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二字，是他平日里最喜挂在嘴边的，可今日，却也是这两个字叫他进退不得。
叶如言，他打骂不得，甚至还得要小心翼翼地供着。
可天大地大，难不成还大得过娘生爹养么？
没成郡主前叶如言就已经对自己阳奉阴违了，这一朝到了高处，若还不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是谁，以后岂非眼里没有他这个人了？
“咳咳！”
这样想着，叶荣故作严肃地咳了两声，试图引起女子注意，却不知道是自己声音小了让她没听见，叶如言头一扭和陈氏说的正兴。
好在她听不见，陈氏还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的，自己在她面前还是十分说得上话的，这边见陈氏有些紧张地抬手碰了碰叶如言的胳膊，示意她看过来。
“瞧瞧，都已经开始摆起谱来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叶如岚的嘀咕声又一次响起来，见到叶荣脸色不好她就开心了，哪里还知道想着什么礼仪尊卑。
于她而言，再大不会大过叶荣。
“啪——”
台上响起重重一声，谁也料不到，率先发怒的不是叶荣，居然是方才看着还一脸和颜悦色的叶如言。
“今儿个的饭菜是怎么了，吃着有些硌牙，后厨这是松懈了不成，这些饭菜居然连大院的小厨房都比不上了？”
叶如言眉头微蹙，一双清澈的眸子染上一些暗沉，眉目间隐约见着几分不耐烦，手里的筷子已然被自己拍到了桌子上。
她明着是在骂厨房，可其余三人听着却怎么都不觉得舒服，那“硌牙”哪里是饭菜，怕不是他们吧？
罗氏脸上堆着笑，将面前的菜轻轻推了过去，作出一副亲昵的模样：“饭菜不合胃口就换上新的就是，如言丫头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气，底下人做事也不容易……”
“二夫人说的对，饭菜不合胃口的确可以置换。”她顿了顿，冷冷的目光打在她脸上，对方躲闪不及，“可是人若是不顺心，就不知能不能换了。”
她意有所指，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得出来，罗氏刁蛮惯了的性子，今日倒是聪明了一回，并没有选择和她相撞，反而作出委屈的表情受了下来。
只见她一双柔弱无骨的手颓然垂下，仿佛眼前的东西瞬间没了色彩，眼眶微微湿润，我见犹怜，任谁都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如岚也重重地放下筷子，一脸气愤：“我娘关心你吃的不好，就说了句话而已，你何至于如此为难？”
她倒是慷慨激昂了，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眼前是如何一副受辱庶女挺身而出护着自己那可怜的妾室母亲的桥段呢！
真是倒胃口！
叶如言本想好好吃个饭，偏偏有些不长眼的家伙就是要到她面前乱晃，胡乱恶心人，还要反咬一口，她可不是处处忍让的性子。
刚要张口，却听见一道叫她意外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言儿性子直，也不是无缘无故打骂的人，这点我清楚得很，二丫头有话好好说就是，这般气势汹汹的又有什么规矩？”
连叶荣都有些意外，寻常安安静静的陈氏今日居然主动开口替叶如言说话，从前急起来她可是只会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看寻找依靠的。
叶如岚显然愣了一下，还是头一次对上陈氏，这个她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女人，一时间竟是没想到如何反驳。
“你算什……”她下意识地开口，好在被一旁的罗氏及时拦住，但话到了嘴边，叶如言哪能听不出来她什么意思。
她当下面上一沉，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但看了陈氏一眼，只等她开口，所以自己还未开口。
“二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规矩从前我不说是念你还是孩子不曾计较，如今竟是妹妹宠坏了，还需得好好教养才是。”
陈氏故作严肃的模样看着还有些笨拙，但对于她来说已然不易，对叶如言来说更是惊喜。
这一边，罗氏拉着人坐下来，面上摆出万分歉意，心中再怎么不服气，面上也是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疏忽了，回去一定好好让岚儿学规矩。”
只是话说到这里，她却是顿了顿，余光飘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叶荣，鼻尖一红竟是泫然欲泣，捂着帕子就作哭腔：“姐姐也是知道的，奴家命苦远嫁进来，这么多年除了老爷身边也就只有岚儿作伴，难免要所疼爱些，不像姐姐福嗣绵延，有大小姐这样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儿还有两个小少爷……”
说话时，她故意将“远嫁”二字咬重，见陈氏面上微怔，又道：“我爹爹长年在外经商，偶尔能来看女儿一次已然不易，这种苦楚，我想姐姐也是不能理解的，有时候妹妹笨嘴拙舌的哪里得罪了，还望姐姐千万不要计较……”
叶如言明显察觉到身边陈氏情绪逐渐低落下来，显然是受了罗氏言语的影响，虽然不大理解，却还是将她护住。
“既然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就应该回去好好练练再出来见人，二夫人一掷千金享乐多年，倒看不出来哪里命苦，也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这么些年二夫人花了多少银子？”
果然就见罗氏脸色一变，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叶荣，却见他也同样回看自己，眼中显然多了几分询问，瞬间便有些着急了。
她还想解释什么，只可惜叶如言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蓦地话锋一转：“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而已，父亲家大业大，还不至于连一个女人都养不起不是？”
这话她还真是无意间说起，却见场面上人的脸色忽然都有些奇怪，复杂地说不出什么味道，她抬眸见青萝在一旁给她使眼色，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叶荣脸色铁青，这两个院子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打他的脸，尤其是这最后一句，简直叫他心中滴血。
他以为叶如言从宫里出来，应该不会不知道皇上下旨要各官“捐银”一事了，他已然许久没有去上朝了，突然来了圣旨还以为是复朝的消息，兴高采烈便出去了，结果一听内容脸色难看得不像话。