性不好。”

　　梅姨不说话，一只刚包好的饺子，在她手里反复盘弄着，揉成各种形状，最后，饺子皮破开一个洞，肉馅儿从里面漏出来。

　　她看着漏了馅的饺子，把它丢在箅子上，拿毛巾擦了擦手，又掸掉身上的面粉，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相信我，林涛他爸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梅姨告诉我，师傅的父亲名叫林建华，当年和她是高中同学，二人曾经有过一段热恋。直到高考结束后，林建华去上大学，她则参加了工作。没想到，参加工作后，梅姨发现自己怀上了林建华的孩子。

　　林建华去上大学前，曾与梅姨约定，等大学毕业就回来娶她。因为这个约定，梅姨不顾家人反对，将孩子生了下来，结果林建华并没有履行他的诺言。

　　我说：“你最后一次见到林建华，是在什么时候？”

　　梅姨说：“八九年高考结束后，我送他上的火车。”

　　“他去上大学后，你们就再没见过？”

　　“再没见过。”

　　“也没找过？”

　　“找过，也去过他们学校，学校那边说没有这个人。后来我也明白，他是大学生了，而我只是个普通工人，我们人生的道路在那时就分道扬镳了，只是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梅姨说着，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她双手合在一起，缓缓摩挲，好像在握一只想象中的手。我本想帮她擦拭眼泪，但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便把纸巾递到她手里。

　　等到梅姨平静后，我问她：“林建华平时有没有去过野林山？”

　　梅姨说：“他的确经常去山里，但那是在野林山里死人之前，山里出事后，我就再没见他去过野林山。”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没去？”

　　“那时候我们都住校，去趟山里，来回起码得两三天，而且我俩是同学，也是恋人，天天都待在一起，他要是去山里，我不可能不知道。”

　　问到这里，线索似乎又断了。

　　看见我陷入疑惑，梅姨对我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情了，小熊，你相信阿姨，林建华不可能是杀人犯，我非常了解他的为人，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杀人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顿了顿，说，“林建华考上的是哪所大学？”

　　梅姨想了会儿，说：“好像是省美术学院。”

　　我看着梅姨，因为哭泣，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可能是衰老的原因，梅姨的眼睛不像师傅那般乌黑闪亮，这让我想起来另一件事。

　　“阿姨，能不能让我看看林建华以前的照片？”

　　“可以。”

　　她从茶几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包袱，打开包布，里面是叠在一起的几张纸。纸面已经发黄，但仍能看见上面的内容，全都是一个女孩的肖像素描，画的应该是梅姨年轻的时候。这些素描的风格，与我找到的那张十分相像。

　　在这些素描的最下面，是一张黑白照片，梅姨将照片递给我，说这就是林建华年轻时的样子。

　　我望着照片里的男人，感觉像干吃了一袋盐。林建华也没有师傅那般明亮的黑眼睛，不止是眼睛，从额头到下巴，师傅和他并不相像。

　　离开梅姨家后，我立刻前往县公安局。表明来意后，我找到局里的朋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他们帮我查找林建华的信息。令人惊喜的是，林建华竟然有过犯罪记录，我们很快查找到了他的下落：

　　林建华曾因故意伤人，被判有期徒刑十年。他在服刑的第七年时被诊断出患有精神疾病，转入了当地的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并于五年前转回堰市，目前人在野林镇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