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桌上的旧报纸,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手绘地图,边角卷得厉害。
地图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山梁,用红笔标了七八个圈,每个圈旁写着“熊巢”。
最上面那个圈被红笔重重涂了几遍,旁边用爷爷的字迹写着:“它回来了。”
我的心跳撞着肋骨。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我僵在原地。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慢,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神经上。
混着爪子刮擦地面的声响,刺啦刺啦的,像用钝刀划铁皮。
手电筒掉在桌上,我抓起来的手在抖。
灯一关,屋子陷进黑暗。
墙角有个木柜,门虚掩着。
我猫着腰挪过去,柜子门吱呀响了一声。
我僵住,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门口。
有什么东西蹭过门框。
我透过柜子缝隙往外看,一道灰影堵在门口。
它低头,湿乎乎的鼻子在门槛上嗅了嗅,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是熊。
左眼那道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肉翻着,像条暗红色的蜈蚣。
它踱进屋子,肩背擦过墙,带落半片墙皮。
我缩在柜子最里面,膝盖抵着柜板,指甲掐进掌心。
熊在屋子中央停住,低头嗅了嗅地面。
湿乎乎的鼻子几乎贴到我刚才站的位置。
我不敢喘气。
它又走了两步,停在桌前。
桌上的地图被风掀起一角,它伸出前掌,蓝布裹着的爪子轻轻拍了拍那个被红笔圈起的位置。
“啪。”
声音不大,我却浑身发抖。
它拍完地图,转身往门口走。
经过柜子时,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所有光。
我盯着它左眼的疤,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话:“1993年春,鹰嘴崖下救了只受伤的母熊,左眼被猎枪划了道口子。”
那道疤,和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脚步声渐远。
我数到第十下心跳,才敢推开柜门。
手电筒掉在地上,我捡起来,光束晃得眼前发白。
柜底有片纸角。
蹲下去,指甲抠住纸边,扯出来。
是爷爷的字迹,钢笔水晕开了:“它把我当成了当年那个猎人……我救过它,可它记得的,是我没能救它的孩子。”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地图哗啦响。
我把地图和纸片塞进内袋,手背上全是冷汗。
原路下山时,野蔷薇的刺勾住裤脚,疼得我倒抽气。
老周说过,村口修拖拉机的王五,年轻时跟着护林队跑遍了山梁。
等我回村……得先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