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屋时,裤脚的血已经洇成一片暗褐。
反锁门的手在抖,钥匙插了三次才捅进锁眼。
手机屏亮得刺眼,我抖着拍纸条。
照片虚了,重拍。
第三张终于看清
"熊会记三十年的仇",墨迹在"仇"字那里裂开,像道疤。
抽屉里的日记本被我翻得哗啦响。
第一页写着"1993年5月17日,救了只受伤的母熊",右下角画着小熊爪印。
我数着年份,1993到2023,整三十年。
窗外传来敲铁皮的动静,老周的声音混着雨前的闷雷:"昭昭?我送了草药来。"
他进门时带着股艾草味,和爷爷背包上的红布条一个味。
我把纸条递过去,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抚过撕破的边缘:"三十年...你爷爷当年救的那只熊,后来出了事。"
"出事?"我喉咙发紧。
老周摸出旱烟袋,火折子擦了半天才点着:"93年秋,有猎人在鹰嘴崖下抓了窝熊崽。母熊护崽,被枪打穿了左眼。
你爷爷救它时,没发现崽早被抱走了。"
他吐了口烟,烟圈飘在灯泡上,"后来那母熊再没出现过,大家都以为死在林子里了。"
我攥紧防熊喷雾:"可爷爷写'熊会记仇'..."
老周突然掐灭烟:"昭昭,夜里别开窗户。"
他走时背更驼了。
雷是后半夜劈下来的。
我缩在爷爷的旧被子里,听着雨点砸瓦的声音。
风灌进窗缝,把桌上的日记本吹得翻页,"哗哗"响得人心慌。
突然有沙沙声混进雨声。
像人穿着湿鞋踩过泥地,一步,两步,停在窗台下。
我攥紧手电筒,指甲掐进掌心。窗帘拉了一半,我慢慢掀开条缝
一道蓝影贴在院墙上。
雨幕里看不太清,只觉那影子比人高,肩背宽得离谱。
它站了会儿,突然转过脸。
闪电照亮它的左眼。
那不是人的脸。
我尖叫着后退,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乱晃。
等我再看窗外,蓝影没了。
只有院墙边的泥地上,留着几个湿脚印
每个都比我手掌大一圈,五个趾印深深陷进泥里,中间还沾着片蓝布。
我蹲下去摸那布片,是爷爷旧衫的料子,边缘被撕得毛糟糟的。
后半夜我没合眼。
日记本被我翻到最后几页,爷爷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护林站后山的树洞空了""鹰嘴崖下有新鲜抓痕""别让昭昭进山"。
最后一页夹着张地图,用红笔圈着"废弃护林站",旁边写着"5月20日最后巡查点"。
天亮时雨停了。
我把防熊喷雾别在腰上,地图折成小块塞进内袋。
院墙外的泥脚印已经干了。
老周蹲在村口石磨旁,见我背着包就直起身:"要去护林站?"
我点头。他往我兜里塞了把花椒:"撒在脚边,熊怕这味。"
山路被雨水泡得滑,我走得慢。
松针上的水珠滴在脖子里,凉得人打颤。
经过那棵老松树时,我特意看了眼树根。
昨天的血爪印不见了,只剩块被抓得坑坑洼洼的土。
护林站在半山腰,屋顶塌了半边,木门歪在门框上。
我推开门,墙上挂着爷爷的旧草帽,桌上摆着半瓶没喝完的药酒。
日记本里说,爷爷常在这里记录熊的活动。
我翻着桌上的旧本子,突然在最后一页看到行小字:"如果我没回来,昭昭按鹰嘴崖→望熊峰→老松树的路线找。"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纸页哗啦响。
我抬头时,透过模糊的玻璃,看见对面山坡的树顶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下。
等我跑出去看,只看见满地被踩断的野蔷。
我把路线折得更紧,塞进内袋。
山风卷着松针往脸上扑,像谁在背后轻轻呼气。
爷爷说过,山有山的规矩。
现在,我要去问问山,它藏着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